護衛在船上一聲吆喝,船與青玉臺之間的水面上便驟然幻化出一條木板鋪就的道路,兩旁牡丹接踵綻放,花團錦簇,雍容華貴之中透着逼人的妖豔。
一股紅浪在木板路上席捲而來,無數花瓣似地毯般將木板路鋪成一片緋紅。
如此邀請的陣仗,傻子都看得出來,這位國師大人對夜尊主是非同一般的看重狗。
千秋毫不猶豫地踏着這條繁花鋪就的道路走上了畫舫。
護衛將厚重的紅紗幔掀開,千秋腳下停頓了一瞬,之前毫不猶豫,此刻反而生出了些許忐忑。
待千秋走了進去,紗幔再次被放下,陽光透過重重紅紗,使得偌大的船艙內也是朦朦朧朧的一片紅,就連看東西都有些不大真切。
一面薄薄的紅紗擋在她面前,紗後是血紅的瑪瑙珠簾,珠簾的那一頭隱約有一個人影橫臥,青絲灑了滿身,妖嬈無邊,魅惑無疆。
千秋猶豫着伸出手,掀起了薄紗,就在這一剎那,裡面的紅影瞬間消失,她只覺耳邊一縷香風拂過,便已被人自身後輕輕地抱住,兩人之間還隔着那層薄薄的紗。
面前的瑪瑙珠簾輕輕擺動,拂過千秋的額頭,留下點點微涼的觸感,身後卻是一片溫香暖意硌。
身後的人比她高出了許多,這讓千秋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小夙也比她高,但是遠沒有高出這麼許多,再者小夙離開她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也不可能長得這麼快啊!
千秋一動不動,心裡開始生出防備,但又怕傷錯了人,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如何纔好。
身後之人抱着她,尖尖的下巴擱在她的頸窩處,臉頰隔着薄薄的紅紗,在她脖子上蹭了蹭,千秋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像是被狐狸蹭了蹭,又像是……被妖精給纏上了。
她爲自己這個想法暗暗發窘,但她就是討厭不起來。
“我終於見到你了,好開心,真的、真的好開心。”
柔媚輕軟的聲音在她耳邊拂過,似含着道不盡的深情,甚至有種泫然欲泣的感覺,不管是誰聽了這話都會覺得自己是被這個人深深地、無可救藥地愛着的。
千秋無法判斷這是別有用心的魅惑之術,還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傾訴,如果是後者,那麼……他真的是小夙嗎?
“是……你嗎?”千秋心軟了,猶疑地輕聲相問。
風簫情的手指勾下她的面紗,又抵在了她的脣上。
“噓,不要問,因爲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現在的我究竟是誰。”
他收回手指,千秋雖然僵着脖子,但還能勉強看到,他……他又把手指放到了自己的脣上。
間接……接吻?!
耳邊傳來他魅惑磁性的一聲輕笑,他又將臉深深埋進了千秋的肩窩,深深地吸了口氣,滿足地呢喃:“穹兒,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每一個日日夜夜都在想着你,不管我變成了誰,我對你的這份心永遠不會變,你喜歡他們,我就可以爲你變成他們的樣子,但是我與他們不同,我只屬於你,我是你的,你一個人的,我的心,我的身,我的靈魂,永生永世都只有你一個主人。”
氣息是熟悉的氣息,可是人卻是這麼的陌生,千秋實在無法相信此刻大膽地抱着她,對她做出這些親暱曖昧的舉動的人,會是那個……那個連跟她說一句話都會臉紅的少年!
他變了,徹底的變了,如果說曾經那個他是初成人形懵懂天真的小狐狸,那麼如今的他便是看盡紅塵、魅惑人心的狐王。
自己終究還是沒能……守護住他那方淨土。
這樣的他只讓千秋感到一陣陣的心疼。
“我比你大,是你的姐姐,你該像從前那樣叫我。”
風簫情盯着她的側臉,眨了眨眼睛,慢慢地說道:“不、要,我不要再叫你穹姐姐了,你總說你比我大,讓我叫你姐姐,可是我一直都不喜歡這樣叫你啊,我不喜歡做你的弟弟,不喜歡你用看弟弟的目光注視着我,所以我用三年的壽命換來了三年後的身體,你看,現在的我比你更高了,長成了真正的男人,可以像這樣抱着你了,我比你大了,不用再叫你姐姐了哦!”
“什麼?你不惜折壽逆天促使肉身生長?”
千秋一聲怒斥,掙脫他的環抱轉身瞪着他,這才發現他的上半邊臉被一張金色的面具遮擋住了,但是臉部的輪廓和整個身形確實比以前更加成熟了。
胸臆間邪火更勝,千秋沉聲道:“你瘋了嗎?折去三年壽命,就爲讓這具身體提前三年長大?有意義嗎?”
風簫情定定地看着她,面具下一雙眼睛卸去了人前的僞裝,盪漾着瀲灩動人的金色,他沉默了一會兒,嘴角慢慢地揚起,指尖描過千秋的眉眼,順着她的鬢角滑落到臉頰邊,將一縷秀髮攬到自己脣畔,輕輕一吻。
“穹兒,你在爲我心疼嗎?”
他越是擺出這副陌生的姿態,千秋就越是心寒,冷着臉將自己的頭髮抽回,“不要再這麼叫我!”
tangp這不是她的小夙,小夙總是很乖巧地叫她穹姐姐,而不是這樣的渾身都散發着一股讓她無法招架的邪媚之氣。
風簫情怔怔地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心,目光順着千秋的髮絲回到了她的臉上,嘴角笑容依舊,那份溫柔的笑容與連城朗月竟是七八分的相像,但又多了一絲令人見之心碎的東西。
“好,你不高興我便不叫了,穹姐姐,我好疼,身體無法短時間內適應逆天生長的變化,骨頭和皮肉總是時不時像千萬根針扎似的疼,真的很疼,可是每次疼的時候我總會想起你,想着你,便覺得不是那麼疼了。折三年壽命換身體逆天生長,這麼做在旁人看來或許毫無意義,但是對我卻不同,長大了,你就不會再把我當成小孩子,長大了,我就可以不再叫你穹姐姐,長大了,我才能作爲一個男人站在你身邊,而不是躲在你身後,你知道我有多恨那種感覺嗎?”
千秋訥訥地啓脣,問道:“你……爲什麼要這樣?”
“爲什麼?”風簫情動人的眸色瞟了她一眼,簡簡單單的一眼,卻流露出無限的風情,他幽幽笑着,一雙金瞳望進千秋眼中,輕聲呢喃:“是啊,你說,這是爲什麼呢?穹姐姐!”
爲什麼呢?爲什麼呢……
柔軟魅惑的聲音像一道道攝魂的魔咒,讓千秋的腦子裡暈暈乎乎的,她咬了咬嘴脣,着惱道:“小夙,不準對我用你的媚術!”
“呵呵,穹姐姐,小夙沒有用媚術哦!”
他說他不喜歡叫她穹姐姐,那是因爲穹姐姐這個稱呼會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可是此刻這一聲“穹姐姐”反倒讓兩人之間更添了一種別樣的曖昧。
他捧起千秋的手,皺了皺眉頭,“穹姐姐,你的手還是這樣的冷,怎麼捂也捂不暖。”
說罷,他將千秋的手放到了自己脣邊,說是取暖,可嘴脣卻總是似有若無地擦過千秋的指尖。
此情此景,讓千秋不得不被迫接受一個事實。
小夙,長大了,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一個……會輕易就讓她指尖發燙的異性。
“呵呵,穹姐姐,你的手暖了。”
千秋彆扭地移開眼睛,不敢看他,“小夙,你……放開我。”
“嗯?爲什麼呢?以前,穹姐姐也是這樣牽着小夙的手啊,爲何現在就不喜歡了呢?”
他的語氣似乎是透着疑惑,可仔細聽來分明是帶着魅惑的笑意。
千秋有種虎落平陽的感覺,不,這麼說也不對,應該說是……風水輪流轉?該死,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她繃着臉悶聲道:“小夙,你不許這麼對我!”
風簫情金瞳中光芒一閃,忽然張臂將她緊緊地抱住,不同於之前,這一次他抱得很緊,很緊,這種霸道強勢像西陵御,又像南風離,千秋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穹姐姐,小夙不想跟你分開,真的,片刻也不想,你可知這段時日我每日都像在熔爐裡苦苦地煎熬着,見自己不喜歡的人,說自己不喜歡的話,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就是連我自己都不認得自己了。我是你的小夙,還是冥安夙?還是風簫情?還是別的什麼人?我分不清楚了,我唯一能清楚地知道的就只有一件事,我想你,想見你。穹姐姐,小夙變得不是你曾經的那個小夙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