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來客來,這名字取得好,可不就都來了,非但她的仇人來了,如今她也來了,遠來是客,她可真是要好生拜訪了這酒樓了。
這叫什麼?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肩上的傷口雖早已癒合,且因着師父的細心調理,便是連個傷疤都不會留下,可良辰卻着實不會忘了那日的傷痛與恐懼,以爲自個兒大約要與家人永別的恐懼,這叫她如何能忘記?
非但不能忘,還一直都牢牢記着,這仇,早晚要報。
往日裡頭遇不上良辰都要花心思去找到仇人,她自不是那等受了欺侮便打破牙齒或血吞的,更何況今兒個竟然叫她瞧見了,真叫個冤家路窄。
要怎麼說呢,此仇不報非君子!
越瞧這“客來居”幾個字越是滿意,名字取得好,字也寫得好,良辰挑了挑眉,便是將視線收了回來。
“咱們今兒個就住客來居了。”良辰將簾子放了下來,朝着前頭駕車的小六子說了一聲,便是擡手自個兒拿過披風來,也不用花錦兩個伺候了,手腳利落地自個兒繫上了。
“客來居?”小六子顯然還不曾注意到這是哪裡,只是聽得小姐如此說,想來也就是在這附近了,便是忙四處打量了一下。
一眼掃到旁邊一家極爲普通的客棧,那門臉實在平凡無奇,若不是小姐提了,他根本就不會瞧在眼裡的,忙將車停下下來,險些走過了。
馬車一停,良辰便是當先跳下了馬車,站在地上先是跺了跺腳,活動了一下有些酸脹的手腳,頓時覺得舒爽多了。
站在客棧門前。卻是不曾朝裡頭看去,反而四處打量了下,見得這街道還算得熱鬧,可也實在不出奇,兩旁雖店鋪林立,可若要在這樣一條街上的無數店鋪中選中這家客棧,若不是良辰無意間瞧見了那人,只怕是不可能的了。
搖了搖頭,這世上的事哪裡有那許多道理可講,便如她被人傷了。便如此刻叫她發現了仇家,她如今且不管那什麼道理不道理的,她只知道。仇人就在眼前,若是什麼都不做,那她怕是連飯都吃不香的。
迴轉頭來,看着還一臉好奇盯着“客來居”牌匾看的小六子,也不知是想瞧出什麼來。便是笑着低聲附耳過去說了幾句。
小六子初時還有些茫然,可越聽神色越是凝重,待良辰住了口已經是瞪大了眼睛,他這才知曉爲何小姐會相中這樣一家毫不起眼的客棧,卻原來是是爲着尋仇來的。
良辰一見他那神色便覺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做什麼這樣子。不該高興的嗎,我可是尋了好久了,你也莫要吃驚了。便按着我方纔說的,快些進去瞧瞧,也把房訂下吧。”
“是,少爺。”小六子反應過來,忙大聲應了。便是要準備去辦事。
這事他喜歡,早就想着要爲小姐報仇。只是一直找不見人影,如今那般龜孫子卻是撞上來了,這要是再放過他們叫他們跑了的,他小六子第一個不肯饒過自個兒。
良辰一見他這樣子,忙又囑咐道:“小心些,莫要打草驚蛇,若是叫人跑了,看你哪裡給我找回來。”
“少爺放心就是了,小六子這就去安排,保管萬無一失。”小六子正色,卻還是難掩興奮之意,說着便是招呼了人過來,將馬車交給那人,自個兒轉身便是進了客棧了。
花錦幾個也都站在了良辰身邊,只見得小姐對着小六子說了什麼,卻是什麼都不曾聽到,這會兒瞧見小六子彷彿撿了金子一般歡喜着就進了客棧,忙也都擡頭看去,卻是着實不曾瞧見這可真有什麼不同之處。
“莫要看了,這就是家普通的客棧,我選這裡自是有原因的,只是現在不便講,咱們先進去安頓下來再說罷。”良辰哪裡不知她們在想什麼,不由失笑,便是出聲道。
沐嫣也將自個兒的包袱交給了丫頭,跑了過來乖巧站在良辰身邊,後面的元寶也跟了過來,良辰見得人都過來了,便是朝着客棧裡頭進去。
進門正見得小六子正跟着掌櫃的說着什麼,只見小六子朝着良辰幾個指了指,便是有夥計小跑過來殷勤地招呼着。
雖今兒個不過行了半日路便是可以休息,可早上起得早,良辰等人依舊是有些疲乏的,便是也不曾多說,直接由夥計帶着去了客房。
小六子也不知是用了什麼藉口,便是自小二那裡問出了那幾人的客房,還不曾叫人察覺了。
那幾人許是爲着不叫人注意,便是選了二樓左側少有人會去住的幾間上房,這倒是合了良辰的心意了。
因而良辰等人的房間便都是圍着那幾人的屋子而訂的,加之良辰也不願有旁人牽扯進來,乾脆就將這左側的所有屋子都給訂下了,左右自個兒帶來的人也不算得少。
入住客房之時良辰等人也不曾刻意小聲,越是那般反倒越是容易引起人注意了,因而便是正常一般說笑。
直至各自回房放了東西,良辰略整理了下,便是準備去了盡頭離着那些人房間較遠的一間房,將自個兒的意思說給他們聽聽。
良辰自個兒就住在那人對面的房間,這邊的客房既是都叫她們給包了下來,自是可以隨意分配房間了,良辰本想住隔壁,無奈那人倒是警醒,兩個隨從卻是一邊住了一個,良辰退而求其次只能選了對面了。
正要拿了東西出門,卻是聽得對面有了動靜,良辰馬上跳了起來,隨手抓過東西便是到了門前。
對面門一開,良辰也幾乎是同時開了門。
門一開,正對上那人關了門轉過身來的視線,一雙極其陰冷邪魅的眼,令良辰霎時便是想起那日被重傷之時瞧見的森冷的眼神,幾乎可以肯定,這就是那人。
虧得良辰這些日子廝殺流血見了不少,即便是有些驚懼,卻也僅僅是在心裡,面上卻是半點兒也不曾顯露了出來,仍是一派平靜樣子。
面如冠玉的公子哥良辰,見得住對面房的人,雖是陌生人,卻仍是笑着點了頭,瞧着極爲友好。
那人卻是盯着良辰看了一眼,便是又面無表情地轉過身走了,再不曾瞧良辰一眼,自然也不會回了良辰微笑了。
良辰眯眼瞧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處,微微出了口氣,這才又打開門來,將門裡被她留下的花錦給放了出來。
“走吧。”良辰一笑,便是當先朝着最盡頭處的房間走去。
花錦什麼都不曾問,對小姐的舉動,若是小姐不說,她便是隻有服從,左右能告訴她的,小姐自是不會瞞着的。
盡頭處的房間叫沐嫣住了,畢竟這些人裡,唯有沐嫣算得是跟良辰要辦的事情沒有關聯的,是以自然是會顧慮着些她的安危。
盡頭沒有窗戶,挨着沐嫣隔壁的便是元寶,良辰將元寶安排在這裡,便是隱隱有着叫他保護沐嫣的意思在。
待良辰進了屋子,陸陸續續幾人也都過來了,沐嫣跟元寶更是並排早早就坐好了,桌上茶水也都沏上了,只差點心果子不曾拿出來了,否則兩人那樣子倒還真像是等着聽說書的。
良辰笑,也不介意兩人太過好奇,也不曾避着他們,便是將自個兒的發現及打算說了出來。
良辰初時並不打算告知元寶沐嫣幾個,便是怕他們越是小心越是容易出錯,可又一想,這兩人向來口無遮攔,若是不說一聲,難保不會隨口說了什麼便是叫人察覺了。
更何況沐嫣如今算得是唯她馬首是瞻,自是她說什麼便就應了什麼的,至於元寶,當初良辰受傷時他便是知道的,如此一來,便是也沒有瞞着的必要了。
“果真?”好不容易耐着性子聽良辰說完,元寶便是猛地一下站了起來,聲音也忍不住拔高了。
“什麼?”沐嫣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聽着倒是比元寶還要激動的樣子。
良辰眼神依次朝着兩人看了過去,也不曾開口,元寶卻是立時就意識到自個兒聲音太大了,忙以手掩口,下意識朝着外頭看去。
沐嫣也老實了,緊緊閉了嘴,正襟危坐,好似方纔喊出來的那人不是她一般。
瞧見兩人意識到了,良辰也不曾生氣,便是淡淡開口道:“叫你們倆知道便是爲着你們莫要不小心露了馬腳,可我醜話說在前頭,若是你們再如此刻一般大驚小怪,萬一壞了事,我便直接着人將你們送回京城去,往後也不要跟着出來了。”
良辰聲音不大,吐字清晰,可偏偏就是嚇得兩個小的忙不迭點頭,生怕晚了便是叫良辰後悔了一般。
實則兩人都知道,良辰雖平日裡算得好說話,便是許多事也都是由着他們的,可卻是話說出來便是一定會做到的,因而兩人可不敢隨便違逆了。
見得這兩人還算聽話,良辰這才滿意點了頭,只叫兩人老實聽着,便是轉頭又與大家說起了自個兒的想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