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然低聲哽咽,心裡卻害怕極了。聖上的身上竟然帶着奇龍香,母親是他殺的!她猶如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母親帶她進宮面聖,求得長樂公主封號,卻讓母親命歸西天。她雙眸含淚看着聖上,見他眉目間皆是化不開的淡淡哀愁,這戲做的真好啊。
聖上突然拍了拍李錦然的肩膀,李錦雙眸含淚的看着他,哭道:“就在方纔母親還叫我去保安街買胭脂,她說要把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還要看着我出嫁,怎就這樣走了。”她雙肩輕輕的顫抖,帶着幾分委屈道:“如今母親走了,李府也沒有我可以留戀的人。我想進宮陪伴太后娘娘,請聖上恩准。”
李錦然說罷此話,朝他跪了下去。她不能叫聖上看出蛛絲馬跡,母親身上的毒與聖上有關,是什麼原因讓聖上要對母親下手殺之,她一定要知道真相,但絕不是現在。
聖上嘆了一聲,幾分憐惜道:“待她入土爲安後你再進宮吧。”
李錦然感恩戴德道:“謝主隆恩!”
聖上擡腳出了門去,李錦然跪在孫氏的牀榻前,靜靜聽着聖上在門外吩咐李錚如何操辦孫氏的葬事,一行淚落了下來。她以爲孫氏醒來後一切都會變得好起來,可孫氏只活了幾天不到就這樣去了。她在地上跪着不起,回憶着母親醒來後帶着她做過的每件事。進宮見太后,再遇聖上,不久之後李錚欲殺了母親,最後卻死在聖上手裡……她恍然大悟,無論李錚的茶母親有沒有喝下去,她都會死,因爲聖上今天一定是要過來的。
“丫頭,地上涼,咱起來。”一道滄桑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是吳氏。李錦然轉過頭去看,見她老淚縱橫,拄着手杖的手微微顫顫。若說李府還有誰對母親與她是真心的,怕只有吳氏了吧。
李錦然從地上站了起來,扶着吳氏抱頭痛哭。站在梅苑的人看着祖孫二人悲痛欲絕的姿態,心裡各藏着心思。
聖上又對李錦然說了些體恤的話,李錦然連連感激,目送着聖上離開梅苑。待聖上離開後,李錚與二夫人對李錦然故作關心之姿,李錦然卻連戲都懶得再做下去,只低頭不語盼着二人儘快離開。
吳氏見李錦然一人在梅苑,提議讓她住竹苑,李錦然只說要留在梅苑陪母親最後一程。吳氏年歲已老,聽此話不覺間又淚流滿面。李錦然不忍見吳氏傷心的模樣,將她勸了回去。
梅苑徹底安靜了下來,李錦然又回到孫氏的屋子裡,一人靜靜地落淚。窗外忽疾風驟雨,噼噼啪啪的打着木格子窗。只聽轟隆一聲,一道雷打的震天響。李錦然忽然哭出了聲,朝着孫氏喊道:“母親您看啊,已經變天了,您怎麼不再多等一等呢,您只要再等一等,我們的苦日子就熬到頭了。”
可迴應李錦然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長陽城下着瓢潑大雨,文武百官站在朝堂之上皆低垂着頭,門外雨聲漸大,電閃雷鳴間龍椅之上的聖上猛然將奏摺狠狠的扔在地上,大臣們心中萬分惶恐,只聽聖上喘着氣道:“周良大膽包天,給朕立刻押往刑場,處以極刑!”
一向沉着穩重的周良大呼一聲冤枉,朝聖上跪了下去。可週良連頭都來不及磕,便被幾個太監合力將他拖了出去。
聖上看着手邊還有的兩份奏摺,心中才消下去的火頃刻間又冒了出來。趙齊好大的膽子,竟敢勾結朝中周良暗殺皇子。趙澈的摺子早就遞了上來,他故作不見,如今趙文的摺子,趙無極的摺子都遞了上來。他暗中調查過後,查證確有此事。他還沒有死,趙齊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做皇帝了?
聖上面色深沉的看着站在朝堂上的趙齊,這個兒子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可他腳跟還沒站穩就想奪了他的江山。他從龍椅上站了起來,高聲道:“東有大日侵犯我大慶已久,太子趙齊屢戰屢勝,此番前去再適合不過。朕封太子爲常勝大將軍,即日起帶五萬精兵駐紮我東面領土,待贏得這戰回來,朕親自接風!”
大日蠻橫兇殘作戰沒有章法,不分晝夜偷襲令大慶已是吃了不少苦頭。莫說五萬精兵,就是再有十萬精兵,趙齊也沒有把握贏得勝利,這明擺着是讓他去送死。這一點聖上心裡再清楚不過。他想要自己死,趙齊心中一沉,這些年來他爲大慶開拓邊疆、攘外安內,吃了這麼多的苦頭竟然換來的是戰死沙場!
縱然趙齊心平日再冷靜,此刻亦是憤恨難平。若是與大日作戰僥倖贏得勝利,回來後依然難逃一死,既然橫豎都是死,他看着朝堂上的朝中官員,多半皆是自己的心腹,若是聖上死了,他未免不可做皇帝。他握緊了手中的劍,腳蹬地面凌空而起向聖上刺了過去。
只可惜趙齊想的太過美好,他以爲憑藉自己的武功殺了聖上只是眨眼間的事,卻沒料到他連聖上的身都沒靠近,便被人揚鞭將他從空中打了下來。他回頭去看,竟然是蘇年。他以爲朝中無人能及他的武功,原來他深藏不漏。等的或許就是這個時刻,原來一切都早已有了安排,只等他自投羅網。
成敗在此一舉,他輸了!他擡眼去看那些曾推心置腹的親信,見他們全都跪了下來,請求聖上息怒。蘇年將手中皮鞭仍下,朝聖上深深拜了一拜,痛心疾首道:“想不到太子竟有狼子野心,幸而二殿下擔憂聖上安危,讓臣不得離開聖上半步。否則這大慶的天下……”
聖上聽罷此話更是龍顏大怒:“你弒君弒父,朕……”聖上指着趙齊,從龍騎上走了下來,對他狠狠甩了一耳光:“朕悉心栽培你這麼多年,就教會了你心狠手辣!”
趙齊看向蘇年,忽然間全部明瞭,一切都在趙無極的計劃內。想不到這大慶的江山最終要落入趙無極手中,成者爲王敗者爲寇,原以爲他娶了李錚之女,能與蘇年做抗衡,卻沒想到這變故來的這樣快,他竟然毫無時間去準備!
“將太子送去宗人府,朕再也不想見到他。”聖上坐回龍椅上,一日間失了一名朝中元老,太子又要殺了他。他有些無力道:“退朝!”
朝中大臣面對這驚天鉅變,皆小心謹慎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