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青瑤從新房裡出來,便見小滿飛快的跑過來,見着青瑤便大叫道:“大小姐,傅大夫人來了……”

青瑤立刻笑着說道:“是麼,怎麼纔來啊,小滿,你去小廚房,把爐子上煨着的燕窩羹給少夫人送去,我去迎孔姐姐。”

小滿應了一聲,見青瑤飛快的往外前,忙又追上來小聲說道:“大小姐,傅三夫人也跟着來了。”

“什麼?她來了,我們有給她下貼子麼?”青瑤冷着臉問道。

青瑤一聽傅三夫人便火冒三丈。永定侯府請年酒時傅家老三夫妻給田田下的套,趙天朗在第一時間便寫信告訴了青瑤,青瑤當時便氣炸了,在棲梧居里用拳頭砸着桌子憤怒的大叫:“我要殺了那個惡毒的婆娘!”

嚇得沈嬤嬤王嬤嬤桃葉香如小滿都以爲青瑤中邪了,忙要去回老夫人。卻被青瑤叫住了,手上傳過來的疼痛讓青瑤找回了理智,沉聲說道:“我沒事,不用去回奶奶,你們先下去吧,讓我靜一靜。”

青瑤嘴上說要靜一靜,可心裡卻靜不下來,不知道在腦子將傅家老三夫妻兩個凌遲了多少回,卻依然不解氣。青瑤正想着若是有機會,定要好好整治整治那傅三夫人,今日她便送上門來了。在最初的生氣過後,青瑤冷靜下來,一邊向二門走一邊問小滿道:“永定侯夫人的車子到哪裡了?傅家三夫人的車子可跟着後頭?”

小滿忙回道:“傅大夫人的車子還沒有進門,傅三夫人的車子跟在傅大夫人車子的後頭。”

青瑤點點頭道:“小滿,你去給少夫人送燕窩羹,代我告訴嫂子,就說我去接孔姐姐,一會兒再去看她。”小滿忙應聲稱是,飛快的跑開了。青瑤又對桃葉低語了幾句,桃葉輕輕搖頭道:“大小姐,這樣不好吧?”

青瑤沉聲道:“有什麼不好的,你只管去回奶奶,出了事我擔着。”

桃葉見青瑤臉上有着前所未有的堅持,只得屈膝道:“是,奴婢遵命。”

打發了桃葉小滿,青瑤對沈嬤嬤說道:“嬤嬤,你去大門上傳個話兒,請孔姐姐的車子從大門進,將那傅三夫人的車子領到西角門,不過是白身之人,豈有資格走正門。”青瑤真是被傅三夫人氣着了,否則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沈嬤嬤這陣子和青瑤相處久了,對青瑤的瞭解也比較深,忙應道:“是,大小姐放心,奴婢保證不讓傅三夫人好過。”傅家三房不顧整個永定侯府的顏面算計永定侯府的正經女主人之事已經在頤年居和棲梧居里傳開了。沈嬤嬤本就極恨這種不守本分的人,而且又看到青瑤被這事氣的好幾頓飯都沒吃好,因此更討厭那位傅三夫人了。何況青瑤提出來的事情雖然於情有些冷,可是正合着禮數。沈嬤嬤自然會聽青瑤的安排。

香如看着發號施令的青瑤,輕聲說道:“大小姐,您這麼安排,豈不是讓傅三夫人更恨傅大夫人麼?而且傅三夫人到底是永定侯府的人,不是讓傅大夫人臉上也不好看麼?”

青瑤挑眉道:“我這麼安排,她就不恨孔姐姐了,憑什麼咱們就該受氣,他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今日原本就沒有請那個惡婦,是她自己上趕着跟來的,就不要怪我們不拿她當客人看待。香如,不要說了,快看看我的衣裳釵環亂不亂,我要去迎接孔姐姐。”

香如替青瑤整理了一回方纔說道:“大小姐,好了。”

青瑤點點頭道:“那好,快走吧。”

到了二門,看到了那輛永定侯專屬的馬車緩緩駛來,青瑤的臉上便揚起了笑容,脆聲喚道:“可是孔姐姐來了……”

說話間車子便到了二門門口,跟車的珊瑚瓔珞知道韓大小姐對她們家夫人有多麼的熱情,而且最要命的是,侯爺特別的不喜歡韓大小姐的熱情,在瓔珞珊瑚的記憶裡,侯爺難得的幾回吃醋使小性兒,可全都因夫人和這位韓大小姐太過親近而起。說實話,在珊瑚瓔珞的心裡,是不喜歡青瑤的,畢竟侯爺生氣,最倒黴的是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侯爺不捨得給夫人臉色看,只對她們黑着臉,雖然珊瑚她們幾個不想做侯爺的姨娘,可也不想見天兒的看侯爺那張黑臉。

車子停下來,珊瑚和瓔珞兩人幾乎是小跑着的上前,搶在青瑤出手之前,將正欲下車的孔琉玥扶下來。青瑤迎上前拉着孔琉玥的手親親熱熱的叫道:“孔姐姐,我可想死你了。”

孔琉玥立刻想到那句經典的春晚馮氏開場白,朱脣微啓笑了起來,和青瑤手拉着手兒,俏皮的說道:“瑤瑤,你可讓我想死了。”

珊瑚和瓔珞兩個人不由自主的黑了臉,侯爺可是再三再四的叮囑,不許大夫人和韓大小姐親熱的,夫人剛纔還答應的好好的,這一轉臉便全忘記了,就是對上侯爺,夫人都沒這麼親熱過。

青瑤自然看到兩個丫鬟有點兒臭臭的臉,便故意說道:“香如,快你招呼孔姐姐的侍女,孔姐姐,我帶你去看新娘子。”

珊瑚瓔珞哪裡敢讓孔琉玥離開她們的視線,立刻向青瑤屈有膝道:“謝韓大小姐關心,奴婢們是來伺候大夫人的。”

青瑤挽着孔琉玥,挑了挑眉,那意思就是你們家黑麪神行啊,還放兩個牢子在你身邊。

孔琉玥會意,不由想起昨兒晚上和今天早上傅城垣的行爲,比平日更要狂野數倍,似乎真要把她嵌入他的身體裡,永遠都不要分開一般。再想起他今天無數次的怨念,活象是她要跟青瑤私奔了一般,真是沒見過這麼能吃醋的男人,連女人的醋都吃。

瞧着孔琉玥臉色微紅,而且青瑤還眼尖的看到了孔琉玥頸上,被銀狐皮披肩遮了絕大部分的吻痕,青瑤瞧着孔琉玥壞笑了一回,若非此時還有丫鬟嬤嬤更着,青瑤鐵定得好好的取笑孔琉玥不可。孔琉玥一看青瑤那種曖昧的眼神,再看看她視線的方向,便知道青瑤在想什麼,只瞪了青瑤一,只低低在青瑤耳邊說道:“你以後可別讓我抓着。”

珊瑚瓔珞見主子在前頭走的飛快,大有將這些跟着的人甩開的意思,又見兩個粘的這麼緊,若是讓侯爺看到了,永定侯府一看都不用買醋了。瓔珞小聲對珊瑚說道:“這可怎麼辦?”

珊瑚輕籲一口氣道:“能怎麼辦,兩邊都是主子,而且……”珊瑚壓低了聲音在瓔珞耳邊說道:“你看侯爺只是吃乾醋,幾時真正爲難過夫人?”

瓔珞立刻明白了,連連點頭道:“對對,我們只是做下人的,既不能給侯爺添堵,也不能讓夫人不開心,再說了,不過就是拉拉手而已,沒什麼的。”

這兩個丫鬟確定了以後如何對待侯爺吃韓大小姐的醋的方針之後,青瑤也拉着孔琉玥到了開泰居的新房。

此時華靈素已經用了燕窩羹,正百無聊賴的坐在牀上,她原是個好動不好靜的性子,被關在新房裡哪兒都不能去,的確是很氣悶。而且華府爲了不助長華靈素的那活潑的性子,特意選了四個能幹卻不能說的鋸了嘴的葫蘆給她做陪嫁丫鬟,並非華靈素用慣了的,和她一個性情的丫鬟。這樣一來,華靈素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剛一從牀上站起來,那四個丫鬟便齊刷刷的跪了下來,異字如金的說道:“請少夫人安座。”

華靈素絕對有理由相信,這四個丫鬟是她爹千挑萬選,選出來專門給她添堵的,華靈素氣哼哼的坐下來,心中想着,等回門的時候,一定要向爺爺告父親一狀不行。

在這種情況下,華靈素看到青瑤引着一位美的不象真人的夫人走進來,心裡的歡喜程度就可想而知了。她立刻又站了起來,那四個丫鬟見有外人來了,自然沒有再給自己家小姐上規矩,畢竟小姐的體面更重要。

“嫂子,這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孔姐姐。”青瑤心裡高興,便興奮的叫了起來。

華靈素向孔琉玥點頭微笑,以非常符合大家閨秀的笑容向孔琉玥表示歡迎,文雅的說道:“傅大夫人好。”

青瑤一愣,雙眼裡立刻打了問號,華靈素飛快的掃了她那四個陪嫁丫鬟一眼,青瑤明白了,她正奇怪這四個丫鬟不是她從前見到了華靈素的丫鬟呢,想必這四個是負有監督華靈素這一特殊使命的丫鬟。

青瑤便擺起韓府大小姐的架子,淡定的吩咐道:“你們四個下去吧,我要和嫂子說話。”

四個丫鬟愣了一下,想起來在家裡聽大小姐的丫鬟說過,韓大小姐和大小姐極是要好的,便有些個猶豫,可是她們畢竟只是丫鬟,作爲華靈素的陪嫁丫鬟,她們就已經是韓府的奴僕,也不能不聽主子的話,因此只得行了禮魚貫而退。

華靈素看到四個丫鬟走出門,神情立刻鬆了下來,她三步並做兩步搶到孔琉玥的面前,一把將孔琉玥的手從青瑤手中奪出來,口裡如同發射連珠炮似的說道:“你就是傅大夫人,果然瑤瑤說的沒錯,真是美極了,比天仙還好看,我早就想和你見面的,可是總沒機會碰上,瑤瑤一見着我就和你說怎麼怎麼要好,她故意氣我呢,現在終於見到了,真好!聽說你也是學醫的,這可太好了,我們可以好好切磋切磋……”

孔琉玥起初有些愕然,繼而便笑了起來,將另一隻手從青瑤的手中抽出,握着華靈素的手,笑盈盈的說道:“對,我就是孔琉玥,聽瑤瑤說你和同年,不過月份比我大些,那我就跟着瑤瑤叫你華姐姐了。華姐姐,我也常聽瑤瑤說起你,說的我好羨慕啊,真羨慕你活的這麼瀟灑快意。”

華靈素聞言垮了臉,只皺眉說道:“那都是從前啦,現在,喏,你們剛纔都看到了,我爹竟然派了四個牢子看着我呢,真沒見過象他這麼做人家爹的。”

孔琉玥和青瑤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道:“華姐姐你就知足吧,那是華伯父關心你好不好?”

雖然是初次見面,可是孔琉玥和華靈素都對對方有一種莫名的特別好感,也許是因爲青瑤總是向她們說起對方,所以這兩個都不覺得對方陌生,這一回雖是初見,可是她們兩個卻有一種舊友重逢的感覺。

三個女人圍着一團笑了起來。華靈素的個子最高,她張開雙臂,一手搭在青瑤的肩膀上,一手搭在孔琉玥的肩膀上,笑着甩頭說道:“我們到那邊坐下說話。”

邊走,青瑤邊打取孔琉玥道:“孔姐姐,你們家黑麪神又多了個吃醋的對象哦。”

孔琉玥真是拿青瑤沒轍,只白了她一眼,對華靈素說道:“華姐姐,你吃了東西沒有?我成親那天若不是瑤瑤給我送了一碗燕窩羹,我就得活活餓……”孔琉玥差點兒把那個“死”字突嚕出來,卻因想起今天是華靈素的大喜日子,又生嚥了回去。

華靈素笑道:“可不是,剛纔瑤瑤也給我送了燕窩羹,味道真是不錯,瑤瑤的手藝這麼好,以後我可有福了呢。”

青瑤忙說道:“孔姐姐,其實你成親那天晚上,晉王妃有吩咐人給你送吃的,不過被我半道截下來,換了我自己燉的燕窩羹。”

孔琉玥笑道:“我知道,後來大姐還問我來着,幸虧你先前和我提了一下,我纔沒有露餡兒。”

華靈素笑道:“想不到瑤瑤這麼能鬧騰,我比她可差遠了。”

孔琉玥和青瑤齊聲說道:“那是你還沒有象我們這樣的朋友。”說罷,孔琉玥和青瑤相視而笑,默契盡在笑顏之中。

青瑤和孔琉玥進了新房就不出來,可讓在外頭等着的珊瑚瓔珞還有華靈素的四個陪嫁丫鬟着了急,特別是那四個陪嫁丫鬟,聽到房中傳出的笑聲中,數她們家小姐的最大,都快急瘋了。那有新娘子能這麼大說大笑的,而且還是當着婆家小姑子的面,真是什麼臉都丟光了。

香如看到這六個丫鬟面上流露出着急的神色,便笑着說道:“珊瑚姐姐瓔珞姐姐,你們夫人和我們大小姐很難得才見上一面,讓她們多說說話兒,這外頭也挺冷的,兩位姐姐不如和這四位姐姐起到茶水房裡烤烤火吃杯熱茶暖暖身子。”

珊瑚瓔珞和華靈素的甘草麥冬芍藥茯苓四個丫鬟連忙搖頭道:“不用不用,我們就在這裡等着。”香如也不好硬拉,只得陪在一旁站着。

不多一會兒,沈嬤嬤從外頭走過來,看到香如珊瑚瓔珞便笑着說道:“老夫人的話再是沒錯,果然大小姐陪着傅大夫人到這裡來了。”

香如迎上前笑道:“嬤嬤,可是前面要開席了?”

沈嬤嬤笑道:“快了,我剛要來回大小姐,可巧讓老夫人看見了,她便命我來請傅大夫人準備入席。”

聽到沈嬤嬤的話,珊瑚瓔珞和甘草麥冬茯苓芍藥都不由的鬆了口氣。香如忙說道:“傅大夫人和大小姐正和少夫人說話。”

沈嬤嬤笑道:“到底是年輕的女兒家,一見着面,再是說個沒完的。”說完,沈嬤嬤走到新房門口,隔着簾子略提高了聲音說道:“奴婢回大小姐,老夫人請大小姐陪傅大夫人到前面用宴。”

華靈素聞言,有些不捨的說道:“這麼快啊,我們還有好些話沒說呢,你們兩個一走,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孔琉玥笑着說道:“華姐姐,過會兒新郎倌兒就要來了,悶不着你。”

華靈素倒也大方磊落,只說道:“那怎麼能一樣,瑤瑤以後天天能見到,想見孔妹妹可不容易。”青瑤一聽大有同感,連連點頭道:“就是就是,想見孔姐姐一面,都快比登天還難了,唉!”

孔琉玥無奈的笑笑,一手拉着青瑤一手拉着華靈素說道:“以後總歸會好起來的。”

青瑤和華靈素點點頭,孔琉玥又說道:“華姐姐,咱們總會再見面的。對了,我還沒把賀禮給你呢。外頭上冊子不算,我單給你準備了一份。”

說着,青瑤便拿出一對赤金雲頭鑲紅藍寶石的簪子,青瑤一看便明白了,笑着說道:“孔姐姐真有心,嫂子,這對簪子可別有玄機呢,最適合你們這些學醫之人。”

孔琉玥笑着點頭道:“華姐姐,時間緊,以後讓瑤瑤告訴你這簪子怎麼用,我先走了。”

華靈素笑道:“好,謝謝孔妹妹。”

孔琉玥笑笑,同青瑤兩個出了新房,珊瑚瓔珞忙上來迎着孔琉玥,甘草麥冬茯苓芍藥也上前行了禮,忙忙進了新房。

依舊是青瑤和孔琉玥走在前頭,兩人細細商量着回頭如何離席給韓遠關治腿,一切說好之後,青瑤才喚道:“沈嬤嬤,剛纔的事辦好了麼?”

沈嬤嬤忙上前道:“請大小姐放心,一切都按大小姐的吩咐安排的。”

青瑤笑笑道:“那個平民之妻反應如何?”

沈嬤嬤有點兒爲難的看了看孔琉玥,青瑤便輕聲說道:“嬤嬤只管說,不礙的,這事我原本就要告訴孔姐姐的。”

孔琉玥含笑問道:“瑤瑤,什麼事啊?”

青瑤咬牙道:“孔姐姐,那傅旭垣的老婆是不是死圪白咧的要非要跟着來的?”

孔琉玥點點頭道:“你猜到了?”

青瑤點點頭,氣鼓鼓的說道:“我讓人把她的車子領到西角門去了,不讓她走正門進府。”

孔琉玥先是微微一驚,既而略帶羨慕的笑道:“到底是你行事幹脆利落,不象我,明明知道是丫設局害我,卻不能撕破了臉,還要看着她嗡嗡嗡嗡的叨叨個不停,真是氣悶死了。”

青瑤輕嘆一聲問道:“你到底過的開不開心?”

孔琉玥想了想,有些無奈的說道:“開心,也不開心。瑤瑤,世上沒有全部的開心也沒有全部的不開心。日子,總是喜憂參半的。”

看着這樣的孔琉玥,青瑤真的很心疼,可是對於永定侯府的事情,她也沒有發言權,只緊緊握着孔琉玥的手,彷彿要把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一般。

孔琉玥笑笑,對青瑤說道:“不管在家裡開不開心,我在你這裡總是極開心的。”

青瑤很敏銳的捕捉到孔琉玥用了“家”這個字眼來形容永定侯府,臉上露出了笑容,她真的放心了,那個傅城垣看來已經贏得了孔琉玥的心。

青瑤對孔琉玥笑道:“孔姐姐,明天我就給你寫信,把某人吃癟記詳細的寫給你看。”

孔琉玥搖頭笑道:“你啊,真是被慣的不行,越活越象小孩子了。”

青瑤假意說道:“行,你是大人,你不想看,那我可就不寫了。”

孔琉玥眼睛一瞪,可是卻沒能成功的營造出她想表達的殺氣,只嗔道:“你敢不寫!”

說話間就到了花廳,這裡是女賓們吃喜酒的地方,每一回青瑤和孔琉玥一同出現,必會引起一場小小的騷動,沒辦法,這兩個人已經被並稱爲京城雙美,知名度遠勝當年的江意如。

首席自然還是慶親王妃坐的,她看到青瑤和孔琉玥親親熱熱的手拉手兒走進來,頜首微笑,臉上的表情很是愉悅。

青瑤和孔琉玥上前見禮,慶親王妃便招手笑道:“瑤瑤,煦之媳婦,過來讓本宮好好瞧瞧,真是一對兒水靈靈的美人兒,讓本宮怎麼看都看不夠呢。你們說是不是?”

慶親王妃彷彿惟恐別人不附和似的,還刻意問了一句。底下那些個夫人們忙都應和起來,沒口子的將青瑤和孔琉玥誇讚了一番。到了現在,大家也都瞧明白了,慶親王妃對青瑤這個未來兒媳女一千個一萬個的滿意,爲了給青瑤,給韓家體面,她以當今皇上王嬸之尊,每次韓家有活動都來出席,還有意在衆人面前表現出對韓家和青瑤和重視,甚至是對永定侯夫人,好好像也是在傳出了韓大小姐和傅大夫人要好之後,慶親王妃便接二連三的給傅大夫人做體面。一定是這樣,要不然當初傅大夫人過門,慶親王妃爲什麼都沒有出席呢。

京城的貴夫人都是有玲瓏心肝的人,一想,便想明白了。大家在羨慕孔琉玥的好運氣的時候,也加深了要和韓青瑤打好關係的決心。特別是那些家中有和青瑤年紀差不多的待嫁女兒的夫人們,對青瑤更是羨慕嫉妒恨,卻又不得不死命的巴結着。

在花廳之中,有兩個人顯得另類,一個是威國公夫人,另一個自然是傅三夫人,其實現在傅旭垣被罷官爲民,這位勇毅侯府的孫景真大小姐已經沒有資格被稱爲夫人了。

威國公夫人心情不好可以理解,畢竟郭誠半死不活的在牀上熬日子,她這做孃的當然開心不起來。而那傅旭垣媳婦,則純粹是被氣的。

剛纔傅三夫人的車子跟在孔琉玥的車子後面,還未行到伏威將軍府的大門口,便有小廝迎出來攔住她的車子說道:“是永定侯府傅三夫人的車子麼?”

跟車的嬤嬤忙上前說道:“正是,你是?”

那小廝便說道:“是傅三夫人的車子便好,請隨我這邊來。”

那跟車的嬤嬤一看小廝指向西邊兒,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只皺眉說道:“這位小哥,你可搞清楚了,車中坐的是永定侯府的傅三夫人。”

那個小廝可是個嘴皮子利落的,只飛快的說道:“我知道,車中坐的是傅三爺的夫人,不是永定侯爺夫人,永定侯爺的車子,滿京城有誰不認得。”

那嬤嬤被小廝堵的說不出話來,而坐在灰撲撲的青帷馬車之中的傅三夫人則氣的臉色鐵青渾身亂顫,她今日厚着臉皮要求跟着來喝喜酒,就是想幫傅旭垣打通關節,好讓他能夠重新做官,就算是不能官復原職,至少也得脫了白身才行。她沒有想到這伏威將軍府竟然如此看人下菜碟,竟然攔住她連正門都不許進,想她也是侯府嫡長女出身,幾時受過此等羞辱。傅三夫人緊緊攥着拳頭,指甲刺入掌心之中,生生扎出了血。

傅三夫人不發話,嬤嬤和趕車的都不敢自作主張,那小廝又攔在前頭,生是不許馬車往正門走。

傅三夫人聽見自己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聽主人家的安排。”然後便什麼都沒有再說。嬤嬤搖了搖頭,讓車子往西角門去了。

到了西角門,自然沒有人來將傅三夫人的車子擡進門,再換了大青騾子往二門行去,這時小廝不見了,在二門上有兩個嬤嬤,兩個嬤嬤攔在門口道:“傅三夫人請下車吧。我們主子聽說傅三夫人突然來了,忙命人清了西邊的便道,好讓傅三夫人通過,免得下人們粗魯,衝撞了傅三夫人。”

聽那兩個嬤嬤一口一個傅三夫人,語氣裡的輕蔑濃的讓人受不了。孫景真從來都沒有想到,被人稱爲傅三夫人,竟會是這樣的刺心。可是她又沒有辦法,伏威將軍府的嬤嬤們什麼都沒有說錯。忍字心上刀,傅三夫人死咬着牙,冷着臉下了車,她的丫鬟嬤嬤忙上前來扶着她,那丫鬟伸出手,許是因爲指甲留的長,劃了傅三夫人的手背一下,傅三夫人便劈手甩了丫鬟一記耳光,只罵道:“賤奴,仗本夫人寵着你,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做奴才就要有做奴才的規矩,如此沒有眉眼高低,連服侍人都不會,還能做什麼,賤奴就是賤奴,一輩子上不了高臺盤。”

兩個伏威將軍府的嬤嬤臉色不變,只平靜的說道:“傅三夫人,您要教訓府上的奴才,請略退幾步,今兒是我們府上大爺成親的喜日子,奴婢們還想爲大爺多攢些喜氣。”

傅三夫人真沒有想到一個嬤嬤都敢這樣對自己說話,只氣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恨不得上前撕了兩個嬤嬤的老臉。

這是傅三夫人的奶嬤嬤走上前,扶着傅三夫人說道:“夫人,您今兒來給韓老夫人道喜,也是看在韓大小姐和大夫人將好的份上,便不要與那起子賤奴一般見識,沒的擡高了她們的身份,還是去向韓老夫人道喜要緊。”

傅三夫人自小最聽的就是這個嬤嬤的話,僵着臉點了點頭,嬤嬤對伏威將軍府的兩個嬤嬤說道:“不知是何人爲我們夫人引路?”

一個嬤嬤待笑不笑的說道:“三丫頭,你引着這位傅三爺夫人到二門上。”

一個身着細布青綠衣裳的小丫頭放下手中的掃帚,上前給傅三夫人引路,傅三夫人已經出離憤怒了,只冷着臉往走走。沒走幾步,便聽到兩個嬤嬤彷彿竊竊私語,但是音量又剛好能傳到她的耳中,一個嬤嬤說道:“唉,這是什麼世道,連個平頭百姓的老婆也敢穿宮緞衣裳,戴金鳳釵,也不怕折了福份。到底是永定侯夫人心腸軟,沒給弟妹立規矩……”

傅三夫人看着身上的洋紅妝花宮緞狐皮褙子,眼都氣紅了,身子直髮顫,她的奶嬤嬤忙死死的壓住傅三夫人的手,用只有傅三夫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大小姐,忍!您是爲三爺來的!”

傅三夫人長出一口氣,只將這份恨意死死的存在心裡,只等着有朝一日傅旭垣得勢,她就要連本帶利的全都討回來。

原本傅三夫人就氣的要死,再看到孔琉玥如此得到慶親王妃的喜歡,而她自從進了花廳,上前給慶親王妃請安,慶親王妃卻是皺了皺眉頭,只淡淡應了一聲便轉頭與韓老夫人說話,讓傅三夫人難堪的要命。這天差地遠的區別對待,讓一向心高氣傲,看不起孔琉玥的傅三夫人再也無法忍受,只誇張的叫道:“呀,大嫂,您在弟媳前頭進了將軍府,怎麼這會兒纔來拜見王妃娘娘?若是奶奶和大姐知道您這樣,必是不高興的。”

傅三夫人這一開腔,花廳裡大半的夫人都皺起了眉頭,在座之人有些並沒有參加永定侯府的年酒,對於傅家三房指使人冒充大夫人的親舅舅之事還沒有信個十成十,畢竟這種打自家臉面的事情聽起來讓人很不可理解。但是現在,大家信了,傅三夫人身爲弟媳,而且又是平民之妻,竟然在外頭公然和身爲侯爺夫人的大嫂叫板,全然不顧永定侯府的體面名聲,那麼她還有什麼做不出來呢。

青瑤見這傅三夫人還沒有接受教訓,只看向慶親王妃笑着問道:“娘娘,這位夫人是誰,青瑤怎麼不認識?難道她就是自請辭官寧爲白身也要孝敬長輩的傅家三爺的夫人麼?”

慶親王妃見青瑤如此爲孔琉玥出頭,示免覺得她有點兒沉不住氣,不過想想青瑤的年紀,慶親王妃又釋然了,到底還是小姑娘,看不得好朋友受委屈,這也是她有情有義之處。以後再慢慢教就是了。可是在衆人面前,慶產王妃是無論如何都要給青瑤體面的。於是便笑道:“原來瑤瑤也聽說了,看來傅老三的孝名已經傳遍京城了。沒錯,她就是傅老三的媳婦。”

青瑤疑惑的看向韓老夫人,直接了當的問道:“奶奶,可是我們家下人發錯了貼子?怎麼……”一個怎麼讓在座之人浮想不斷,大家都想得出來這不過後面是什麼,看向傅三夫人的眼光可就多了些鄙夷。

韓老夫人比慶親王妃更無條件的寵着青瑤,便配合的說道:“這怎麼可能?給永定侯爺和夫人的兩份貼子,是你哥哥親自去送的。一併呈於侯爺座前,侯爺亦親口答應會攜夫人同來的,別的再沒說什麼。”

傅三夫人的尷尬已經到一個頂點,她真的沒有想到,連韓老夫人都會如此說話,一絲臉面都不給她留,還把傅城垣和孔琉玥給摘了出來。此時的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留下來喝喜酒,她的臉皮實在也沒有厚到這種程度,可是又不能立刻起來告辭。一時之間,傅三夫人如坐鍼氈,後悔硬是死皮賴臉的跟了過來,心願沒有達成,卻白白的被那麼多人羞辱。這一天,簡直是她生命中最黑的一天。

可是事情還沒有完,傅三夫人只看着孔琉玥向韓老夫人躬身說道:“弟妹原是個愛熱鬧的人,纔會貿然登門,還請老夫人見諒,琉玥代弟妹給老夫人賠禮了。”

韓老夫人忙扶起孔琉玥道:“傅大夫人言重了。其實這事兒還有大家不知道的原因。今日的喜宴有一道九頭團圓鮑,是瑤瑤爲她哥哥的喜宴特別設計的,做起來特別費事,別人又不會做,全是瑤瑤一個人料理的,她也忙不過來,多做再是不能夠的,只能按着下貼子的份數來做,傅三夫人這一來,那上湯九頭鮑便少做了一份,現做也是來不及的,瑤瑤又是個事事求全的人,況且這裡也沒有外人,這孩子急了,說話直,老身還要請傅大夫人多擔待吧。”

孔琉玥忙笑道:“老夫人快別這麼說,原是弟妹魯莽了。老夫人不怪便好,弟妹已然來了,回頭說把琉玥的那份給弟妹好了。瑤瑤,你不要着急。”

傅三夫人就算是臉皮堪比城牆,也待不下去了,忙起身咬牙道:“不敢勞大嫂割愛。老夫人,景真祝韓大爺和夫人白頭到老早生貴子。景真家中還有事,這便告辭了。”

韓老夫人卻笑道:“傅三夫人可是惱了,我們家瑤瑤是個直性子,沒心眼,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你可別生氣。”

傅三夫人只得連連搖頭,勉強擠出笑容說道:“沒有沒有,大小姐天真爛漫,景真看了只有喜歡的,哪會生氣呢。”

韓老夫人這麼一說,傅三夫人也不好再說要走,只能坐下來乾熬着。她因爲是平民之妻,所以位子被排在最後頭,都快到花廳門口了,坐在她旁邊的,都是她不認識的夫人小姐,因有了剛纔的插曲,所以傅三夫人也沒法子和別人搭訕,何況就算是她搭訕了,人家也不會理她。

一時上了菜,上到那道韓老夫人所說的九頭團圓鮑的時候,青瑤清脆的聲音便在花廳裡響了起來,“孔姐姐,你是貴客,怎麼能讓你把東西讓出去呢,香如,把我的這份送給傅三夫人吧。”

傅三夫人簡直被青瑤氣炸了肺,難道她就不能不這樣一再的提醒衆人,她孫景真不請自來的行爲麼。

大家見慶親王妃和韓老夫人始終笑着看韓大小姐說話,沒有任何的不悅之意,慶親王妃還不時對韓大小姐笑道:“瑤瑤,你別隻顧着服侍我,自己多吃些,這陣子必是累了,我瞧着比上回見你時瘦了。”

青瑤也甜甜的笑道:“娘娘,您也吃,這道芙蓉清蓮羹最是補養精神的。”邊說,青瑤邊給慶親王妃盛了一碗碧綠湯底浮着雪白芙蓉花瓣紅蓮爲芯的湯羹。慶親王妃觀賞了一回,才滿意的吃了。

青瑤又盛了一碗遞給孔琉玥,在遞之前先向韓老夫人使了個眼色,韓老夫人會意,就在青瑤將碗遞給孔琉玥的時候,韓老夫人忽然出聲叫道:“瑤瑤……”

青瑤假意一驚,將手裡的湯潑到孔琉玥的衣袖上,孔琉玥也假意一驚,忙將帕子按在衣袖上,青瑤便連連說道:“孔姐姐真是對不起,我……孔姐姐,你有沒有燙到?”

孔琉玥笑道:“瑤瑤,沒關係的,這會兒是冬天,衣服厚,且燙不着的。”

韓老夫人忙說道:“瑤瑤,怎麼這麼毛手毛腳的,快請傅大夫人到你房裡換件衣裳,趕緊讓人把傅大夫人的衣裳清洗了。”

孔琉玥起身,向衆人告了罪,別人都沒有想什麼,可是慶親王妃卻覺得有些奇怪,怎麼兩回這傅大夫人到伏威將軍府吃酒席,都會在席上弄髒了衣服?有此疑問的自然還有傅三夫人。在她的心裡,早就把孔琉玥和韓青瑤兩個陰謀化了,就算這只是巧合,在傅三夫人眼裡,也成了陰謀。

傅三夫人咬咬牙,想要跟上去一探究竟,可是不等她有行動,慶親王妃便舉杯說道:“大家隨我一起敬老夫人一杯,祝老夫人早得重孫。”傅三夫人只得站起來與衆人一起隨聲應和,等她再坐下來,孔琉玥和韓青已經沒了人影兒,傅三夫人對伏威將軍府一點兒也不熟悉,自然沒法子跟上去了,只能做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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