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晾着!”趙天賜沒好氣的吼了一聲。他若是能行,這些日子也就不用煎熬了。他難道不想做那件事,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可是他現在不行了,能怎麼辦?
秦氏憐憫的搖了搖頭,輕聲道:“大爺,生氣也沒有用,我倒有個主意,就不知道大爺願不願意。”
趙天賜忙問道:“什麼辦法,桑兒你快說。”
“大爺回頭只管過去,只尋彩練一個錯處,發落了她,難不成她惹了主子生氣,還能再做姨娘麼?只貶了做丫鬟不就行了。”秦桑想着彩練的神色,怕也是不願意做姨娘的,索性做一回好人,讓趙天賜尋了彩練的錯處,將她攆出欣意院,也免得毀了彩練的一生。
趙天賜皺眉道:“桑兒,你的辦法自然可行,但是娘若再塞人進來怎麼辦?也不能回回都用這個法子。”
秦桑淡淡的譏誚一笑,輕聲說道:“這個我卻不能多話了,只有大爺去和娘說。若然我反對,豈不是犯了七出之一的好妒麼。”
趙天賜立刻軟了身段低聲哀求道:“桑兒,我知道我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彌補你的。”
秦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她心中卻暗自說道:“我得爲你守一世活寡,你又能如何彌補於我。”
到了晚間,後院東廂房裡已經燃起紅燭,彩練穿着一襲粉色衣裳坐在牀邊,雙手垂放於膝上,在袖子的遮掩下,彩練的手中緊緊的攥着一把雪亮的剪刀,她倒沒有殺趙天賜的心,她只是想若是趙天賜碰她,她就立刻自盡全節,也算對得起和她的表哥發下的誓言。
趙天賜在秦桑的房裡用了晚飯,沉着臉去了後院,秦桑冷笑了一下,只靜靜的坐着,等着將從後院傳出來的動靜。若是在以前,秦桑絕對做不到這樣的冷靜,嫉妒早就把她的心撕扯的粉碎。可是現在,再不會了,就算趙天賜夜夜宿於青樓,春秦桑都不會在意,反正趙天賜是個廢人,什麼事都做不了的。
趙天賜去了後院東廂房,一進門便黑沉着臉喝道:“誰許你點紅燭的,一個姨娘也配點花燭。”
彩練已經攥着剪刀站了起來,她並沒有迎上前,只垂頭說道:“回大爺,這紅燭是嬤嬤點的,奴婢並不懂做姨娘的規矩。”
趙天賜一聽彩練的口氣挺衝,立刻衝上前一腳踹倒彩練,喝罵道:“賤奴,哭喪着臉給誰看!爺不缺女人!”
趙天賜這一踹,正踹在彩練倒握着的剪刀把上,那把剪刀立刻刺入彩練的小腹,殷紅的血汩汩涌出,立刻浸溼了彩練身上的粉紅衣裳,彩練向後退了幾步,眼前一黑便摔倒在地上。嚇的趙天賜後退了好幾步,此時屋子裡也沒有別的丫鬟嬤嬤,只有他和彩練兩個人,趙天賜舉袖拭去額上的冷汗,讓自己冷靜下來,他走到彩練身邊,蹲下來拿開蓋在彩練小腹上的衣袖,便看到彩練手中緊緊的握着一把剪刀。
趙天賜立刻陰謀化了,他認定彩練是來刺殺他的,便一把抓起彩練的前襟,喝道:“賤婢,誰派你來刺殺我?”
彩練無力的搖頭,虛弱的說道:“沒有人,奴婢不願做姨娘,奴婢自盡……”
彩練說的是實話,可是趙天賜卻不相信,只狠狠的扇了彩練幾記耳光,將彩練嬌好的面容打的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趙天賜怒道:“賤婢,還不從實招來。”
彩練的腹部一直在流血,已經浸溼了彩練的大半衣衫,趙天賜又猛扇了她幾記耳光,彩練便昏死過去,趙天賜冷喝一聲,伸手去試彩練的鼻息,發現彩練已經沒了氣息,他這才站起來叫道:“來人……”
外頭的丫鬟嬤嬤們忙跑了進來,一見屋裡的情形,都嚇的不知如何是好。趙天賜冷聲說道:“這賤婢行刺爺不成,便自盡身亡,速速用破席裹了丟到亂葬崗子去。真是晦氣!”
彩練是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府裡當差的,今兒是彩練做姨娘的頭一天,她老子娘還在家裡小小的擺了酒,正慶祝着,便得到彩練行刺趙天賜不成,自盡而亡的消息。彩練的老子娘都嚇傻了,連連說道:“不可能不可能……”
來報信的是一個素日和彩練娘關係不錯的嬤嬤,她就在欣意院當差,只低聲說道:“彩練娘,我看的真真的,彩練真的抓着把剪刀,手上用勁極了,掰都掰不開,唉,快別說這沒用的,你們倒是快些去給彩練收屍啊,總不能讓她暴屍荒野。”
彩練爹漲紅了臉氣道:“我們沒有那種不忠不孝的女兒,不去不去。”
彩練娘只是哭,彩練爹說不去,她也不敢反駁。那來報信的嬤嬤見這兩口子一動不動,只氣的哼了一聲,彩練是什麼樣的人,別人不知道,難道做爹孃的也不知道,真是太過份了。
來道喜的王府下人見變生肘掖,忙都託辭而去,不一會兒,彩練家便只剩下她們家自己人了。彩練的哥哥去關了門,彩練爹才捂着臉無聲的哭了起來,彩練是他親生的閨女,怎麼可能不心疼,只是彩練被扣了個行刺大爺的罪名,他這一家人還要在王府裡討生活,他不敢當着那麼多人表現出自己的悲傷。
彩練爹一哭,彩練娘更忍不住了,哭聲更大了起來,彩練的哥嫂姐妹都也哭了起來。哭了一會兒,彩練爹抽泣着說道:“老大,回頭你拿些銀錢出去,央人殮了你妹妹,好歹也得給她買口薄皮棺材吧。”
彩練的大哥抹着眼淚應了,到屋裡拿了銀子,低低說道:“兒子這就去,不能讓野狗作賤了妹妹。”
一家人哭成一團,彩練大哥悄悄從后角門出了府,直奔亂葬崗子。在去的路上,彩練大哥看兩個趙天賜的隨從從亂葬崗子的方向往回走,他忙加快腳步趕到亂葬崗子,可是卻怎麼都找不到彩練的屍首。彩練大哥細細的找了好幾遍,都一無所獲。只得失望的回了慶親王府。
彩練大哥不知道,彩練的事情一出,與彩練私定終身的表哥便猜出彩練爲了不負盟約自盡了,便悄悄尾隨着送彩練屍首的人到了亂葬崗子。他原想將彩練帶走好好安葬的,可是卻發現彩練又有了氣息。彩練的表哥和四九的關係不錯,常聽四九說外面的新鮮事情,他知道華家是京城最有名的醫家,便去找了個板車,將彩練抱到車上,直接將彩練拉到華府門前,然後就跪在華府門前求醫。
華金匱從外頭回來,剛好看到那彩練的表哥跪在門外,他身邊的板車上還躺着個人。華家之人自然不會見死不救,可是也不能不問來路便救人,若然救了惡人,豈不成了助紂爲虐。華金匱注意到這小廝身上的衣服繡了慶親王府的標誌,便問道:“你是什麼人,這板車上的又是什麼人,她如何受的重傷?”
彩練的表哥不是個會撒謊的人,只磕頭哭道:“奴才慶親王府的小廝,她是我的表妹,因不想給人做姨娘,才傷了自己。”
華金匱皺眉道:“慶親王府?”
這小廝想起四九說過世子和華府的關係好,忙說道:“奴才孟興在王爺的小佛堂當差,世子爺請華醫政給王爺診脈的時候,奴才還在跟前伺候着。”
華金匱探身試了彩練的脈相,沉聲說道:“先把人擡起來治傷吧,其他的治完傷再說。”
孟興忙給華金匱磕了三個頭,才站起來去抱彩練,華金匱搖搖頭,叫人出來將板車擡進了門。彩練現在的情況很不好,再不能輕易的移動。
華家人人學醫,女眷也不例外。彩練是姑娘家,受的又是外傷,便由華二夫人華三夫人來爲她治傷,兩位華夫人用了大半夜的功夫,總算從閻王手裡把彩練的命搶了回來。
這大半夜,孟興一直跪在院子裡,喃喃的唸叨着,祈求周天神佛保佑彩練,等到兩位華夫人從屋子裡走出來的時候,孟興已經跪僵了,連站都站不起來。
華家人都是很重情義的,見孟興如此,便對他高看一眼,命兩個家人將孟興扶起來,打了一角子虎骨酒讓孟興喝下,助他行氣活血。等孟興緩過來之後,華金匱才說道:“孟興,你表妹的傷很重,怕是要養上兩三個月才能好,而且她現在也不能移動,你先回王府去吧,等你表妹的傷好了再說安置她之事。”
孟興又要跪下磕頭,華金匱擺手道:“你已經磕了不少頭,不用再磕了。先回去吧,我與你們世子爺相熟,日後你若想知道什麼,就讓四九幫着傳信吧。”
孟興忙感激的說道:“奴才多謝華公子大恩大德,奴才無以爲報,只能……”說着孟興又要磕頭,華金匱攔住孟興,笑着說道:“免了免了,我也是敬你情義深重,才讓你們進來的。你快回去吧,這一夜未歸,只怕你回去也是要受罰的。”
孟興忙說道:“不會不會,王爺如今也不怎麼歇在小佛堂,奴才溜個半夜也沒什麼打緊的。華公子日後但有差遣,奴才必定誓死效命。”
華金匱搖搖手道:“不必這麼說,你放心回去吧,你表妹養上幾個月也就沒事了。”
孟興再三道了謝,又去看了彩練,見她的氣息平穩了許多,這才放心的回了慶親王府。
孟興一回王府,先去找到四九,將自己這一晚上做的事情全部告訴四九。四九是慶親王府裡唯一知道孟興和彩練之事的人。聽罷孟興的話,四九又驚又怒,只恨聲道:“大公子好狠,孟興哥,你放心,我每天都跟着世子爺出門,一定常常幫你去看彩練姐姐。”
孟興點頭道:“四九兄弟,拜託你了,你也知道我不能常常出去,剛纔我出去了大半夜,還不知道要怎麼受罰呢。若是捱了板子,只怕得有一陣子動彈不了。”
四九立刻說道:“孟興哥,你跟我去見世子爺,世子爺心最好了,他一定會護着你的。”
孟興猶豫道:“四九兄弟,這樣行麼?”
四九說道:“沒問題,你是我四九的好兄弟,世子爺一定會幫你的。你等一下,我先去回話,回頭我叫你,你一定快些進來。”孟興感激的點了點頭。
四九進了屋子,不多一會便叫道:“孟興哥,你快進來。”
孟興低頭進了屋子,也不敢擡頭往上看,只跪下說道:“奴才給世子爺磕頭。”
趙天朗淺笑說道:“你起來吧,剛纔四九把你的事情說了一遍,真也難爲你了。四九,你去告訴小佛堂的管事,就說我這裡缺個跑腿的,看中了孟興,讓他再挑個人補孟興的缺。”
孟興在小佛堂,只是個掃灑院子上夜的三等小廝,並非不可或缺之人,隨便找個小子便能頂了他的缺,趙天朗要他,小佛堂的管事豈敢阻攔,自是樂得送個順水人情,畢竟趙天朗是世子,王爺百年之後,這整個王府都是他的。
孟興再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這等好運氣,非但被提爲二等小廝,還能常常被派到華府,能親眼看着彩練一天天的好起來。
莫約過了四五天,彩練的賣身契果然被找出來燒了,如此一來彩練就成了平民,再不是個奴婢。孟興心裡直爲彩練高興,可是彩練心裡卻很不自在。大秦律規矩,良賤不婚。彩練成了平民,而孟興還是賤籍,他們之間的距離,比在慶親王府的時候更遠了。
彩練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她決定等傷好之後就自賣自身,求華家姑奶奶買了她做丫鬟,再將她送給韓家大小姐做丫鬟,這樣,她就和孟興一樣同是賤籍,再不會受那良賤不婚的律法約束了。
在彩練能下牀之後,她便對華二夫人和華三夫人實話實說,請求她們幫她實現心願。華二夫人和華三夫人被彩練打動了,便答應了她的請求,如此一來,彩練從平民成爲丫鬟,和孟興在身份上的障礙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