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剛剛還是一副擔心不已的好姐姐的模樣,此時的楚瑤華卻懶洋洋的提不起勁的模樣。
“阿楚,現在你的好妹妹怕是恨不得吃你肉喝你血了吧?嘖嘖嘖,你也不是先給個信兒,若不是我機警,現在怕是都要露陷了。好阿楚,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楚瑤華淡淡瞥了她一眼又很快的移開視線。
她至今才發現,月霓裳竟然與蘇皇后還能扯上關係。她能看的出來,蘇皇后對月霓裳的態度當着是詭異,且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其中。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
內疚?激動?
呵!
月霓裳像個無骨的軟體動物一般,身子一轉就躺到了楚瑤華的腿上,閉着眼睛打着哈欠說道:“阿楚,我知道你心中有疑問,可是有些事情,還不到時候。我對你並不想要隱瞞什麼,可是,我只是覺得有些丟臉!阿楚,時機到了,我就會全部告訴你。你現在只要相信,我永遠都會站在你身邊!”
輕撫着她的鬆散的髮髻,楚瑤華嘆了口氣,皇宮秘史,她或許已經猜到了,既然月霓裳不願意說,她也不問,她的好奇,遠沒有那麼大。
撩起馬車簾子,望着逐漸被拋在身後的皇宮,她的嘴角挑起淡淡的深不可測的笑容。
楚靈玉以爲這件事情已經解決了?怎麼可能?她既然出手了,哪有那麼簡單就過去?
還有一個楚璃月在宮中,就看楚璃月做的有多好了!
楚靈玉,上輩子你藉着楚璃月的手壞我名聲,這一次,也該調換過來試試了呢!
楚王府的馬車過來,自然是一路暢通無阻沒人敢攔。
不過今日卻有人在出宮門不遠處攔下了馬車。
車身輕輕晃了晃,月霓裳抓了抓頭,“怎麼回事?我剛剛都快要睡着了!”
“瑤瑤,今晚去榮國公府如何?”
車窗外,榮狄攔住急躁的想要說話的榮淨,出聲說道。
楚瑤華撩起車窗簾,笑着說道:“原來是榮狄哥哥榮淨哥哥,天色已經這般晚了,兩位哥哥怎麼還未回府?”
“我們擔心你,見到你沒事,心也就定了!今天楚王府發生了太多事情,瑤瑤,咱們先不回去了,如何?”榮狄疼愛的看着笑容輕和的表妹,如此提議道。
楚瑤華一愣,看了眼被榮狄擋在身後急躁躁的想說什麼的榮淨,心中頓時明瞭。她微微點了點頭,轉頭看向不滿的月霓裳,道:“看樣子今晚我是不能回去了,霓裳你先回去你的北月樓吧,有事我再找你!”
“阿楚說的哦,千萬記得要去找我!”
“嗯,好!”
從馬車上下來,楚瑤華看了眼榮狄和榮淨騎得高頭大馬,又看向他們身後的侍衛,想了想,道:“夜色迷人,倒是可以騎馬一路飛馳回府呢!”
榮狄笑着彎腰伸出手:“那麼瑤華郡主,不知小人可有榮幸帶着郡主一路策馬飛馳呢?”
“應該是我,我的馬更好一點,長得也不錯!”榮淨不甘落後,叫嚷着也伸出手道。
楚瑤華無奈的笑了笑,她並未走向他們兄弟兩任何一個人,而是轉身走到他們身後的一個領頭侍衛馬下,仰頭道:“不知可否借馬一用?”
那人一愣,古銅色的粗狂面容騰地紅到了脖子根,好在本身皮膚黑了點,又是夜晚,視線較差,那男人心中稍緩,不擔心被人看到他此時的窘迫模樣。
連忙翻身下馬,他恭敬的伸手遞上馬鞭。
“多謝!”楚瑤華利落的翻身上馬,驅馬來到榮狄榮淨兩人身邊,微微揚起下顎,黑眸在黑夜中亮的驚人,“榮狄哥哥榮淨哥哥,我們賽馬,看誰能先到榮國公府!如果誰贏了那就要另外兩人答應她一個條件!如何?”
對於騎術,楚瑤華是極爲有信心的。
榮狄和榮淨看着與往日有些不同的楚瑤華,心中寵溺更甚,並不認爲嬌弱的表妹真的就能贏了他們。難得她有興致,他們自然是奉陪到底。
“好,瑤瑤,你要是贏了我們,無論是什麼條件,我們都答應!”榮淨大聲的應道。
楚瑤華彎起眼睛,馬鞭一揚,“那好,開始吧!”
……
將馬鞭交給門前守衛,楚瑤華一改之前在馬上的張揚肆意,又變回了往日的柔弱千金小姐。
後來一步的榮狄榮淨,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在看到她竟然臉不紅氣不喘,嘴角狠狠的抽動了幾下,不明白她上哪學來這般好的騎術?他們早些時候可是聽說,汴京城中,騎術最好的就是楚靈玉了。
“瑤瑤,你真厲害!”榮淨馬鞭一甩,大笑的讚歎道。早就忘了之前在皇宮中還憋着一肚子的火氣,準備在見到她的時候,好好的審問一番,爲何選擇了那麼一個紈絝無用的傢伙做夫婿?
三人相攜走進府中。
榮狄斟酌了許久,方纔堪堪問道:“瑤瑤,有件事情我想向你求證一番!”
“榮狄哥哥有何話,但說無妨!”
“我聽說皇上給你賜婚了,此事可當真?”並沒有直接說出來是誰,而是循序着拐着彎的問。
果然是因爲這件事情!
楚瑤華心中嘆氣,早在看到他們的神情有異之時,她便就猜出來了。不然何以會在如此晚的時候,會突然的邀她來這裡。看來,他們是非常不滿意寧祁呢!
“不錯,皇上確實是爲我賜婚了。不只是我,還有玉妹妹!榮狄哥哥榮淨哥哥應該沒有見過他吧?他是麒麟王世子寧祁,我挺喜歡他的,模樣俊俏,很會討女孩子的歡心!”這樁婚事雖然在她的預料之外,甚至她也不曾真正的喜歡,但人活在世,哪來的事事順心如意?她與他互利互惠,但不需要說的人盡皆知。
榮淨聽到,頓時就不幹了,“瑤瑤你不能被表現給迷惑了,那個男人哪裡配得上你?整日的留戀畫舫青樓,不學無術,都不知道和多少女人有了不清不楚的關係,你若是嫁給他,如何能幸福?不行,我不同意!”
“榮淨哥哥,我喜歡他!”她堅定看着他,認真的回答道。
“瑤瑤,不是你喜歡的他,他就會喜歡你!瑤瑤,我本不願意提起,但你也得想想你孃親,我們的姑姑。當年,奶奶爲她選了多少才華橫溢,人品不錯的男子,只因爲姑姑說她喜歡楚王世子,所以都看不上眼!”榮狄作爲老大,他知道很多旁人所不知道的事情,若非是不得以,他也不想將往昔秘事都說出來。他只是不希望他們捧在手心中的瑤瑤,如她的孃親,他們的姑姑一般,未來生活在不幸福之中,最後卻……
“姑姑當年也是如此說的,甚至楚王也說,會一生鍾愛姑姑一人。可是瑤瑤,姑姑現在如何?楚王又有了多少的女人?”
“我不清楚寧祁背地裡是怎麼樣的人,他娶任何的女人,那個女人將來如何,對我來說都沒有任何關係。可是瑤瑤,我絕對不希望是你!瑤瑤,我們希望你能幸福,無憂無慮的一生幸福。而不是像姑姑一般……”榮狄憐愛的輕輕的說道,“只要有榮國公府一日,瑤瑤,你就要記住,你不只是楚王府的嫡女,不只是皇上親封的一品郡主,你更是榮國公府的千金貴女!只要你想,提出來,我們都會爲你撐腰!”
在他們的心中,楚瑤華乾淨聖潔的像是天上仙女。而實際上,她楚瑤華卻是一個手染無數人鮮血的魔女。
她心狠手辣,對自己的妹妹都能下得去手,那還需要別人的保護?
楚瑤華心中跟明鏡似的,無論是前世今生,榮國公府中的人,都是拿真心對她。前世的時候,她是被豬油蒙了心,以爲旁人對自己好,是爲了有利可圖。卻忘了,他們是孃的嫡親之人,也更是她的嫡親之人。與之薛燕,與之楚靈玉,要更來得親。
前世,這個時候,榮國公早已經不在了,哪能像今日這般的和她說那麼多話?
不過,她不是躲在人後面尋求保護的弱小女子,她所想要的,就會自己去追求,去尋找。
榮淨見她不說話,記得沒差跳腳起來,大聲說道:“瑤瑤,你不是真的被他給迷住了吧?他就是一個小白臉,根本就保護不了你,你絕對不能嫁給他!瑤瑤,世上好男人那麼多,你怎麼就這般死心眼呢?你是喜歡他那張脂粉氣很重的臉?等着,我去將他揍成豬頭,保證你看着倒胃口,以後也絕對不會再覺得他模樣好了!”
榮狄和楚瑤華都忍不住的笑出聲來,如何都想象不出寧祁那張臉哪裡脂粉氣重了?
楚瑤華更是想不出,榮淨真的能近得了他的身?她更加想象不出來寧祁變成豬頭的模樣。以寧祁的深沉,她比較擔心的是榮淨,擔心最後反倒是他變成了豬頭。
“榮狄哥哥,榮淨哥哥,我知道你們關心我,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也不會讓自己變成孃親那般!”她認真解釋道:“我知道,外公和你們都關心我,可我也不能一直縮在你們的羽翼下。榮國公府功高震主,難道就爲了我一個小小的婚事,再次的站到了風口浪尖上?我也不似多美偉大的人,寧世子是真心待我,從賜婚下來開始,他就再也不曾去過煙花柳地!這一點,兩位哥哥剛回來,怕是不知道的!哥哥如果不相信,反正距離成婚還有些日子,兩位哥哥可以多看看,試探試探,自然就知曉,我所說的是否當真了!”
“當真?”榮狄顯然不是很相信,卻已經有些動搖了。
“比金子還真,難道我還能騙你們不成?”她微笑答道。
榮狄想了想,覺得楚瑤華說的也在理。到底他們之前所聽說的話,都是人云亦云,寧祁此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他們尚且並不清楚。等到調查一番後,再下結論也不遲。
榮淨想的就更簡單直接了,就像是楚瑤華所說的一般,反正距離成親尚有些日子,到時候若是發現寧祁當真是如外界傳言一般,直接將她帶走,管他什麼賜婚不賜婚的!
“我就知道不能和你們兩個小子說,瞧瞧這般晚了,竟然還堵着瑤瑤,不讓她去休息,你們兩個是歇了太長時間,皮癢了是不是?”
身後傳來榮國公中氣十足的聲音,一轉頭,果然就瞧見榮國公沉着臉站在不遠處,正吹鬍子瞪眼呢!
“外公!”
“哎哎,瑤瑤來了!”剛剛還是一副怒意濤濤的榮國公,一聽到寶貝外孫女叫他,哪還能顧得上其他!忙喜笑顏開的應着,宮中受的氣也消散的無影無蹤。
“這麼晚了,外公可要早些休息,明兒一早,孫女親自下廚給外公做一頓好吃的。”
“當真?”
“當真,當然是真的!”
楚瑤華一路陪着榮國公回到了房間,一直到榮國公睡下,這才緩緩退了出來。
人敬一尺,她敬一丈。
她欠榮家的,這輩子都還不清啊……
第二天一早,她陪着榮國公幾人用完早膳,就辭別了他們,回到了楚王府。
一回楚王府,她就發現氣氛很不對勁,想來楚靈玉應該是回來了。
目不斜視的一路走來,根本不理會周圍奴才丫頭們難得的沉寂,甚至小心翼翼的偷窺着她,誰也不敢上來請安說話。
一直到楚瑤華走遠了之後,那些丫頭小廝們纔敢小聲的議論着。
“郡主得罪了王妃與二郡主,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唉,郡主也着實心軟心善了些,她哪知道人心叵測,以爲真心待人,人家就會真心待她了?竟然將府中大權都交了出去,王妃現在手握大權,如何能容得下郡主啊。”
“真是不知道王妃到底是怎麼想的,明明是二郡主自己做錯了事情,被皇后娘娘懲罰,現在卻牽連到了郡主,不許任何的人理會郡主,更是不准許向她請安,真真是太讓人心寒了。”
“行了,王府大事哪是你我這樣的小人物能插嘴的?郡主如何,二郡主如何,王妃如何態度,等到王爺回來,自然就知道了!說到底,郡主就是因爲沒了親孃,所以旁人才敢如此作踐她呀。”
“都賊頭賊腦的聚在一起做什麼?不用做事了?你們這些個賤蹄子,莫要認不清自己個兒的身份,若是再瞧見你們隨意的偷懶,我定要將你們打發賣出去。”
石蘭的出現,讓一羣聚在一起的小丫頭們頓時戰戰兢兢的行禮告退,不敢吭一聲。誰讓石蘭是二郡主身邊的貼身丫頭,比她們身份高貴多了,她既然這般說,若是惹惱了她,指不定她就真的將她們給賣出去了。
石蘭非常滿意自己帶來的效果,臉上是藏不住的得意。以前是旁人這般的對她吼,她不能也不敢吭聲,現在終於是風水輪流轉了。
楚瑤華雖然走的比較遠,耳力卻極爲驚人,將那邊發生的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
巧棋迎了過來,自然是瞧見也聽見了石蘭的話,眼底嘲弄諷刺滑過,道:“她現在可威風了,王府中,除了郡主的瑤華閣,哪個地方她沒去顯擺過?”
楚瑤華面無表情的轉過頭,問道:“玉妹妹剛受了那麼大的委屈,身上還有鞭傷,更是跪了一夜,她不在一旁伺候着,還有閒工夫傳來閒逛?玉妹妹不忍心懲治,我這個做姐姐的就替她好好的管束管束下人!”擡頭看了眼逐漸烈起來的日頭,低聲道:“我瞧着今兒的天不錯,就讓她在玉妹妹的靈玉閣的外面青石板上跪上兩個時辰,給她長長記性。”
……
薛燕正一臉心疼的守在發高燒昏迷的楚靈玉身邊,擔心那些鞭痕會留下痕跡。
自己的女兒自己清楚,楚靈玉心氣高,處處都希望比楚瑤華更加的完美優秀,若是身上留下了一星半點的瑕疵,指不定會多崩潰。
“大夫,用最好的藥,定然要讓郡主身上不留絲毫痕跡。”心中惱恨不已,薛燕對着大夫就如無奈孤苦的母女一般,懇求道。說話中,更是將二郡主直接換成郡主。若是旁人聽着了,也定然是認爲她是無心之過,關心女兒過於心切的緣故。
“王妃放心,老夫定會盡力而爲。”老大夫也不敢誇大,只能堪堪應着。
薛燕暗暗咬牙,她們比不得楚瑤華來的根基深,楚瑤華若是傷寒了,或是身子有一丁點的不適,她在宮中有專屬御醫。宮中的御醫都是千挑萬選的,定然比市井上的一般大夫要來的更加的有用。
若換做往常,薛燕定然會去求着楚瑤華出手的,可是現如今楚靈玉在宮中犯了那般大的錯,怕是沒有一個御醫肯出手了,何必去自取其辱?
想到皇宮,薛燕又是一陣咬牙切齒,楚璃月那個小賤蹄子,竟然在宮中那般的造謠生事,生生的壞了玉兒的名聲。她本想讓楚璃月住嘴的,可是誰知道安怡心和成瑩卻根本不讓她靠近。
望着燒的迷迷糊糊的心尖上的女兒,薛燕擔心,等到她醒了,聽到外界的傳言,她有當如何?
如此,薛燕又有些怨楚仲宣,爲何什麼時候不出去,偏偏就在皇后生辰當日出去,留的她們孤兒寡母的在宮中受盡白眼,受盡屈辱。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哭鬧的喧譁聲,頓時將薛燕的怒火點燃了。
陰沉着臉,她聽出來聲音了,是一早跑的不見影子的石蘭。
“怎麼回事?”一出來,薛燕陰沉的臉一僵,她怎麼也沒想到是巧棋帶着人壓着石蘭跪在地上。
薛燕出聲了,石蘭頓時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哀嚎着說道:“王妃,王妃您得給奴婢做主啊!奴婢實在是不明白到底犯了什麼錯,惹得瑤華郡主身邊的這些奴才動用私刑!王妃,奴婢是郡主的貼身侍女,即便是犯了錯,也該是等郡主親自來……”
啪——
清脆的一巴掌,頓時就讓石蘭嘴角破裂,連牙齒都掉出來兩顆,也成功的讓她住了嘴。
薛燕倒吸一口涼氣,她劇烈的喘着氣,抖着手瞪大眼睛看着巧笑倩影的巧棋,半晌才氣怒的喝斥道:“巧棋,你眼中還有本王妃嗎?本王妃還在此,有什麼事情本王妃都不曾說,你就膽敢出手?誰給了你的膽子?是不是瑤華郡主?”
巧棋慢條斯理的拍了拍手,輕移蓮步走上前,笑着福了福身子,道:“王妃安,巧棋剛剛倒是有些忘神了,並未察覺王妃來了,還請王妃見諒!”
薛燕一口氣堵在喉嚨中,上不去下不來。她來了這麼長時間,她竟然說沒瞧見她?是不是她這個楚王妃在她們瑤華閣的人的眼中,即使是一個奴才都能隨意的瞧不起她?
巧棋微微垂下頭,嘴角勾起,接着又擡起頭,無辜的說道:“剛剛巧棋只是爲了糾正一下石蘭的稱呼,畢竟,楚王府被稱之爲郡主的,只有一人。論資排歷,靈玉郡主也只能是二郡主,這等規矩,可不能錯忘了!石蘭剛剛的稱呼,若是傳道出去,指不定還以爲咱們楚王府的奴才們多麼的不守規矩。更甚者,甚至還會讓人以爲是新任楚王妃在爲難嫡出之女呢!王妃,您說巧棋說的對嗎?”
“巧棋此番也是奉了郡主之命,給得意的有些忘形的石蘭姑娘提個醒兒。二郡主還尚在昏迷之中,不在身旁伺候着,反倒是和一些丫頭小廝們湊在一起顯擺大丫頭的身份,實在是沒個規矩。石蘭姑娘怕是不知道二郡主所受的罪了,既然如此,就讓石蘭姑娘好生的體會體會。”巧棋說着上前,在不情願的還在掙扎的石蘭身上輕輕一按,就見石蘭頓時就直挺挺的跪在了原地,不再掙扎。瞧着石蘭跪工整了,巧棋又福了福身子,道:“郡主說了,十鞭子的懲罰就算了,讓石蘭在此跪上兩個時辰,也算是爲二郡主儘儘心意,祈福上蒼了!郡主囑咐巧棋的事情,巧棋已經辦妥當,那麼王妃,巧棋告退!”
薛燕大怒,巧棋的無視,讓她想起昨夜在宮中的窘迫處境,她被獨獨的排斥在外,無法融入到那些命婦之中。更是想到自己寶貝女兒被楚瑤華算計,受了如此大的屈辱,竟然二度在宮中被罰跪,如此屈辱,讓心高氣傲的玉兒如何能承受?又如何能讓她甘心?
“該死,楚瑤華,我定要折磨的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薛燕怒恨難耐,卻也深知有些話是萬萬不能當着外人說出來的。
忍着怒意,想到房中還有個外人在,薛燕強撐着笑臉,無奈的搖着頭說道:“瑤華那孩子心高氣傲慣了,怕是以爲靈玉搶了她的風頭,正在氣頭上。石蘭啊,委屈你跪一會兒,等到瑤華的氣消了,本王妃再派人來帶你回去解解暑。”
而此時,大夫已經爲楚靈玉看診好了,正領着小廝從裡面退出來呢!
自然,他們也聽到了薛燕後面的話!
“王妃,已經沒事了,等到二郡主醒來,多注意注意身子,也就沒大礙了!”
薛燕感激的連連點頭,爲難的擦拭着眼睛道:“讓大夫看笑話了,這本就非常尋常的事兒,別往心裡去就好了!”
薛燕這話說的可是頗爲的有水準,她說了,今日之事是尋常事兒,意思就是說,楚瑤華經常會無緣無故的借勢壓人,故意的尋她們麻煩,她們早已經習慣。更是在暗示,楚瑤華表裡不一,心機深沉,心狠手辣。
老大夫垂着頭,他身後的小廝也是垂着頭,並未對薛燕的話做出何種反應。
“哪裡,王妃說笑了,那麼老夫告辭了!”
“好好,佳兒,替本王妃送送大夫。”薛燕彎起嘴角,柔和的吩咐道。
“是,大夫請——”
“多謝王妃!”
薛燕在老大夫離開後,臉色頓時一沉,甩手走進房中。
瞧見楚靈玉的臉色確實不若之前那般的火紅,體溫也降低了不少,心中終於安定下來。不過今日之事,她是記在心上了。
冷笑着,薛燕疼惜的拂過昏迷着也是緊蹙着眉頭的楚靈玉的黛眉,她倒是要看看,悠悠之口,楚瑤華如何能躲得過去?
……
老大夫除了楚王府的大門,很快就消失在了外面的人潮之中。
北月樓中,月霓裳望着老大夫,挑眉笑道:“如何了?楚靈玉死了沒有?”
老大夫將臉上的鬍子麪皮一撕,露出一張白淨年輕的俊逸臉龐,剛剛還是有些佝僂着的身軀,隨着幾聲骨骼的咔嚓聲,竟是逐漸的挺直起來。
白渠是出名的毒手,用的毒無色無味,讓人察覺不出來,更是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月霓裳早就猜到了楚靈玉回來肯定會尋大夫,早早的讓白渠就準備好了,就等着魚兒上鉤!
“你又沒有讓我殺了她,她還好好的呢!”白渠自發的坐在凳子上,倒了杯茶,仰頭牛飲起來,渴死他了。“再說了,閣主都沒說要動手,若是我動了手,閣主定然會大怒的,我可不想找死!”
月霓裳惑人的眼睛輕瞥了他一眼,勾脣問道:“那你怎麼做的?她們又說了些什麼?”
“那些個女人,除了變着法子陷害閣主外,還能做什麼?”不屑的撇了撇嘴,“至於怎麼做?那更簡單了啊。女人嘛,尤其是心懷不軌的女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容貌,身上留一點疤痕就哭爹喊孃的,我自然是在她身上留了更多的痕跡了啊!”
“你不怕阿楚來找你了?”
白渠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那藥是絕對能治療傷疤,且一個痕跡都不留。不過等到她傷口完好之後,去洗個澡,熱水一淋,渾身上下奇癢難耐,撓着撓着,傷疤不就出來了?”他是個很守信用的人,既然都答應了人家會讓她的疤痕消失,他自然會做到。只是,他並沒有答應不准許製造新痕跡啊。
月霓裳露出滿意的笑容,等到傷口消失,再泡個熱水澡,然後毒發,應該還有一兩個月的時間。這齣好戲,她可得看到最後!
“好了,你下去休息去吧,阿楚那邊,我暫時就替你瞞着。”這一次,月霓裳非常的爽快的應着。可心中卻清楚,白渠的事情,絕對瞞不過楚瑤華的。
她的阿楚,聰明的讓人覺得放不下……
瑤華閣!
楚瑤華聽聞了薛燕的時候後,依舊拿着金剪子,慢條斯理的修剪着清晨剛摘下來的血薔薇。
“郡主?”巧棋不解的歪着頭,總覺得今日的郡主似乎有些奇怪。
楚瑤華抿了抿脣,嘆了口氣道:“你說的,我都知道,我想,那個老大夫,怕就是白渠了!他膽子倒是不小,連楚王府也敢隨意的進出。”
話雖是如此說着,可她的臉上卻瞧不出絲毫的怒意,顯然能驅的動白渠的,除了她之外,也就只有月霓裳了。看來今日楚靈玉確實是將她給惹怒了,否則如此小角色,月霓裳可不會放在眼裡。
上一世,她從來不曾聽說過月霓裳這個人,這輩子,卻偏偏和她的關係頗好,實在是令人費解。
不過,她是真心喜歡月霓裳的,這一點連她自己都沒想到。
“啊——”
一聲尖叫,瞬間將楚瑤華給拉回了神,手一抖,伴隨着咔嚓聲,一個本來已經修剪的很漂亮的血薔薇花,頓時就被剪下來一支花蕾,美感頓消,她也沒了興致,擺擺手,示意收拾了撤下去。
剛剛的聲音是從後院傳來的,且這個聲音頗爲的耳熟……
“雲鴻,你怎麼在這裡?”她望着本不該出現在這裡,卻偏偏出現在此處,甚至還被薔薇花的花刺劃破了身上的衣衫,手上臉上都掛着血痕,整個人非常狼狽。
“我來看……貧僧剛巧路過,剛巧路過……”
雲鴻絕對不承認自己是來偷花的,因爲他聽說了,之前她給他喝的那種好喝的茶,就是這些花瓣製成的。可惜,從那日之後,他再也沒有喝過了,實在是心裡面想念的緊,就做了回採花賊。誰知道,翻牆的時候,因爲瞧見一簇簇漂亮驚豔的薔薇花,一時失神,從牆上掉下來,摔到了一旁的荊刺上,扎得他疼得都要以爲他要死了呢!
小心翼翼的窺了眼面無表情的站着的楚瑤華,頓時像個乖乖兔一般,一挪一挪的蹭到她身邊,清澈的眼睛眨巴了幾下,解釋道:“我只是路過……”
“哦?”
“我是特意來賞花的!”瞧見她面色不對,他連忙轉口。
“是嗎?”
“我想阿楚了,所以來看你……”
這一次楚瑤華連哼都懶得哼一聲,只是半眯着一雙黝黑的眼睛看着他。
過了一會兒,雲鴻視死如歸道:“好吧,我就是想偷兩朵回去泡茶喝,誰讓你言而無信不給我茶喝的!”
一旁的巧棋善書等人忍不住的笑出聲來,她們覺得,有的時候,雲鴻真的比小孩子還要有趣。
楚瑤華斜睨了身邊幾個笑的花枝招展的丫頭,同樣也忍不住莞爾,招手喚道:“誰說不給你了?過來吧,日後不要再翻牆,被人瞧見你一個和尚去翻別人未出閣姑娘的院牆,你是想要被人攆着打嗎?”
“巧棋,去泡杯茶!”
收起笑,巧棋福身應了聲。
雲鴻頓時大喜,“我就知道阿楚最好了!”
被一個滿身破爛,還掛着血痕的人誇獎,楚瑤華嘴角微微動了動,她總覺得詭異的緊。
“善書,去準備一件乾淨點的衣裳來!”
善書應聲着就出去準備了,她得小心一點,若是被人瞧見她準備男子衣裳,怕是又會起一場風波。
楚瑤華轉身準備回屋子,缺件雲鴻拉拽着自己身上破爛不堪的衣裳,拉拽到鼻子前聞了又聞,就像一隻小狗一般,也不見跟上來。她腳下一頓,側過頭看向他:“怎麼?又不想喝了?”
雲鴻快速的拍了拍手跟上來,奇怪疑惑的問道:“阿楚,好奇怪,我怎麼聞到一股很奇怪的血腥味?很淺很淡,卻縈繞不去。”從剛剛掉落下來開始,他的鼻間就一直盤繞着這股血腥味,久散不去。到處找了找,也沒找到味道發出來的位置,似乎是整片區域都有的樣子。
“哦?你聞到了?”她低低一笑,精緻的容顏露出柔和之色,輕柔卻又平白的增添了一股詭異說道:“血腥味啊,你要知道薔薇花的培育並沒有那麼簡單,尤其是這顏色比鮮血還要耀眼的血薔薇,培育起來就更加的費時費力,總得有些特殊的手段不是?比如……”
“比如?”
“比如,鮮血的澆灌,沒有什麼比鮮血中的養分更大了,如此的話,長出來的花兒就會更豔,泡出來的茶就更加的味美了。”
就像是談論今日天氣如何,明明很詭異的話,從她的嘴裡卻很平淡的說出來。
她原本的想法是要嚇嚇雲鴻,她覺得雲鴻有時候真的很好玩。
然而,更加詭異的是,雲鴻卻只是瞪大眼睛,一副非常感興趣的樣子:“原來是這樣,阿楚真聰明,這樣的澆灌方式,肯定沒有人知道。怪不得血薔薇漲勢這麼好!阿楚,你用的是雞血還是鴨血?或者是豬血牛血?難道是羊血?馬血?”
在雲鴻的心中,他根本想象不到楚瑤華口中的鮮血澆灌用的是人血。換做是任何人,也絕對想象不到!
楚瑤華這一次沒有應聲,嘴角噙着笑,淡淡看着前方。
啊,那是人血啊,有什麼血能比得上人血更有價值營養?
不過還是不要說出來,免得嚇到他。
雲鴻喝了杯茶後,滿足的眯起眼睛,換上乾淨的僧袍,樂顛樂顛的走了。臨走前還不忘順手將巧棋準備的晾乾的花茶給帶上,說是下次再來看望她。
不過臨走前,有句話稍稍讓人有些在意:“阿楚你最近紅鸞星動,桃花劫起,要小心咯。”
紅鸞星?桃花劫?
坐在鞦韆架上,楚瑤華眯着眼睛,這些東西和她有關嗎?
忽然,她神情一動,眸光一閃,從鞦韆架上起身,轉身走進屋子中。
“我乏了,任何的人來,都不要打擾我。”
“是!”
楚瑤華剛剛進屋沒有一會兒,瑤華閣就進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重病未愈,且剛剛醒過來的楚靈玉,小臉慘白,在身邊侍女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
“二郡主?您醒了?這身子尚未好起來,怎麼就來了郡主這兒?”善書迎出來行禮後,微笑的問道。
瑤華閣服侍在楚瑤華身邊的只有四個人,然而她們四個人的身份甚至堪比府中的大總管,不容忽視。
楚靈玉心中知曉,這四個婢女跟在楚瑤華身邊多年,心高氣傲的甚至是瞧不起她這位二郡主,更別遑論是薛燕這個從側到正的一個繼王妃。
楚靈玉現在瞧得很清楚,雖然薛燕有着王妃的頭銜,但到底當初進府的時候是小轎子擡進來,比不得楚瑤華的娘是以十里紅妝迎了進來。
吃一塹長一智,楚靈玉現在絕對不會再小瞧楚瑤華的。
“善書,姐姐在嗎?”虛弱的上前,楚靈玉低聲問道。
“回二郡主,郡主昨夜吹了風,着涼了,剛剛吃了藥睡下了。二郡主可是有什麼事情?若是着急的話,請告知善書,善書等郡主醒了,再傳達給郡主。”
善書的意思非常明顯,你若是沒事,你就從哪來的回哪去。若是有事,就告訴她,等到楚瑤華什麼時候睡醒了,再轉告過去。依舊還是讓楚靈玉回去,不允許她驚擾楚瑤華的休息。
楚靈玉柔柔的笑了笑,福了福身,道:“是靈玉不懂事,驚擾了姐姐,靈玉來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想來和姐姐說說貼心話,未曾想姐姐竟是爲了靈玉而再次的傷到了身子,實在是靈玉的罪過!如此,那就請姐姐好生歇息,等晚些時候,靈玉再來看望姐姐。”
“恭送二郡主,二郡主也好生的修養身子,萬不可落下病根。”
楚靈玉腳下一頓,身軀一僵,又若無其事的昂首離開。
站在瑤華閣不遠處,望着精美絕倫,比她的靈玉閣不知華貴多少的瑤華閣,楚靈玉蒼白的臉上浮現絲絲怨恨。
這就是郡主之威,哪怕她現在同樣的是郡主,卻在身份上低了楚瑤華不是一星半點兒。
對了,楚瑤華是郡主,而她……是二郡主!
楚瑤華可以隨意的處置楚王府的任意奴才,而她,同樣擁有這樣的權利,卻唯獨動不得瑤華閣的那幾個賤婢。
咬着脣,楚靈玉復又轉身,不着急的,她不着急的。經過了這麼多的事情,她什麼沒學會,就學會了忍!
忍常人所不能忍,那麼多的屈辱她都收得,也不差這一點!
……
楚瑤華站在閣樓上的窗戶前,望着楚靈玉倔強的挺直的身軀,勾脣淺笑,看樣子,她的好妹妹尚且不知道汴京正在盛傳流言呢!
“知畫,玉妹妹大約是不知道外面最熱鬧的是什麼了,你去告知一聲,總不能讓玉妹妹沒個準備吧!”
人言可畏,楚瑤華笑笑的躺回了涼榻上,不只是她們會玩,她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