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怨這種事,可能是在無意間結下來的,你仔細想想,也許在無意間,你得罪了裴將軍?”北宮馥循循善誘,慢慢提醒。
玉妃仔細想了想:“雖說進宮不是我自願的,但進宮之後,我便心如死灰一般,也不願意跟人爭鬥,這幾年,甚至連王上也來得很少了,惟獨偶爾跟太后娘娘理佛,加上我生的是大王子,這才時有出場的機會。”
北宮馥看看玉妃,見她也不似說謊。
就憑她剛纔知道自己沒死之後衝動跑去伸冤的情景來看,她確實是個沒有太大心機的妃子。
至少,她應該是個直腸子的人,並不善於謀算,就算是謀算,最多隻是保命罷了。
但是有句話說得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作爲東桓王的妃子,作爲大王子的母親,多少人盯着她的位置看呢?
北宮馥看看玉妃,嘆口氣:“你不去招惹人家,卻不代表別人不會恨你。”
玉妃想了想,點點頭:“我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只是我想不通,爲什麼這個人會是裴將軍?”
北宮馥想了想:“既然入得宮中做得妃子,想必娘娘家中一定顯赫得緊。”
玉妃點點頭:“我祖上三代出過三個丞相,另有六部其他官員十幾名,也算是個百年世家了。”
“那你家跟裴家可有仇怨?”
“玉家跟裴家一文一武,應該沒有什麼相違背的地方,不可能產生什麼矛盾。”
“那就真的奇怪了。”北宮馥也有些想不明白了,“你們近日無仇,遠日無怨,他爲何要這樣陷害你?對了,王上是否有讓大王子繼承王位的意思?”
玉妃忙搖搖頭:“其實大家心裡都有數,王上一直在等王后娘娘的兒子出生纔會立太子,奈何王后一直不理他,也不願意再爲他生兒子。不過大家都說,如果王后一直沒有兒子,其實三王子成爲太子的呼聲是最高的。”
“是麼?”
“三王子的母妃孔妃來自東桓世家,家中有文有武,在東桓朝野上下都是根基深厚,若是有這麼強大的外租家作爲後盾,將來三王子的帝位一定是穩如泰山。”
“那裴家,支持誰家呢?”
玉妃想了想:“這個我真的不知道,就算裴家有心支持誰,也不可能表現得太過明顯,王上喜歡中立的人,不太喜歡官員私下跟皇室結盟。”
“算起來,二王子和大王子現在已經除去了,三王子似乎就成爲皇儲的第一人選了。”北宮馥靠在門邊緩緩地吐出一句話,外面卻傳來敲門聲。
是月恨水跟她商量好的暗號,北宮馥忙對玉妃道:“我還有事,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玉妃點點頭,她們既然是萍水相逢,看起來,對方也沒有留下姓名的意思,所以玉妃也就不再問。
北宮馥走出門外,見月恨水神色有異,朝她走過來,第一句話就是:“三王子今日正午時分,在宮裡玩耍的時候,不慎跌入了荷花池,孔妃爲了救他,情急之下也跳進了池中,母子二人當場殞命!”
“什麼?”北宮馥一下皺緊了眉頭,那玉妃說的奪嗣的戰爭,難道是不對的?
幕後黑手如果不是孔妃,如果不是爲了三王子順利當上太子,那那個人到底是爲了什麼?
目前唯一一個可以懷疑的人是……王后?
她的言行舉止,她的怨恨,足可以成爲她這麼做的動機。
但是裴鏡,是她的人嗎?
又爲什麼會成爲她的人?
要知道,王后只不過生了一個公主而已,她並沒有兒子,就算三個王子死了,也輪不到她的女兒繼承王位,頂多就是從皇室的其他旁支中挑選一名擁有皇室血統的男子繼承大統。
裴鏡作爲一名大將軍,所謂不利不起早,不管是不是幫三位王子都好,總之怎麼算都幫不到王后頭上啊?
難道這個裴鏡,失心瘋了,還是被王后抓到了什麼把柄?
北宮馥怎麼都想不明白,看看月恨水:“我想,我應該立刻進宮一趟,看看情況。”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先在這裡看着玉妃母子,你先去看看。”月恨水點點頭。
如今北宮馥經過三年的苦練,加上後來魔君聖辰和蘭夫人的助力,她的玄術已經大有進展。
如今,她的玄術幾乎已經可以和紫霞山上的師伯們一較高下了。
就算不能全贏,算起來也不可能全輸。
所以現在月恨水對她放心了很多,也不再如之前貼身保護。
東桓王宮內,北宮馥換了男裝,依然扮作俊美男子王飛騰的模樣,進宮面聖。
東桓王身上的黑氣越發沉重,眼看就要掀翻她蓋上的符被,形勢有些危急。
北宮馥嘆口氣,只能再幫他加了一*符被,同時千叮萬囑他千萬不能離開龍*,不然黑氣入體,後果非常嚴重。
在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裴鏡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東桓王,然後不停地點頭,似乎十分在意王上的身體。
但究竟他心中怎麼想的,北宮馥自問沒有學過讀心術,實在是看不透。
從東桓王的寢宮出來,陳福給她獻茶,讓她在內堂側室小坐了一陣。
“對了,小福子,你最近跟着裴大將軍怎麼樣?”北宮馥隨口問一句。
陳福忙道:“裴將軍是個很好伺候的人,留宿王宮的時候,晚上都不需要人守夜,平日只是進宮的時候端茶倒水都會給賞賜,奴才拿了不少呢。”
“那不就好了,拿了足夠的錢,到時候留點傍身也好,等裴將軍處理完宮裡的事,你也可以攢下不少了。”
陳福笑道:“還多得王大人推薦呢,奴才這裡有個小玩意兒送給您,奴才知道您不缺錢,不過奴才實在不知道該送你什麼好。”
北宮馥愣了一下,卻見那陳福拿出一個錦盒遞給她,她打開一看,裡面果然是個內畫牡丹花開的鼻菸壺,大概不到兩寸,精緻非常。
“這東西,你哪兒來的?”北宮馥愣了一下,據她所致,東桓並沒有這東西,這東西,應該是從大潤傳過來的。
而她這次所帶的,送給東桓的禮物之中,就有這種鼻菸壺。
這個鼻菸壺,看上去似乎很熟悉,好像是她帶的那一套“花開富貴”的鼻菸壺其中一隻。
只是,這隻昂貴的鼻菸壺,怎麼會到了陳福的手上?
“那天,奴才看到裴大將軍拿在手裡賞玩,奴才就上前說了一句這玩意兒真是好看,他就立刻放下走了。”
立刻放下走了?
“是賞給你了?”給一個宮裡的奴才這麼厚的賞賜?
“倒也沒說,不過很多主子都是這樣的,賞給奴才的東西,就放下,就當是賞了。”
東桓確實有這個習俗,不過這個鼻菸壺,可是價值連城呢,真的是裴鏡賞賜的?
北宮馥眼中都是疑惑,陳福也看出來了:“王大人,這鼻菸壺可有什麼問題?”
“這個鼻菸壺,是我送給你們東桓王的禮物之一。”
“什麼?”陳福大驚,隨即又笑道,“裴將軍是王上最信任的人,賞賜給他也是正常的。”
“王上賞賜的,會隨意送給你?”北宮馥直言不諱,“他是哪天送給你的?”
陳福想了想:“應該是昨日傍晚,那個時候,正好有人在跟他說一些事,說完他就走了。”
“說的是什麼事?”
“這……”陳福仔細想了想,“說真的,奴才聽得不真切,似乎是跟太后有關。”
“是不是說昨晚太后要去找玉妃?”
“對對對,就是爲了這事,好像是什麼佛誕,說要商議什麼的。”
北宮馥想了想,今日是佛誕,玉妃經常跟太后一起禮佛,一起商議佛誕的事也是很正常的。
看來,裴鏡昨日一定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所以纔會放下這個昂貴的鼻菸壺不顧而去。
而這件緊急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誣陷玉妃。
北宮馥點了點頭:“對了,最近伺候裴將軍,可有什麼不妥之處嗎,說出來我幫你參詳一下。”
陳福想了想,搖搖頭:“倒是沒有,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聽其他伺候裴將軍的下人說,裴將軍有個很奇怪的習慣,他不喜歡有人伺候他睡覺,而且今年他已經二十九了,都尚未成親,家裡連個侍妾都沒有,最奇怪的是,他連*都沒去過。”
“這是大將軍潔身自好,也屬正常。”
“並不是潔身自好。”陳福降低嗓音,“奴才是聽說,裴將軍不愛女色……”
“不愛女色?”
“王大人,你這還不懂麼,不愛女色,自然是愛男色。”
北宮馥皺了一下眉頭:“你說的是真的?”
“也是裴將軍身邊的那些人說的,奴才也是道聽途說。”
看來也做不得準了,不過陳福這個人,倒是充分發揮了他愛打聽的本能,很快跟裴鏡身邊的人打成了一片。
他打聽出來的那些東西未必有多大用處,不過見微知著,也許能從中愁死薄繭,知道一些什麼。
北宮馥沉思一陣,將鼻菸壺放入自己的袖子中:“這鼻菸壺我暫且收下,不過以後沒必要再拿這些東西給我了。”
“是是是,奴才知道了。”陳福連連點頭。
北宮馥走出東桓王宮正殿,忽然有禁衛軍士兵快馬加鞭跑了出來:“王大人留步,王大人留步啊!”
北宮馥愣了一下:“你找本官何事?”
“王上病情忽然加重了。”
“什麼?”北宮馥眯起眼睛,忽然一把搶過他的馬,飛快地往東桓王宮正殿方向而去。
此刻,正殿早已是人仰馬翻,一片混亂。
北宮馥飛快地分開人羣跑了進去,只見整個內堂已經被一大波黑氣牢牢封鎖住,裡面傳來東桓王聲嘶力竭的聲音。
北宮馥趕緊大叫一聲:“大家都不要進來!”
說着,她拉開一張金網,將整個內堂罩了起來,進入黑氣沉沉的室內之後,只見東桓王將兩張符被甩在地上,整個人瘋狂地掙扎。
他的身後,是月恨水死死掰住他的身子。
“師父,你怎麼來了?”北宮馥愣了一下,“玉妃呢?”
“他們沒事,她說她不會想到走,如果有事,讓我先走,幸虧我來了。”月恨水簡單回答。
北宮馥嘆口氣:“到底是什麼情況?”
“你走之後,王后娘娘忽然派人來了這裡,說要東桓王現在起身去孔雀宮見她,如果能在一刻鐘只能見到他,她就原諒東桓王。”
“又是這個王后。”北宮馥眉頭緊鎖,“最近發生的一切事情,似乎都跟她有關。”
“可惜我們沒有證據!”月恨水將一道符貼到東桓王額頭之上,一道金光之後,東桓王的情緒終於趨於平靜。
將東桓王放到*上,月恨水嘆口氣:“幸虧我來得及時。”
北宮馥重新爲他蓋上符被:“看來這符被也撐不了多久,還是必須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纔可以徹底解決。”
月恨水用了隱身符,北宮馥見東桓王平復了情緒之後緩緩清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發生了什麼事?”
“王,下官曾經說過,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掀開這符被。”北宮馥顯然是答非所問。
“可是,是王后她……”
“你忘了嗎,蓮荷以前是伺候王后的人。”北宮馥瞪他一眼,“還有,三天之內,死了三個王子,三個妃子,難道王你還沒有絲毫的懷疑嗎?”
東桓王眼中頓時出現了短暫的迷茫,但依然堅定地道:“不,她一定不會害我。”
“那麼,王,你忘了嗎,剛纔若不是王后娘娘的召喚,你又怎麼可能會掀開符被離開這裡?”
東桓王皺起了眉頭:“不,這怎麼可能?”
“你好好想想吧。”
東桓王沉默半晌之後才道:“我要去見她。”
北宮馥想了想:“你只能召她來見你。”
“不,不行。”東桓王搖搖頭,“我曾經對她說過,我們是平等的夫妻關係,我永遠不會用王上的身份命令她做任何事情。”
北宮馥冷笑一聲:“王,你牢牢堅守着的承諾,不代表別人也會堅守着,也許別人早就忘記了呢?”
東桓王卻還是搖搖頭:“這個承諾,是我最後可以留給她的東西了,如果連這個都沒有了,我們之間,又還能剩下什麼呢?”
不知道爲什麼,東桓王的堅持,竟然讓北宮馥有一霎那覺得這個懦弱的男人,其實還是很可憐的。
“讓人給你準備一張擔架,我會將你整個人移到擔架上,你就可以出去見王后了。”終於,她還是做出了妥協。
東西全部準備好了,北宮馥用漂浮術將東桓王整個人浮到空中,慢慢轉移到擔架上。
北宮馥跟在東桓王身邊道:“爲防止邪氣有變,下官必須跟在王的身邊。”
東桓王點點頭:“有勞了。”
一行人前往孔雀宮,宮內居然冷冷清清,一點都不像是接駕的架勢。
“王后不是讓孤王前來嗎,怎麼她沒有出來迎接?”東桓王四周看看,有些不解。
“奴才進去看看。”身邊的大內總管趕緊跑了進去。
不一刻,他走了出來:“王上,王后娘娘說,她不會見你的。”
“什麼?”這不是耍人嗎?
北宮馥皺了一下眉頭,王后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東桓王有些失望,卻還是對侍從道:“再去問問,就說是她的意思,孤王已經來了,她又爲什麼不見?”
“奴才已經跟娘娘說了,可她說,她就是想隨便派人傳着玩的。”
傳着玩?
東桓王嘆口氣:“自從孤王生病以來,確實許久沒來過孔雀宮了。”
北宮馥想了想:“王,你還有三位妃子和王子都遇害了,是不是趁這個機會去看看他們?”
東桓王想了想:“算了,不見也罷,回宮吧。”
三位妃子沒有感情也就算了,連兒子都沒感情,死了就這麼算了,連最後一面都不見嗎?
北宮馥眉頭鎖得更緊,這東桓王對王后的癡情,對親生兒子的冷漠,似乎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極端地步。
這……正常嗎?
她有些不太理解,既然對王后的感情真的這麼好,又爲什麼非要爲了江山社稷和孝道娶那三個妃子進宮呢?
東桓王被擡了回去,北宮馥卻陷入了沉思。
回頭看看孔雀宮,她跟月恨水使了一個眼色,用了隱身符的月恨水立刻退到孔雀宮內去了。
北宮馥陪着東桓王回宮,月恨水卻到了孔雀宮內堂。
內室,一樣只有王后和華爲公主,只聽華爲公主道:“母后還是不願意見父王?”
王后冷笑一聲:“今ri你父王用的計策叫苦肉計,是三十六計之中的一計罷了。”
“那母后是沒有中計嗎?”
“作爲女人,決不能因爲男人的苦肉計而心軟,因爲那是男人最容易使用的招數之一。”
“女兒明白了。”
月恨水眯起眼睛,盯着屋內母子看。
聽說自從三個妃子進宮之後,華爲公主就一直被她的母后關在孔雀宮裡,跟她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像籠中小鳥一樣。
如今,華爲公主已經七歲了,卻從未出過孔雀宮的宮門。
作爲天性活潑的孩子,這樣禁錮她的天性,作爲親生母親的東桓王后,是不是對自己的孩子太多殘忍了一些呢?
“但是女兒還是不明白,爲什麼母后還要讓人去叫父王來呢?”華爲又提出了問題。
王后深深看她一眼:“依你裴叔叔的意思,他只要離開了那符被,就一定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