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予,”薛柏青坐下來,乾燥整齊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好一會兒,似是斟酌良久,“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了。孃家的事,你就莫管了。”他說的孃家,自然是西涼。薛柏青顯然是掙扎得不行,纔會說出如此違揹他道德原則的話來。
“我們也不求靠着你富貴榮華,日後也幫不了你上位固寵。你要好自爲之。”薛柏青實在是難得如此性情,只是這話聽着實在是太過涼薄。
太夫人一臉慍怒,要不是薛茗予動身在即,不想她心裡難過,陳氏簡直想把茶盞裡滾燙的水一股腦潑他臉上去。平時不會跟兒女說句親熱話就算了,都這個時候了,還給女兒傷口上撒鹽。枉費她日日打起百倍精神來給薛茗予安心了。
“太夫人。”薛茗予第一時間感受到了陳氏的怒氣。趕緊上前輕撫陳氏背心,給她順氣。“父親這般教導茗予自強自立,茗予心裡感激着呢。”她這老子實在是失敗極了。
“老爺不是說要去吩咐大管家事情麼?不若您就忙去吧。我們孃兒幾個也好說說話。”永安也趕緊給薛柏青使個眼色。
薛柏青自知有些不當,摸摸下巴上的山羊鬍須,告了個禮就走了。
“太夫人也該去歪會了。”沈媽媽說道。剛剛急匆匆過來,其實這時候正是陳氏慣常午睡的時間。
“行行行。”陳氏擺擺手,“就你愛管我,哪敢不聽啊。”她強忍着生氣開沈媽媽玩笑,也想帶過剛剛不愉快的氣氛。
“按我說沈媽媽管得好。”薛茗予扶太夫人起身,笑眯眯說道。“有沈媽媽管着太夫人,茗予才放心。”
“你個小潑候兒!”太夫人笑着伸出食指戳了一下薛茗予額頭。
前後一走,屋裡只剩永安母女倆,倒實在有點尷尬。
“母親喝茶,這玫瑰花茶疏肝理氣,女人常常喝纔好。”薛茗予起身將剛纔采薇端給自己的玫瑰花茶,就着白瓷茶盞,給永安倒了一杯。
“你愛弄這些也是好的。平日裡也能多些樂趣。”永安端起來吹了吹浮在茶湯上的花瓣,適應了一下氣味,喝了兩口。“其實你父親說得也對。”
“女兒曉得。”薛茗予擡頭一笑。表示她並不介意。
“我們女人,總要是嫁人的。”永安開了一個無關緊要的頭,“嫁了人,不管夫妻倆有多少感情,都是要過日子的。相互喜歡的,也不一定能將日子過好了。不喜歡的,也不一定就不能過好。”永安擡眸看了薛茗予一眼,見她靜靜聽着,就繼續說起來。
“說起來,或許我很多兄弟姐妹覺得我嫁得不好,也有人覺得你父親娶得不好。就我來說,卻是沒有什麼不好的。沒有不好,也是一種好。”永安頭一次和女兒說如此掏心的話,臉上不太自然。
“小戶有小戶的好,大家有大家的難。你父親的話不好聽,卻是很實在。我們幫不了你,也無需顧慮良多。以後大事小事,多多思量,寧可忍一時之辱,也一定要給自己留條退路。”永安素來平靜端莊的臉,這時散發着母性的溫柔和真誠。或許是這次突如其來的特殊和親,讓她終於觸動了骨子裡的血緣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