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親口同你說的?”昭陽也顧不得其他,放下了栗子糕,伸手抓住了蘇遠之的衣袖。
蘇遠之低下頭,目光落在昭陽蔥白如玉的手指上,沉默了片刻:“陛下倒是並未同我說起此事,只是我自也有我的消息來源,北燕求婚書一事是真。觀陛下的態度和做法,想必是有這樣的打算的。”
頓了頓,蘇遠之才又接着道:“如今西蜀和楚國正在打仗,北燕一面臨近西蜀,一面臨近楚國,若是北燕再起了亂子,楚國即便強大,也難免有些吃力。陛下自是希望拉攏北燕,讓北燕襄助楚國,最好能夠讓西蜀難以翻身。北燕既然提了和親的想法,陛下權衡利弊,十有**,是要應下來的。”
昭陽面色帶着幾分蒼白:“可是我是他的女兒啊……”
“北燕的那位倉央王子,是個有能耐的,如今北燕大王病重,北燕几位王子亦是在內鬥之中,最有可能登上王位的就是倉央。你若是嫁過去,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北燕雖然算不得比不得楚國富足,卻也不貧瘠,你若是做了皇后,自也是十分尊貴的。”蘇遠之的聲音輕了幾分。
“且我瞧着,此前那倉央在渭城的時候,你似是知曉他的身份,且與他也算是交好,你不想嫁給他?”
蘇遠之問完,卻並未擡起眼來望向昭陽,手收了回去,在桌子下,摩挲着那錦囊上繡着的梅花。
“蘇遠之,你什麼意思?”昭陽眼中染上了一抹怒氣:“我此前同那倉央不過見過幾面說過幾句話而已,我是什麼心思別人不知你難道不知?”
“不知。”蘇遠之靜靜地擡起眼來望向昭陽,眼中蔓延開一抹墨色:“我要聽你親自告訴我,你是要嫁給那倉央,去北燕國做皇后,還是嫁給我?你只有這一次選擇的機會,只要你做了選擇,便再無反悔的機會,我永不會給你反悔的機會。”
昭陽一愣,有些茫然,盯着蘇遠之看了許久,突然笑了起來:“在很久之前我就同你說過了,我想要你做我的駙馬。”
蘇遠之緊握着錦囊的手突然鬆了開來,半晌,才定定地看着昭陽道:“不後悔?”
“你都不後悔我後悔什麼?”昭陽哼了一聲,轉過了頭去,掩飾住內心的不自在,“可是如今父皇要我去北燕國和親!”
“此事你無需擔心,我自有對策。”蘇遠之神色依然淡淡地,只是眼中的墨色卻緩緩化了開來,綻放出一抹笑意。
昭陽聽他這麼一說,卻被氣得厲害:“你已經想好了對策還要逼我選擇?”
蘇遠之嘴角翹了起來:“若不這樣,怎麼能夠聽到你的真心話?誰知你是不是想要嫁到北燕去?”
“蘇遠之你這個混蛋。”昭陽心跳得厲害,卻見蘇遠之的眉眼彎了彎,似乎是在笑,見昭陽一直在看她,纔將目光轉到了昭陽的身上來,嘴角微翹,微微眯了眯眼,讓昭陽忍不住想到三個字。
“狐媚子。”
他這個模樣,真像一隻陰險狡詐的狐狸,昭陽輕輕哼了哼,似是仍舊在生氣,卻怎麼也無法將目光從蘇遠之的臉上移開。
蘇遠之見昭陽這副模樣,輕笑出聲,那笑聲帶着幾分清冷,卻猛地在昭陽耳邊乍然響了起來,讓昭陽一下子便失去了呼吸的能力,臉上滾燙,耳朵亦是紅了起來。
“笑什麼笑,別笑了。”昭陽低下頭,怒斥着。
心中卻想着,定不能讓別的女子瞧見了蘇遠之這樣的笑容,本就長得好看,平日裡冰山一樣的模樣,加上那些令人害怕的傳聞,才讓大家對蘇遠之心生懼怕,這樣一笑起來,卻是連魂都勾走了。
“別笑了,你不是說你有對策嗎?有什麼對策?”昭陽咬了咬牙,轉開了話茬子。
蘇遠之這才停下了笑聲,將那錦囊摘了下來,拿在手中把玩着:“我會在太后壽辰的時候,向陛下求娶你。”
昭陽一怔,連心跳都慢了下來,半晌,才連忙搖了搖頭:“上次因爲那錦囊之事,爲了不讓父皇覺着,你同我聯手,意欲掌控後宮,我急忙同你撇的乾乾淨淨,若是你再去求娶,父皇定然會疑心……”
蘇遠之笑了笑,才輕聲道:“所以,在我向陛下求娶你的時候,陛下若是問你的意見,你要拒絕,且態度越堅定越好。”
蘇遠之看了看昭陽:“到時候,你就說,你斷然不會嫁給一個殘疾之人。”
昭陽一怔,蹙着眉頭望着蘇遠之,眼中滿是疑惑和詫異:“我沒有……”
蘇遠之伸手握住昭陽的手:“我自是知曉你並未嫌棄我,可是到時候你定然要這麼說,你反應越是激烈,陛下才越不會懷疑。”
“可是這樣一來父皇還會讓我們……”昭陽咬了咬脣。
蘇遠之倒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樣:“你放心好了,陛下不會拒絕我的要求的。”
昭陽便沉默了下來,許久,才又道:“可如此一來,那北燕國應當如何處置?咱們和西蜀戰事正烈,若是這個時候拒絕了北燕,豈不是將楚國置於火上烤?”
“此事我早已有了安排。”
蘇遠之笑了笑道,卻任由昭陽詢問,也決口不提究竟是何應對之法。昭陽見狀,便也不再問。
從丞相府回宮之後,昭陽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下來,仔細籌備着太后生辰之事。
五月二十三,太后六十大壽。
宮宴從傍晚開始,昭陽起了個大早,去未央宮請了安,到下午纔回了昭陽殿,尚衣局送來了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姒兒給昭陽換上了,又梳了個飛仙髻,將齊美人送過來的頭面打了開來,一一給昭陽戴上了。
頭面是做的梅花的,同昭陽身上那身裙子卻正好相配。紅色的梅花,帶着幾分清冷風骨,在昭陽的頭上綻開着。
姒兒定定地看了看,才道:“齊美人的這一套頭面雖然沒有那蝴蝶那般張揚,可是卻出奇的襯公主,且比那蝴蝶精緻了許多,本應是清冷的梅花,在公主發上,卻平白添了幾分豔色。”
“不過,似乎少了點什麼?”姒兒仔細看了良久,才道:“有了,畫個梅花妝,正好。”
說做就做,姒兒連忙取了筆墨來,在昭陽額上畫了一朵梅花,半晌,卻也不捨得移開眼:“公……公主……”
昭陽看了一眼,銅鏡之中的女子,面容精緻無雙,濃淡適宜的小山眉,微微上挑的丹鳳眼帶着幾分媚色,眉心畫着一朵小巧精緻的紅梅,頭上亦是點綴着朵朵紅梅。
昭陽便笑了起來:“挺好,你說的卻也是我最欣賞齊美人的地方,我同她說,要在太后壽宴上面戴,她卻並未給我做極爲富貴華麗的花樣,反而選了梅花,這梅花,卻與我正正相配。就如同,她那日選得那套玉蘭頭面一樣。”
說着,就站起了身來:“走吧,咱們該去御乾殿了。”
壽宴,快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