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昭陽公主在昭陽殿的正殿擺了一個送子觀音供奉着,公主這還沒嫁呢,就想着生孩子的事情,實在是有辱閨譽的。還說,蘇丞相腿殘着,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生孩子呢,昭陽公主就這麼心急。”鄭從容將那些下人的語氣學得惟妙惟肖。
楚帝一愣,眉頭緊蹙着,從一旁端了茶來喝了一口,重重地將茶盞放在了桌子上,哼了一聲:“公主和丞相也是他們能夠妄議,能夠誹謗的?”
鄭從容覷了覷楚帝的神色,接着道:“可是方纔奴才去昭陽殿的時候,卻瞧見,昭陽殿正殿之中,果真供奉着一個送子觀音。”
“嗯?”楚帝轉過頭望向鄭從容,詫異非常。
“奴才經不住好奇,就問了問昭陽公主,爲什麼將這麼一個觀音像供奉在這裡呀?”鄭從容笑呵呵地道:“公主說,那是公主生辰的時候,德嬪娘娘送的。說她瞧那觀音像面容慈祥,雕工精緻,覺得是件不可多得的上品,就擺出來了。”
“她不知曉那是送子觀音?”楚帝將手中的筆一併放了下來。
鄭從容看了楚帝一眼道:“這就是老奴爲什麼說,不知該不該將此事告訴陛下的緣故。就是因爲,昭陽公主像是不知那是送子觀音。可是,老奴覺着,昭陽公主聰明伶俐,不會連這都不知曉,即便是她不知曉,昭陽殿中也定然有宮人認得,會告訴公主。”
“你的意思是?”楚帝揚了揚眉。
鄭從容呵呵笑着,搖了搖頭:“老奴只講老奴看到的告訴陛下,其他的,不妄自猜測。”
楚帝瞥了鄭從容一眼,隨手拿起一本奏摺就朝着鄭從容扔了過去,鄭從容仍舊笑呵呵地接了,恭恭敬敬地放回了御案之上。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十有**,那尊送子觀音是德嬪送的,想要看昭陽的笑話,昭陽那孩子猴精猴精的,就直接將那觀音擺了出來,別人問起就說是德嬪送的,想着遲早會傳到朕這兒來,想讓朕給她做主。”楚帝笑了起來。
鄭從容低着頭應着,半晌,才接了話道:“老奴倒是覺着,昭陽公主這股聰明勁兒,有點像陛下您?”
楚帝聞言,哭笑不得:“朕剛說昭陽猴精猴精的,你就說她像朕,你這老太監,也是不想活了。”
鄭從容一直笑着:“此事陛下想要如何處置?”
楚帝沉默了一下,面色才稍稍嚴肅了一些:“終究是德嬪做得不對,昭陽名義上也要叫她一聲母妃,她送了那送子觀音過去,明擺着是在嘲笑昭陽。昭陽的婚事,是朕做的主,算起來,昭陽本是不願的,可是朕旨意一下,她卻也順從地接了。德嬪嘲笑昭陽,不就是在嘲笑朕嗎?”
楚帝越想越覺得生氣,拍了拍桌子,沉思了片刻,擡起眼來:“傳旨到育德殿,讓德嬪寫一封悔過書,張貼到育德殿大門上去。”
鄭從容一怔,連忙應了下來,叫了太監去傳了旨意。
楚帝又從一旁取了一本奏摺來,眼中卻隱隱帶着幾分失落:“朕的這些個皇子皇女,太子性子跳脫,不學無術。沐王倒是有些本事,可惜心眼太多。昭陽算是最得朕心的,這一年來長進尤其大,如你所言,有幾分朕當年的風範,只可惜,是個女兒家。”
涉及皇子皇女,便涉及了儲位,即便是一直跟在楚帝身邊的鄭從容,也不敢妄自發表意見,只笑呵呵地道:“奴才倒是覺得,自從丞相開始教導太子殿下以來,太子殿下倒是進步十分快的。太子殿下年少,自是性子跳脫一些,陛下正當壯年,也不必急於一時。陛下雄才偉略,皇后娘娘在閨中的時候也是個才華橫溢的女子,陛下和娘娘的孩子,哪會泛泛?”
此話倒是讓楚帝十分開心,哈哈笑了起來,點了點頭:“是啊,朕不急,君墨雖然不學無術了一些,可是脾氣秉性卻是個好的,純善,卻又不怯弱。”
楚帝眯了眯眼,揮了揮手,就取了摺子看了起來。
楚帝的旨意傳到育德殿的時候,德嬪還以爲自己聽錯了,讓那傳旨的太監一連說了三遍,才確定了聖旨的內容,當即便怒不可遏,險些掀了桌子:“讓本宮寫悔過書?憑什麼?”雪柔看着尚未離開的傳旨太監,連忙拉了拉德嬪的手,慌慌忙忙地從腰間取了一塊碎銀子遞給了那太監:“有勞公公了。”
傳旨太監頻頻望向德嬪,笑容有些勉強,連忙出了育德殿。
“娘娘,方纔那位公公還在,娘娘怎麼可以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若是方纔娘娘那些話傳到了陛下耳中,只怕陛下對娘娘,更生冷淡。”雪柔將德嬪扶到內殿,輕生勸着。
德嬪猛地一拍桌子,咬着牙道:“楚昭陽那個小賤人,分明就是故意的,她怎麼可能不認得那觀音像是送子觀音?不過就是爲了到陛下面前去告本宮一狀,唱了這麼幾天的戲!”
“娘娘……”雪柔一個勁兒地勸慰着:“娘娘莫要爲了昭陽公主氣壞了身子啊。”
茉莉立在一旁,眼中似是有光芒閃過,低聲開了口:“娘娘,奴婢怎麼覺得,這昭陽公主似乎越來越邪乎了的感覺。”
“邪乎?”德嬪朝着茉莉的方向轉過了頭來,一雙眼睛沒有焦急:“是啊,此前奴婢覺着,昭陽公主是個單純善良的,極好對付,一直被娘娘和淳安公主牽着鼻子走,隨意設個套就輕易上了鉤。”
“可是最近這半年多,奴婢卻覺得,好像昭陽公主突然被什麼附了身一樣,無論什麼招,都能輕易化解,平平安安地度過。實在是太邪乎了一些……”茉莉身子打了個顫,眼中似是帶着懼怕。
德嬪沉默了片刻,咬着牙冷笑了起來:“可不是被什麼東西附了身嗎?”
“本宮從妃位一路跌下來,如今還折損了淳安,這近一年的時間一來,一樁樁一件件,都似乎和那小蹄子脫不了干係。”德嬪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地道。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德嬪搖了搖頭:“她若非被附了身,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小丫頭,哪有這麼多心思算計,哪是本宮的對手?定然是中了邪了……”
德嬪面上冷意更甚,眼中閃過一抹嗜殺之氣:“既然中了邪,既然被不乾不淨的東西附了身,那就應該找人來驅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