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倒果真已經掛上了花燈,各種各樣的花燈,春聯、窗花、門神也一一貼上了。蘇遠之同昭陽一起慢慢往院子裡走着,昭陽在看廊下的花燈。
“這個小狐狸的花燈做得倒是別致有趣,這小金魚的也不錯。可惜之前不在府中,前幾年的時候,君墨年歲尚小,每年元宵都會纏着我與他一同做花燈,自己扎的花燈同別的看起來總歸是不同的,總覺着別的再精美,也比不得自己做的。這兩年君墨大些了,倒是對這花花綠綠的燈沒了興致,明年我們也一起扎花燈吧。”昭陽轉過頭望向蘇遠之,卻瞧見蘇遠之正在看她。
昭陽一愣,擡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奇怪地問着:“怎麼了?我臉上莫非有什麼嗎?”
蘇遠之搖了搖頭,笑了起來:“上一回,這丞相府中掛滿花燈的時候,是在十年前。那時候我父母尚在,不管是過什麼節,都會將府中裝飾一新。父親素日裡對我要求甚嚴,唯有過節的時候會稍稍放鬆一些,因而我最盼望的就是過節了。”
昭陽目光落在蘇遠之的臉上,他的面色仍舊平靜得過分,彷彿是在說着與自己全然無關的事情。
“後來經歷了不少的變故,這府中的人越來越少了,即便是過節,我一個人也沒了氣氛。第一年過除夕的時候,我讓人將府中掛滿了紅燈籠,還買了可以塞滿一個院子的煙花來讓下人放來看。可是那樣的熱鬧,卻愈發襯托着我一個人的冷清。後來,我就再也不過節了。”
昭陽心中泛起細細密密地疼,伸手握住蘇遠之的手,嘴角微微勾起,笑得眉眼彎彎:“無妨,今年我就陪你過了,明年,還有咱們的孩子一起,興許以後人就越來越多了。”
蘇遠之目光落在昭陽的笑顏上,昭陽的身後是五光十色的花燈,映照着昭陽的笑顏如花,蘇遠之只覺着心中微微有些發緊,喉頭上下滾了滾,沉默了許久,才輕輕頷首應道:“好。”
而後便是沉默,昭陽笑眯眯推着蘇遠之往院子走着,入了院子,姒兒就忙迎了上來:“渭城的確比行宮那邊冷多了,公主和相爺可覺着冷?奴婢讓人燒了好幾個炭盆子,趕緊進屋吧。”
昭陽和蘇遠之進了屋,丫鬟們便開始忙活着,遞手爐的遞手爐,脫氅衣的脫氅衣,端熱水的端熱水,井然有序,卻又顯得十分的熱鬧。
“公主素來喜歡吃栗子陷的元宵,奴婢準備了不少,倒是不知相爺喜歡吃什麼餡兒的,奴婢都準備了一些,相爺喜歡什麼同奴婢說就是了,奴婢讓人去煮。”姒兒立在一旁笑着詢問着。
昭陽轉過頭望向蘇遠之:“你喜歡吃元宵嗎?”
蘇遠之頷首,笑着應着:“煮花生餡的吧。”
姒兒忙應了下來,匆匆出了門往廚房去了。
昭陽進了裡屋,就在軟塌上躺了下來,舒服地喟嘆着:“還是自個兒家中舒服啊。”
蘇遠之進來就聽見昭陽這樣的話,嘴角又翹了起來:“是啊,千好萬好,不如自己家好。”
心中卻想着,似乎自己同昭陽在一起的時候,嘴角總是上揚着的。
不一會兒,姒兒就帶着丫鬟端了元宵進來:“公主和相爺先嚐嘗味道,廚房裡還有不少,奴婢再去煮些。”
昭陽連忙道:“你給相爺多煮幾個就好了,我在母后那裡已經吃過一碗,這大晚上的,元宵本就不易消化,吃多了怕積食。”
“噯……”姒兒應着,又跑去忙活去了。
吃了元宵,兩人就在屋中躺了會兒,棠梨笑着道:“明安讓人買了不少的煙花爆竹,公主和相爺可要去看?”
昭陽想了想,又想起蘇遠之先前的話,點了點頭:“走吧,瞧瞧去。”
蘇遠之也不阻止,只輕聲吩咐着:“外面冷,多穿些衣裳。”
出了屋子,明安已經將煙花爆竹在院子裡擺了開來,許是因爲往年蘇遠之從來不放這些東西的緣故,明安的神情亦是帶着幾分激動。見蘇遠之和昭陽一同出來了,便連忙問道:“那小的就開始放了呀?”
昭陽頷首,明安就命人取了火把來,一手捂緊了耳朵,站得離那些煙花爆竹遠遠的,伸着火把去點那煙花。
院子裡其它幾個丫鬟見狀就笑了起來,姒兒望着明安的眼神之中帶着顯而易見的鄙視:“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點個煙花爆竹也這樣磨磨唧唧的,像個膽小鬼一樣,你要是不敢點的話,就奏凱,讓我來。”
昭陽掩嘴輕笑了起來,明安忍不住跳腳:“誰害怕了?誰害怕了?”
“你要是不害怕,就趕緊點啊。”衆人跟在一旁起鬨。
蘇遠之也笑了起來:“連煙花都不敢點,以後還是莫要跟在我身邊侍候了。”
明安癟了癟嘴,一臉委屈地看了蘇遠之一眼,輕咳了一聲,臉皺成一團,大着膽子將那火把湊近了煙花的引線,只聽見“嗤拉嗤啦”的聲音響起,而後便是一聲巨響,散開一陣帶着刺鼻味道的煙霧,煙花便升入了空中,炸了開來。
衆人都擡起眼朝着天空望去,瞧着那煙花盛放卻又漸漸消弭。
明安跳了起來:“瞧見沒,我放的,誰說我不敢放的?從小到大,家中府中的煙花都是我放的,我最會放煙花了。”
昭陽和蘇遠之抿嘴笑而不語,姒兒翻了個白眼:“你既然那麼喜歡,這院子裡擺了那麼多的煙花,就全都交給你了,趕緊放吧。”
明安瞪着眼張大了嘴,只是說出口的話已經收不回來了,又不想在衆人面前失了顏面,只得硬着頭皮上前挨個將煙花點了,只聽的一聲又一聲的巨響在耳邊響起,每響起一聲,明安的身子都會忍不住劇烈地顫一顫,看的衆人解釋忍俊不禁。
倒似乎明安的反應比煙花來得更加有趣的模樣。
滿院子的歡聲笑語,蘇遠之嘴角微微揚起,伸手握住了昭陽的手,昭陽轉過頭來,望着蘇遠之,兩人相視一笑,卻似乎勝過了滿樹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