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醒來的時候,就瞧見蘇遠之坐在軟榻邊,一隻手拿着一本書在看着,一隻手扶着她的肩膀,似是害怕她從軟榻上滾落下去似得。
昭陽眨了眨眼,良久才稍稍找回幾分神志。
蘇遠之已經轉過了頭來,笑眯眯地望着她:“醒了?最近怎麼這麼愛睡覺啊?”
昭陽抿了抿嘴,許是因着剛剛睡醒的緣故,聲音軟綿綿地,聽起來像是在撒嬌一般:“邱嬤嬤說了,有孕的人嗜睡些是正常的。”
頓了頓,才又四下看了看:“君墨呢?”
“已經回宮了。”蘇遠之應着,將手中的書放到了一旁,兩隻手抓住昭陽的肩膀,將她往上面稍稍拉了拉,取了個軟枕來放到了昭陽背後,又將被子掖了掖。
昭陽身子軟得厲害,也並未抵抗,這樣靠着,倒是舒服了許多。只是聽蘇遠之說君墨已經回了宮,忍不住蹙眉:“怎麼也不留下來吃了飯再走?”
蘇遠之聞言就笑了起來:“你覺着,我在府中,他會有心情留下來用飯?”
昭陽想着先前楚君墨瞧見蘇遠之就往她身後躲的模樣,亦是忍不住發笑:“你也莫要欺負他欺負得太厲害,瞧他怕你怕成什麼樣子了。”
“不怕我,如何願意聽我的話?”蘇遠之挑眉:“這世上所有人都怕我也沒有什麼關係,你不怕就好了。”
昭陽聽蘇遠之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耳根子都有些發燙,瞪了蘇遠之一眼,眼中滿是噌怪:“胡言亂語些什麼?”
心中卻想着,都說蘇遠之冷漠無情,身邊也不曾有過旁的女子,爲何說起情話來,卻這樣理所當然的模樣。
蘇遠之見昭陽面紅耳赤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來,笑聲沙啞而有磁性,惹得昭陽臉色愈發紅了幾分。
“孩子都有了,你怎麼還這樣害羞?這可不行。”
蘇遠之將昭陽攬入懷中,輕輕吻了吻昭陽的頭頂。
昭陽推了推蘇遠之,輕哼了一聲道:“你以爲誰都跟你似得,沒臉沒皮的。”
“嗯,我沒臉沒皮,可也架不住我家娘子喜歡呀。”蘇遠之聲音愈發得意了幾分。
在不要臉這件事情上,昭陽從未贏過蘇遠之,也就懶得同他在這件事情上面糾纏下去,想起此前他是出府去見了楚臨沐,便開口問道:“楚臨沐找你做什麼?不會果真就是划船遊湖這麼簡單吧?”
蘇遠之聲音仍舊帶着笑意,只是卻也稍稍多了幾分嘲諷:“自然不會這樣簡單。”
蘇遠之放開了抱着昭陽的手,昭陽擡起眸子望向蘇遠之,見蘇遠之的臉上帶着幾分嘲諷,眼中亦是盛滿了好奇。
“我也不知他是抽了什麼風,說懷疑我是陛下的私生子。”蘇遠之冷笑着,眼中卻帶了幾分無奈。
“噗……”昭陽險些被自己的口水給嗆着:“他也未免太異想天開了?怎麼會突然懷疑你是父皇的……私生子?”
最後三個字,昭陽加重了幾分語氣。
蘇遠之聳了聳肩,一副楚臨沐已經瘋了的神情:“我上了畫舫之後,就見楚臨沐一直在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我也任由着他打量了半晌,後來他與我閒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卻突然同我說,這些年,陛下對我信任有加,不管我弄出天大的事情來,陛下素來也不會責怪我,倒是比對他這個親生兒子都要好上幾分。”
昭陽咋舌:“就因爲這個,他就疑心你是父皇的孩子?”
“楚臨沐說,陛下素來多疑,上到他的親身母親,再到他的髮妻,下到他的兒女,都疑心甚重,唯有對我,從來不生疑。因而覺着,我十有**是陛下的親生兒子。”蘇遠之眼中帶着冷笑。
“他是不是瘋了?”昭陽雖然也有些好奇父皇爲何對蘇遠之器重有加,卻也斷然不會做出這樣荒謬的猜測來。
可楚臨沐不僅這樣猜測了,還竟然敢光明正大地同蘇遠之求證。就方纔他說父皇多疑的話,若是被父皇知曉了,楚臨沐怕也大禍臨頭了。
“若你是父皇的兒子,那我與你不是親兄妹了?父皇怎麼會讓你我二人成親?”昭陽滿臉愕然。
蘇遠之復又笑了起來:“哦,關於這件事情,楚臨沐也自說自話地做出了自認爲十分合理的解釋,說皇后當初的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孩,只不過夭折了,其實並沒有夭折,皇后害怕有人害他,於是將他抱給了我父親養着。後來我母親生了個女兒,皇后爲了彌補我父母,將女兒抱到了宮裡,當作公主養了起來,就是你了,其實你才應該是蘇府千金。”
“關於你昨日所言,楚臨沐與你說的那件事情,今日他也提起了。還說當初蘇府嫡系和旁系之間鬧翻,其實只是作戲。說是因爲陛下暗中已經選定我繼承皇位,卻害怕我與蘇府之間牽絆太深,有了感情,到時候我繼位之後,外戚奪權,對蘇府生了間隙。我父親察覺了此事,才讓蘇府旁系唱了這麼一場戲給陛下看。”
昭陽與蘇遠之面面相覷,昭陽沉默了半晌,纔開口道:“楚臨沐約摸是因着被父皇削了封號,又不能參與政事,因而已經瘋了。”
昭陽心中卻愈發地肯定,在蘇府旁氏的那另一路人馬,就是楚臨沐派來的。
只是楚臨沐唱這一出,實在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
“可不是嗎?”蘇遠之亦是笑了起來,眼中卻帶着幾分諷刺之色,手輕輕落在自己的膝蓋上:“從古至今,還沒有一個皇帝亦或者是太子,是殘廢的。”
昭陽心中猛地一疼,伸手握住了蘇遠之的手。
“此事,你當如何處置?”昭陽望向蘇遠之。
蘇遠之笑了笑:“自然是如實稟報給陛下的。”
昭陽瞧着蘇遠之的眼中隱隱暈染開一抹墨色,心中暗自爲楚臨沐點了一根蠟燭,而後才又開了口:“不過話說回來,我也覺着父皇對你十分縱容,這是爲何?”
蘇遠之轉過眸子望向昭陽,見昭陽眼睛眨呀眨的,滿眼的好奇,就笑了起來:“方纔我不是說過了嗎?從古至今,還沒有一個皇帝是殘廢的。所以我斷然不可能奪取皇權,可我如今又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不要那至高無上的位置,我又何必再冒險?我這樣的人,背叛的機率極小,陛下自然多信任幾分。”
頓了頓,蘇遠之才又抿嘴道:“所以我希望你生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