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應財方知大勢已去,嘶吼道:“你們敢陰我!李留,回去告訴你那爹,這西北老子幫他守了三十年,如今他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居然派兩個小崽子來對付我,我馬應財就是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趙王不屑地笑了笑,吩咐左右,“還不把他嘴封上,再說下去,連天皇老子他都得罵上了。”
等馬應財被拽下堂去,劉大監頭一個鬆了口氣,對趙王笑道:“這些日子臢家可被王爺您玩壞了,如今大奸得除,總算可以讓臢家回京了吧?”
趙王開了句玩笑,“大監這回倒是收穫不小,要不小王留一箱金條?也好給您養老。”
“王爺您饒命吧!”劉大監無可奈何地道:“臢家自來膽小,碰都不敢碰那些髒東西,天大地大性命要大,臢家還得留着腦袋,侍候聖上。”
趙王回身又逗林與歡,“阿歡好象到哪都得坐回牢,要不你還是隨小王回京吧,至少那裡是小王地盤,沒人敢動你。”
“也是,我乾爹乾孃都盼着我回去呢!”林與歡扯了扯李仲楊,“那你走不走?”
李仲楊沒搭理她,轉頭問趙王:“聖上拿我回京的旨意何在?”
“對不住皇兄,小弟我空手而來,身上真沒帶什麼聖旨。”趙王大笑。
正說話間,江尚興奮地上前道:“恭喜兩位王爺,剛纔接到飛鴿傳書,達勒爾可汗和馬平的囚車已順利到京,就等着同馬應財會合了!”
“難道馬應財劫的不是達勒爾可汗?”劉大監有些詫異。
江尚揭了迷底,“大監,晉王殿下早在離開正陽關時,便命人將那兩個囚犯繞道別處送往京城,被劫的那輛囚車裡,坐的是達勒爾可汗的一個隨從。”
趙王大笑:“理當慶祝!不如咱們同去浮一大白,劉大監,收好您的錢袋,今日不用咱們出錢,林姑娘可是大財主,這銀子便由她來掏。”
“成啊!”林與歡拍拍胸脯:“今日我請客,各位不醉不歸!”
衆人紛紛往外走,趙王在前頭與林與歡聊得津津有味,劉大監等人緊隨其後,沒有人注意到,李仲楊不知何時放慢了腳步,耐着性子等走得極慢的馬英,很快和前面的人拉出了距離。
正當他二人準備轉過門廊一個拐彎處,突然一個人影衝向他們,而李仲楊此時還在回頭看馬英,自然沒注意有人從後頭上來了。
江尚無意識地朝晉王那邊瞥了一眼,待發現情勢不妙,正想往回跑時,已是來不及了,也就瞬間功夫,一把匕首插到馬英胸前,而李仲楊恰恰站在她身後。
得知馬英身受重傷,王大夫帶着小針兒立時趕到塔子街守着。
“都兩天了,馬英怎麼還沒醒?”林與歡問。
“這孩子失血過多,怕是要過幾日才醒得過來,”王大夫有些傷感,“刀傷要不了命,只是這心裡的傷,怕是她一時半會好不了。”
“馬老夫人真是夠狠,連自己孫女的命都想要。”櫻兒坐在馬英牀邊,將小針兒摟在懷裡道。
“馬家這幾天查抄得厲害,聽說都護府的大牢塞滿了人,馬英倒是倖免,可惜人又傷成這樣。”林與歡嘆道。
王大夫也是難過,“等這孩子醒來也就無家可歸了,”他又嘆了口氣,求道:“可否麻煩姑娘和王爺說說,等馬英醒來,便讓她隨在下回去,我無兒無女,既養了小針兒,便不怕再養個馬英。”
“王大夫,您心真好。”櫻兒摸了摸小針兒的臉。
因靖遠之事已告一段落,劉大監便着急回京赴命,恰好有田侍郎作伴,於是便準備不日一起押送馬應財回京。
臨走之前,劉大監特意將林與歡叫過去,說是要同她道個別。
林與歡樂顛顛地跑來,見劉大監行裝收拾得差不多,心裡倒真有幾分不捨,嘆道:“大監這一走,可再沒人能贏我的棋了。”
“你這丫頭,我便在京裡等你,咱爺兒倆到時再比試比試,你且自己先練練,棋力一定能有所提升。”劉大監鼓勵道。
“唉!不知我何時才能回去,便是回去,也是一大家的官司,可愁着呢!”林與歡嘆了口氣。
“我聽王爺提過林府的事兒,說來各家都有本難唸的經,阿歡姑娘,回京後有什麼是臢家幫得上的,你儘管開口。”
“那就先謝過大監!”林與歡眨眨眼,笑道:“要不我便拉拉關係,您回去幫我盯着,我爹要是又動歪心思,想欺負我娘,把他那小老婆扶正,求您一定在聖上面前說句公道話,別讓那害人的婆娘得逞。”
劉大監聽得哈哈大笑,滿口答應:“就這麼說定了,說來臢家也算認識林大夫人,阿歡姑娘瞧着還真隨了她的性子,直來直去,爽快得很。”
“大監在說什麼呢,怎麼這麼高興?”趙王從外面笑着進來。
“王爺回來得太不是時候,大監正誇我呢,可不給您打斷了!”林與歡故意埋怨道。
“得罪,得罪!”趙王趕緊作了個揖,“大監這一走,怕是林姑娘以後都不會來驛館玩兒了,真是沒趣!”
“王爺這幾日數錢數到手軟,怎麼還有功夫想着玩?”林與歡大大咧咧地問。
趙王來了興致,“這馬應財可真夠能貪的,金銀玉器就不說了,家庫的糧食堆得發了黴,靖遠的宅屋近一半在姓馬的名下,還都是地段最好的地方,就連在京城,馬家也有五所宅院,我這幾天一直在瞧賬,直嘆馬應財富可敵國。”
“聽起來還真不比我乾爹窮!”林與歡附和。
“更可恨,此人膽大包天,都護府專門有間兵器庫,堆得滿滿的,一眼望不到頭,我當時就嚇出一身冷汗,幸好是將人捉了,若馬應財動起謀反念頭,必會成朝廷大患。”趙王道。
林與歡忽然想起一件事,“馬家人全部入監,馬姑娘會不會受連累。”
“馬英舉報有功,應該可以摘出來,況且有皇兄爲她做擔保,應是不會有牢獄之災。”
林與歡頗覺替她慶幸,準備回去也要將這好消息告訴王大夫師徒。
回到塔子街已是天黑,林與歡進到堂屋,見桌上已擺上飯食,卻只江尚一個坐在那兒,不由好奇地問:“江先生,這人都去哪兒了?”
江尚笑得欣慰,“總算有人來和在下一起用飯,鄭全把你那小丫頭又拐走了。”
林與歡笑着道歉,“對不住,您還是自己用吧,我在驛館已吃飽了,劉大監哭着喊着不讓人走啊!”
“林姑娘原來是看不起我這布衣!”江尚故意嘆了口氣。
對於這種浮誇的演技,江與歡只能搖了搖頭,隨口換了話題,“王爺他也沒回來?”
江尚朝馬英躺的屋撅了撅嘴,“去瞧馬姑娘了。”
“孤男寡女怎麼能共處一室!”林與歡故作不滿,轉身出了屋,江尚看熱鬧不嫌事大,緊跟在後頭。
馬英屋裡沒有一點聲音,林與歡剛準備推門而入,不知何故又縮了回去,走到窗邊便站住了。
江尚見林與歡望着窗戶發愣,便彎腰從窗棱往裡瞧,只見炕上馬英依舊一動不動地躺着,倒是沒瞧到李仲楊的身影。
尋摸了半天,江尚終於發現,李仲楊是坐在門邊的一把椅子上,正目不轉睛望着牀上的馬英,眉頭皺得極深。
江尚回過頭,剛想同林與歡報信,屋裡兩人在各玩各的,沒做什麼逾矩之事,這時林與歡已掉轉身子,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她這一舉動很讓江尚摸不着頭腦,等江尚站到林與歡方纔的位置,這才發現,此處竟能將裡面坐着的那人瞧個正着。
馬英醒來的時候,已是兩天之後,一直守着她的小針兒跑過來給衆人報信,王大夫老淚立時流下來,一個勁地道:“上天保佑,這孩子逢凶化吉。”
屋裡,瞧着馬英四處尋摸的眼神,林與歡回身吩咐後面的鄭全,“去請王爺過來!”
李仲楊很快就到了,只是瞧見屋內的林與歡,似乎有些猶豫,想了片刻,上前拉過林與歡,一同站到馬英的牀前。
“王爺,您沒受傷吧?”馬英因爲失血過多而蒼白的面孔,在見到李仲楊那一刻,竟浮起了紅暈。
“馬姑娘,阿歡說要謝謝你,若不是你,我……”李仲楊抓緊了林與歡的手。
林與歡瞧了瞧李仲楊,見他專注地盯着牀上的病人,便也轉過臉,淡淡地笑了笑。
“林姑娘,打擾你了,等我傷好一些便會走的。”馬英將目光從李仲楊臉上移了過來。
“不用,你就住在這兒。”沒等林與歡張嘴,李仲楊已搶了話。
既然有人這麼熱情,林與歡也只能表示“呵呵”了。
“小女叔父犯了事,我不能連累你們。”馬英垂着眼瞼道。
“本王已和李留說好,你乃大義滅親,不但無罪反而有功,”李仲楊頗有幾分激動,“以後,便由我和阿歡照顧你。”
不知是不是心情舒暢,馬英傷口復原得倒是極快,沒幾日,在小針兒的攙扶下,她已能下牀走兩步了。
王大夫心裡高興,便準備帶馬英回自己那兒,剛一開口,卻被李仲楊斷然拒絕,“王大夫,馬姑娘在這裡住得挺好,不需要再搬。”
“馬英身子已是大有起色,總住您這兒非長久之計,如今她雖沒了親人,好在還有我這個師傅,自該照顧好她。”
“以後你們有什麼打算?”李仲楊問。
“就這麼湊合着過吧,回頭等她好了,老夫幫這孩子尋一戶好人家,有個人照應着,再生幾個孩子,她這一生也就圓滿了。”王大夫嘆道。
“她怎麼能嫁人呢?!”李仲楊突然吼了起來。
難得見李仲楊這般衝動,連一旁的林與歡都給驚住了。
大概發覺自己有些失態,李仲楊瞧了林與歡好幾眼,最後乾脆一掀簾子,甩手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