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夫人請您過去!”僕婦雲娘遠遠地叫了一聲,這纔算打斷屋裡雲陽的絮叨。
林與歡忙退出去幾步,假裝剛到的樣子,對着雲娘比劃着手埋怨道:“你這是急什麼,我不是纔剛過來嗎?”說完邁上臺階,推開馬蕪的屋門。
自回到林府,林母便走上改革道路,將原本府中二夫人的擁躉全部開發,又進了一大批新人,誓要將林府換一翻天地。
林與歡在一旁袖手旁觀,發現林母絕對是宅鬥高手一枚,加之林老爺理虧心虛,自甘做了甩手掌櫃,小半年轉眼過去,林府果然大不同以往,人人整肅謹慎,再沒當初派系之爭,皆唯大夫人馬首是瞻。
而那邊林老爺也在往賢夫慈父的路子上走,除了時不時出京視察林家店鋪,平日裡便同林母膩在一塊,倒似回到當年如膠似漆之時。
趙二孃仍舊常來探望,或同林母一起看看各家店鋪賬目,或陪着她閒談些家長裡短,林與歡若是無事,便也帶馬蕪陪坐到一旁,邊瞧着小丫頭打絛子,邊自己打着小瞌睡,覺得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歲月靜好。
“小姐,告訴您一件好玩事兒。”今日趙二孃一到,便是一副楊眉吐氣神色。
“怎麼這麼高興?”林母好笑地問。
“有人瞧見林與欣她娘被叫進官府了!”趙二孃簡直開心得不要不要的。
“可是查出她販私茶?”林與歡忙上前打聽。
“這我倒不清楚,我要說的是另一樁官司。”趙二孃一臉神秘。
“趙姐姐快說!”林與歡性子急,最怕人賣關子。
趙二孃還沒開口,又先笑了好一陣,“聽傳啊,那女人在大堂上莫名其妙昏了過去,刑部審案的大人們嚇得不輕,趕緊找來大夫診治,結果你們猜怎麼着,那位居然老蚌生珠,肚子裡有了!”
林母吃了一驚,“幾個月了?”
“說是還沒到仨月,不過,那女人倒是硬氣,問她孩子爹是誰,死都不肯說!”
林與歡疑惑,“會不會是我爹的?”
林母白了她一眼,“要不你去問問?他要敢再跟那女人藕斷絲連,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好吧,大夫人威武!林與歡吐吐舌頭,自滾回到馬蕪身旁。
雖如今林母對林老爺尚算信任,只免不了還是忍不住去問了一下,結果林老爺指天誓日,說若是自己造的孽,必斷子絕孫,不得善終,林母趕忙閉了嘴。
這事在林府幾乎沒掀什麼波瀾,林老爺不幾日又要出京巡店,林母幫着他收拾好行李,一大早千叮嚀萬囑咐地將人送出門,瞧着他身後跟着的十來個隨從,別說,還是不怎麼放心。
林與歡陪着林母送走林老爺,便上車準備去明月樓,這時隨身跟着的雲娘遞上個貼子給她,說是方纔有人送來的。
等林與歡打開一看,才知道是亭陽公主邀她赴宴,理由是公主家小壯閨女今日抓週。
貼子拿在手裡,林與歡卻直犯愁,這亭陽公主實在沒她妹妹可親,平時裡也同自己沒什麼交道,而且顯見是皇后的“乖女兒”,這回突然來這麼一下子,必定非妖即怪。
車上一路,林與歡且琢磨着想什麼辦法推掉邀約,又不會將人得罪,不過怎麼都憋不出好法子來,她只能皺着眉頭進了明月樓。
雲陽公主拉着韓寶穎進來時,就瞧見林與歡託着腮在想心事,兩個人對視一樂,正想上去嚇嚇林與歡,還沒到近前,就聽林與歡大喝一聲,“多大姑娘了,都沒個正形?”這一下,反倒嚇住了兩個丫頭。
讓小二上過茶點,林與歡不經意地問:“公主,今日你家皇姐請宴?”
“是呀,”雲陽公主笑道:“不湊巧正逢賢妃娘娘小壽,我母后讓我在宮裡陪姨母,去不了亭陽公主那兒了。”
林與歡不由嘆了口氣,這回連個作伴的都沒了。
“我表哥可一道來了?”林與歡閒閒地問道。
“在外頭同掌櫃的喝茶呢!”雲陽公主隨便答了一句,臉卻不由自主地紅了。
看出小姑娘顯是小鹿亂撞,林與歡不由想起上回偷聽來的話,便起了惡搞之意,故作害羞地道:“這樣啊,馮哥哥怎麼也不過來打聲招呼,會不會是不好意思啊?”
“爲何?”韓寶穎跑上來湊趣,看來是聞到了八卦的味道。
“我舅母前兒個問我娘,就是……”林與歡低下頭很是做作地哼笑了一聲,“親事什麼的。”
一擡眼,林與歡果然見雲陽公主神色不好了,只聽她磕磕巴巴地問,“林姐姐真要和……馮廣成……親?”
林與歡並不直接回答,卻反問道:“你們覺得我倆可般配?”
大概雲陽公主將心事只告知過馬蕪,韓寶穎明顯是一無所知模樣,甚至大讚林與歡和她馮哥哥天作之合,“那真是好極了,難怪那回在萬佛寺,馮夫人拉着林姐姐問長問短,原來是在相媳婦兒呢!”
“寶穎這丫頭,越來越會說話了!”林與歡口裡誇着韓寶穎,眼睛卻直瞄雲陽公主。
只小公主這會子雖還使勁裝着笑臉,眼眶卻是實實在在地變了色。
這一下倒讓林與歡於心不忍了,“八字沒一撇的事,可不就說着玩的。”
不過屋裡氣氛已然降到冰點,此後任憑林與歡再怎麼逗弄,雲陽公主都是滿臉黯然,連韓寶穎也瞧出來了,一個勁問:“雲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好吧,解鈴還需繫鈴人,林與歡起身,叫過一個小二,說是請馮將軍到賬房來一趟。
不一會,馮廣真就來了,見屋裡一幫子小丫頭,稍稍猶豫一會兒,才走進去。
“馮哥哥,你怎麼還不到我家提親啊?”林與歡單刀直入地問。
“嗯?”馮廣一下子愣住,然後,居然是不知所措地連瞧了雲陽公主好幾眼。
而此時的雲陽公主已然控制不住情緒,轉身就要往外跑,卻被林與歡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公主別走啊,好戲還沒開始呢!”林與歡笑着道。
“公主這是……哭了?”馮廣也瞧出雲陽公主不對勁,臉上立時掩不住的心疼,試探地問道。
一旁的韓寶穎懵了,此時她正好站在雲陽公主對面,妥妥地看到雲陽公主低着頭,淚珠兒大顆大顆往下掉。
“馮哥哥是不是喜歡上誰了,所以纔不肯娶我?”林與歡做不滿狀。
雲陽公主迅速擡起頭,雖臉上淚跡未乾,卻顧不得用帕子去擦,而是眼巴巴地望着馮廣。
馮廣臉一紅,覺得這種事當着幾個小姑娘的面,真是不好講,便道:“阿歡,你這又開什麼玩笑,咱們不是早說好的,做兄妹比做夫妻自在。”
雲陽公主心下一鬆,不知哪來的勇氣,放開膽子上前問道:“馮廣,你到底有沒有喜歡的姑娘?你要說實話!”
林與歡這時早捂着嘴偷樂開來,而韓寶穎總算看出名堂,接收到林與歡“給小鴛鴦騰地兒”的眼色,兩人一起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帶着韓寶穎到後院轉了好大一圈,再回到賬房時,雲陽公主與馮廣竟是都離開了,林與歡笑罵,“這小公主重色輕友,有了情郎,就把咱倆都撇了。”
“真希望這對能成。”韓寶穎從心底衷心地表示。
“寶穎,你這麼好的姑娘,一定也能遇上自己的如意郎君。”林與歡爲她打起氣來。
韓寶穎倒是無所謂地道:“我纔不怕了,林姐姐比我大三歲,不也沒嫁嗎?真不行,老了咱倆就在一處。”
“傻丫頭!”林與歡真不知韓寶穎這是在自我安慰,還是故意要氣她林與歡已經老了呢?
天色將黑,林與歡親自將韓寶穎送回韓府,便準備往家走,車剛上半道,林與歡突然想起來,亭陽公主還請她今晚赴宴,白日裡只忙着同雲陽公主鬧着玩,竟把這事給忘了。
雖是百般不樂意,林與歡知道還是得罪不起皇家,便讓雲娘領她到最近的林家銀樓,隨手買了個金項圈,這才硬着頭皮來了亭陽公主府。
此時公主府前已是門庭若市,不少客人在遞貼子進場,林與歡下了車,纔想起自己那貼子不知放哪兒去了,不由心生竊喜,叫過雲娘,想着讓她將禮送過去,自己便後轍了。
“林姑娘慢走!”剛轉身走兩步,便聽見有人在後面叫她。
林與歡回頭瞧時,原來是個管事模樣的人走上前來。
“林姑娘,我家公主老早便吩咐小的在這等您,”管事笑道:“她還說,若是您一直沒出現,便要小的去林府親自請。”
看來就算自己不主動上勾,人家也做好霸王硬上弓的打算了,林與歡無奈,只好道:“那就多謝大叔了!”
“不敢!”那管事殷勤地笑笑,躬身便請林與歡進府。
沒想到亭陽公主還真給面子,直接叫人將林與歡領進內室,而此時,除了一位主人、大堆僕婦和某個在牀上爬了爬去的小娃娃,晉王妃元緩竟然也在座。
待林與歡上前同公主和王妃見過禮,又將賀禮奉上後,亭陽公主一邊命人上茶,一邊很頗帶抱怨地道:“阿歡果然偏心,聽說整日和雲陽那丫頭好得跟親姐倆似的,倒是從不過來瞧瞧本公主。”
林與歡真不知該如何做答,總不能回人一句“咱倆不熟”吧!於是,只好“呵呵”兩聲。
晉王妃一如既往地乖巧,只在一旁淡淡地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