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與歡不急不慌地問了一句,“元大哥,可知道你家妹子現在幾歲了,您以爲,女人的青春能耽擱得起?”
元鵬幾乎要炸了,“誰叫她當初自已要嫁入皇家!元緩絕對不會同晉王合離,還有,若林姑娘你執意攛掇王爺休妻,別怪我撕破臉去告御狀,反正我這官早不耐煩做了,大家索性都別好過!”
“嘖嘖,您這是心疼妹子呢,還是恨她到了骨子裡,”林與歡不贊成地搖搖頭,“我算明白了,您這心裡頭哪是爲妹子着想,分明是想要逼死她。”
元鵬一瞪眼,“你什麼意思?”
“自然是要大家都滿意嘍,放心,元緩會帶着晉王妃名頭去死的。”林與歡此話一出,更把元鵬氣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趙康這一回到靖遠,可謂是有備而來,不僅親自從吏部挑了不少自認爲可靠的手下,李相國又給他配了自己兩個幕僚,這一路上趙康一點都不擔心,反正天下烏鴉一般黑,加上他身邊這麼多能人,查得林承萬身敗名裂可不是舉手就得的事。
然而半個月過去了,得來的結果卻是出乎意思。趙康在心裡着急上火,沒想到林家這賬目這般乾淨,竟然和自己當縣官時做的假賬有得一拼。
這一日,趙康手下齊聚驛館商量對策。
“怎麼可能?這林家人有多厲害,竟是抓不到半點錯處?”趙康慍怒道。
“趙大人,所有礦務賬目進出皆查過,筆筆都能尋到來龍去脈,我等才疏學淺,竟找不着一絲可疑之處。”
“那就再查,直到找着可疑!”趙康高聲道。
“趙大人,這已查了第三遍,便是再查三遍,結果也不會有所不同。”一個主事小心地回答。
趙康勃然大怒,“本官不信,他們林家就那麼幹淨,捨得一點都不貪。”
他手下一個年紀長些的站出來回道:“大人有所不知,當初開礦這肥缺,一直有不少人覬覦,最後卻欽定了林承萬,當時就有傳言,聖上是覺着,林承萬本就富可敵國,手上最不缺的就是銀子,自然不會爲了點蠅頭小利鋌而走險,拿自己身家性命開玩笑。”
“我卻不信,這世上哪有不貪銀子的官?”趙康從鼻子裡哼了聲,“一個奸商竟還高風亮節起來了。”
那人繼續道:“下官昨日無事曾到礦山上逛了逛,見到那裡人員進出有序,每個環節都派專人把守,所有工序環環相扣,最後必有一人簽字畫押,便是有想從中漁利的,也是困難重重,只因任何一處有紕漏,立時就會被發覺,說來也只有商人才能想得出這法子,不得不讓人佩服,林承萬之所以成爲首富,確實有他不同尋常之處。”
“不行!你們繼續給我查,”趙康有些急了,“誰能查出林家的錯處,哪怕是一星半點,本官也有重賞。”
將人都趕出去後,趙康一個人坐屋裡生悶氣,其實心裡是在害怕,若當真一無所獲地回去,他上官的面上不好看倒無所謂,就怕李相國會對自己大失所望,到時候,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點垂青,也會就此煙消雲散。
一個叫張必的這時折了回來,此人是跟着趙康一道來靖遠的李相國的幕僚,不看僧面看佛面,趙康只得振作精神,笑着起身道:“張先生回來,莫不是有何指教?”
“趙大人,恕在下直言,方纔您確實太心急,有些話擱肚裡就行,千萬別放明面兒上。”張必不客氣地坐到一把靠椅上。
“不知先生何意?”
“在下知道趙大人一心想查出林家的把柄,以便回去同李相國有個交代,只是大人性情太過耿直,卻是少了一些城府。”
“哦?”趙康心中厭煩,覺得這張必狗仗人勢,膽敢教訓起自己來,不過,面上他還得留着三分客氣,只能忍着氣問,“那可否請張先生細說一二。”
“您手下那位主事說得沒錯,當初聖上派林承萬過來,就是看中他不會貪,若是您真查出他的貪腐證據也就罷了,只是林承萬賬面確實乾淨,老在這地方找錯處,其實沒多少意思。”
“張先生,不知您的高見?”
“莫不如從其他方面尋他的毛病。”張必笑着提醒。
“這……”趙康覺得自己腦袋有些疼了。
“林家在西北呆了不少年頭,這其間三教九流必有接觸,總難免有行止不規矩的地方,不如,您花些功夫查查這些?”
大概上回元鵬被林與歡的異想天開給嚇着了,這之後怎麼請,他都不肯再來林府,後來櫻兒帶消息說,這幾日元緩在將軍府天天被她哥哥洗腦,好在她已是下定決心,根本不爲元鵬的苦口婆心或是軟硬兼施所動。
一晃李仲楊帶着阿寶也走了兩個多月,林與歡摸摸又鼓出不少的肚子,心中盤算這父子倆倒是樂不思蜀,再多的事,這麼長的日子也該回來了,不知阿寶有沒有給他爹糟蹋壞了,有沒有被什麼人欺負。
林與歡拿起筆,想着要給他們父子寫幾句,正在思忖間,櫻兒急匆匆地走進來,一到屋裡便道:“小姐,鄭全剛派人來說,林與欣被人弄出牢房了!”
“什麼?”林與歡一驚,“是誰幹的?”
“聽說京裡吏部來了個姓趙的,原本來查西北礦務的賬,沒想到昨日突然去找劉都護,說是要提審豔娘,劉都護不知究裡便點了頭,豔娘隨即就被帶走,都護府牢頭曾得過鄭全招呼,要好好照應林與欣,所以人一被提走,他便趕着過來告訴了鄭全。”
“那姓趙的提審豔娘是何目的,她的真實身份有沒有暴露?”
“現在還不知,鄭全已經去想轍了。”
“可知那姓趙的什麼來歷?”
櫻兒道:“聽說是個員外郎,他丈人還是朝中權貴。”
“與林家有什麼過節嗎?”
“應該沒有,聽說他是這一兩年才做的京官。”
林與歡揉了揉太陽穴,道:“這件事先不要插手,咱們靜觀其變,林與欣如何從流放地跑出來的,我們並不知道原因,但流放之人出逃卻是重罪,不能讓她牽連林家。”
京城萬佛寺某間寮房裡,阿寶躺在禪牀上睡午覺,旁邊,穿着僧袍的皇后正盤着腿閉目輕聲頌經,不過顯是有些心神不寧,時不時要轉頭看看旁邊的孩子,生怕將他吵醒。
亭陽公主從外面進來,見屋裡這般安靜,立時放輕了手腳,剛想福身,卻被皇后用眼色止住,示意她一道出去。
到了臺階下,亭陽公主誇張地拍拍胸口,笑道:“那位如今可是您心尖尖的小祖宗,真是碰不得,嚇不得!”
“你還不滿了?”皇后白了亭陽公主一眼。
“皇兄今日倒捨得將這寶貝交您手上,我還以爲他會隨身揣兜裡呢!”亭陽公主好笑地問。
“你父皇難得有興致出趟遠門,既宣召了你皇兄,他便再不想去,也是要跟的。”
“皇兄還是沒將阿寶的事呈報父皇?”
皇后嘆了口氣,“你皇兄要不是爲了我這病,本不肯帶阿寶回來,如今京裡頭風聲那麼緊,都在傳你皇兄是爲謀大位而來,多少雙眼睛盯着他,若將阿寶放到人前,恐怕非禍不是福。”
“母后,皇兄已明確說過無意大位,你便肯了?”
“隨他吧!我這兒子算是丟了四、五年,好不容易回來,又帶來個孫子,爲娘已是感謝佛祖菩薩,如今我也想通,兒孫自有兒孫福,”皇后忽然笑了,“你有沒有看出來,你皇兄如今的神情態度比從前輕鬆多了,想是他和阿歡兩人過得幸福,這也就夠了。”
“可是您有沒有想過,一旦二皇兄登位,得知皇兄奪了他妻子,會善罷甘休?”
“你皇兄說了,他們夫妻商議過,在外頭,阿寶的母親會是個永遠的秘密,還有,未必趙王就能得償所願,如今齊王雖小,卻甚得你父皇寵愛,賢妃既有意爭儲,便由着他們吧!”
亭陽公主無奈地道:“您決定支持李升,我們也只好聽您的,只是您相信賢妃上位後,一定會善待我們?”
這時屋裡有孩子在叫“奶奶”,皇后笑着迴應了一聲,又對亭陽公主道:“她終究是我同父妹妹,當初沒有哀家主張,賢妃如何能進宮,還爬到衆妃之首,飲水思源,她心裡應該有數。”
兩人進屋的時候,阿寶正光着腳在禪牀上蹦來蹦去,皇后立時大驚小怪地叫起來,“我的乖乖,快回被窩裡去,可別凍壞了!”
亭陽公主“噗嗤”一聲笑出來,“母后,女兒記得,我們兄妹三個長那麼大,真沒一個聽您這麼親熱地稱呼過,果然是隔代才親。”
阿寶見到亭陽公主,跑到牀邊甜甜地問道:“大姑姑,您家小姐姐和小弟弟來了沒有?”
亭陽公主沒好氣地道:“小姐姐早怕了小祖宗你,居然連女孩兒家的頭花都敢搶,你那小弟弟剛會走路,可不能讓你爬樹摸鳥地給帶壞了!”
“對不起,”阿寶撅着嘴認錯道:“我逗小姐姐玩的,不想她生氣了。”
皇后一邊替阿寶穿衣裳,一邊訓亭陽公主,“你家那丫頭就是養得太嬌,被個小了兩、三歲的弟弟打敗,還沒出息地撒嬌告狀,你這當娘真好意思,竟幫着她來興師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