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林佑寶絕不能改名!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既答應了岳父大人,怎可又反悔,”李仲楊怒道:“老傢伙這是蹬鼻子上臉了。”
“李處說得有理,”林老爺一大早和林母來了晉王看孫子們,趕巧劉大監過來商議聖上要給孫子們賜名的事,心中着實“咯噔”了一下,正七上八下之時,沒想到李仲楊竟表明了態度,林老爺忍不住得意,這會子才覺出這女婿挺可靠,“這總得有先來後到的,再說了,兩個小的跟着姓了李,聖上還是佔了大便宜。”
林與歡和林母保持中立,皇后倒是態度明確,“劉大監,阿寶姓林,是我點過頭的,你就給聖上帶個話,我這些孫子們不在乎什麼皇家的封號,讓他就省省。”
劉大監頓時起了一腦門子的汗,昨日周文帝設家宴,見到晉王這幾個孩子,又哭了一場,不過這一回是喜極而泣,等孩子們走了,他想了一夜,纔給孩子起出了名字,這一大早便讓劉大監來報信,這還沒敢直接宣旨,想來人老了,心也軟下不少,對自己的兒子更是有些怵了。
見劉大監一臉不自在,林與歡有些不忍,親自端上茶道:“聖上的恩賞原不該辭,只是也請他體諒,我們林家沒有男丁,自然得指着一個外孫立門戶,你就給說說好話。”
劉大監無法,只有點點頭,轉過去又問皇后,“娘娘鳳體是否康復,您昨日沒進宮,聖上怪不自在的,雖沒明說,心裡卻在擔心您,不知娘娘何時能回宮。”
皇后擺了擺手,“既已廢后,老身便是庶人了,如今就靠着兒子媳婦過日子,閒時帶孫子打發時間,早沒了攀龍附鳳之心,聖上心意,老身自領了便是。”
劉大監這般被擠兌,臉上的汗一勁地往下流,還是老德子上前說了句公道話:“娘娘,聖上這些年爲奸人所害,所謂廢后全是有人矯旨,自然不能作數的,老奴方纔聽劉大監講,聖上心裡一直對此耿耿於懷,覺得對不住您和王爺。”
皇后半天沒說話,這時阿寶撩簾子進來,道:“爹、娘,小叔要帶我進宮去玩兒!”
跟在後頭的齊王見一屋子人,一時有些吃驚,等看到皇后,便趕緊上前跪到地上,“李升參見娘娘!”
皇后瞧了瞧他,嘆了一聲,“原來是阿升啊,轉眼長這麼大,我都認不出了,趕緊起來吧!”
齊王卻不肯起,道:“李升的母親做了對不住娘娘的事,李升要向您磕頭認錯。”
“得了,”林與歡上前一把將齊王拎起來,道:“母后,您別見怪,這孩子如今一見誰就請罪,我們都給他煩透了,您說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能犯多大的罪啊!”
“阿升,起來吧,你嫂子的意思明白不,”皇后將手伸向齊王,“那都是大人的事,沒誰會同你這孩子計較,只要你心裡知道對錯,以後多學些好便是了。”
“我說,你跟我家來玩便來唄,怎麼還想拐自個兒侄子進宮?”
齊王臉“騰”地一紅,“是父王說的,讓我把阿寶帶宮裡去。”
“你小子啊,如今倒是跟你父皇一條心啊,”林與歡嚷嚷道:“幫着他搶人孩子,他自己沒有啊!”
“其實我也是想的,在宮裡就我一個人。”齊王低聲解釋道。
“娘,我要進宮玩,裡頭可大了,昨兒個我同小叔還有靜儀、阿蠻他捉迷藏,誰都找不到我,我贏了好幾回呢。”阿寶也在一旁據理力爭。
李仲楊一瞪眼,“你這孩子懂個什麼,要是裡頭好玩,你小叔天天還想往外跑,告訴你,宮裡可不同咱家,任你來去自由。”
阿寶疑惑地望着齊王,“小叔,真是這樣?”
齊王左右瞧瞧,覺得這事還真不好回答。
到最後哄來哄去,阿寶還是沒進宮,連齊王也一起留了下來。
這晚阿寶堅持要睡到齊王的屋,林與歡侍候完這兩個孩子,便去皇后住處看了大大小小,這纔回自己屋。
梳着頭髮,林與歡問斜靠在牀上的李仲楊,“聖上看來是想你母后了,我覺着吧,再撐個兩三天,他一定會到咱這兒來。”
李仲楊“哼”了一聲,“他可要面子了,主動求和的事絕對幹不了,否則母后怎麼會在萬佛寺住了十幾年。”
“合着都在等對方主動求和啊!”林與歡大笑,“這可麻煩了。”
“現在覺出我的好來了吧,”李仲楊得意道:“我哪個時候不是主動同你示了,便是偷,也把你偷到我身邊。”
“你倒覺得驕傲啊!”林與歡躺到牀上,“這樣擰着也不是個辦法,咱們還得讓老兩口破鏡重圓,聽陳夫人說,你父皇心裡有你母后,只不過兩個人脾氣都太硬,如今你瞧出來了沒,你父皇明顯服了軟。”
“隨你吧,只要我母后自己樂意,怎麼着都行。”
“果然是兒子不貼心,”林與歡拍了李仲楊一向,“還得等我這當媳婦地拿主意。”
兩口子自此便想着怎麼將皇后心甘情願地送到聖上手裡,卻不料那頭趙王府又出了事。
聽到林與欣暴亡的消息,林老爺頓時嚇得不輕,雖說這些年他與林與欣關係並不好,可畢竟死的是自己親生女兒,心中難免傷心,自是趕緊往趙王府跑,半道上又特意拐過去叫上了林與歡。
林與欣的屍首被放在她以前住的西院,人已然裝殮好,院子裡停着一口棺材,除此之外只有幾個和尚尼姑在念經,三兩個僕人,顯得十分冷清。
此時趙王並不在府裡,楊妃聽到說林家父女過來了,撐着沉重的身子來了西院,林老爺先到裡面看林與欣最後一面,林與歡知道趙王府會來人,便站在院子裡等了等。
“阿玉,你怎麼過來了?”林與歡忙將她扶到一張椅上坐了,“你肚裡孩子要緊,這裡的事我來處置就行了。”
楊妃嘆道:“我沒想到林與欣竟得了這個結果,阿歡你信我們,雖然沒讓她重新上宗牒,可王爺特意囑咐了,她的吃穿用度按側妃的名分走,從不讓她委屈,也怪我自顧不暇,還是沒照顧妥當。”
“她爲何走了那麼突然?”林與歡不解地問道。
“今兒個一早,林與欣屋裡的僕婦便來報,說是她就不對了,等請的大夫到了,才確定人已經過去,問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猜可能是心疾所致,對不住你們了,這幾日我都躺在牀上,現在纔過來瞧上一眼。”
“怎能怪得上你,這也是人各有命,”林與歡瞧了瞧院外,道:“有沒有叫阿蠻來給她娘磕三個頭,好歹是從林與欣肚子裡爬出來的。”
正在這時,停屍的屋裡傳出林老爺的大哭,林與歡看了楊妃一眼,趕緊跑了進去。
“阿歡啊,你瞧你妹妹的眼睛怎麼老閉不上?”林老爺哽咽道。
林與歡看得很清楚,林與欣真就是死不瞑目,真湊近了細瞧,可以看出,她的一隻耳朵上少了個墜子,林與歡心中一動,掀開了蓋在她身上的錦被,從頭尋到了腳,發現林與欣的手背上竟有青紫,甚至冒出了血點。
“爹,沒事。”林與歡不想讓林老爺費心神,把錦被給林與欣蓋好後,便扶着林老爺走到外面,三個人商量了一下出殯事宜,林與歡說是要和楊妃談談,便讓林老爺先回去了。
楊妃屋裡,林與歡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問上一問。
“你的意思,林與欣不是死於心疾?”楊妃大吃一驚。
林與歡嘆了口氣,“阿玉,你方纔也聽到了,林與欣死了眼睛都閉不上,想是心裡仍有不平,這王府莫名其妙死一個人,其中必有蹊蹺,兇手有可能就在你們這,我覺着,還是得查出來。”
楊妃卻有些猶豫,“阿歡,林與歡是你妹妹,你要爲她討個說法也是有的,只是請你看在趙王和我的薄面上,不要將此事弄大。”
“你放心,我剛想着,不如請江先生過來,咱們自己弄清楚便好。”
楊妃終於點了點頭。
這時門外傳來“哎喲”一聲,林與歡到門口看時,原來是院子裡有個僕人被撞倒在地,等上前問時,旁邊有瞧見的人便道,阿蠻郡主在楊妃門外站了一會,然後突然掉頭就往回跑,不巧撞倒了那僕人。
江尚果然不負所托,沒一時便從停屍房出來,外面的林與歡道:“林姑娘,令妹死因是頭上被硬器擊中。”
林與歡沉吟片刻,問道:“江先生,我若追究此事,會否影響趙王聲名?”
“在下知道林姑娘的猶豫,不如咱們一起去趙王,聽聽王爺的想法。”
韜光閣裡,楊妃也一起過來,衆人皆將目光放到趙王身上。
“江尚,林與欣死因確實可疑?”趙王好半天才開口問道。
“王爺,身爲刑部官員,在下想請王爺恩准查出真兇。”
趙王仰頭望着頭上的藻井,道:“趙王府出事,雖有礙小王聲名,可若是不查個水落石出,不說對不起林與欣,更是對不起自己良心。”
第二日一早,林與欣院子的僕人們便被叫進了刑部衙署,由江尚親自審問,沒一會便問出,林與欣自打回了趙王府,便有個習慣,晚上喜歡在王府裡轉,開始還有人跟着,後來林與欣連打帶罵,再沒敢惹這位。
江尚問道:“發覺林夫人不對的時候,你等做了什麼?”
一個領頭的僕婦道:“奴婢們急得慌,便去尋了陳夫人來,陳夫人瞧了一眼,便趕緊派人叫了大夫進來。”
江尚對手下道:“去請陳夫人,然後把那個大夫也叫過來。”
大夫倒是先到了,供得倒也爽快,說趙王府派來的人給了他一百兩銀子,讓他見了病人,只說是心疾而亡。
江尚心中一動,又等了一會兒,卻老是不見陳夫人出現。
這會子江尚模模糊糊覺得有點不對勁,乾脆也不等,直接來了趙王府。
也不用人稟報,江尚便熟門熟路的進了府,到了裡頭才發現,裡面人皆慌里慌張,倒像是府裡出了大事。
江尚隨手抓住一個,問道:“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