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笑着走上前,“相公,恰好今日路遇林先生,妾身知道他懂風水,這不抓着他便過來了。”
老三明白了,林與歡這是不想暴露身份,忙“哦”了一聲道:“那便辛苦林先生,是拙荊莽撞了。”
林與歡假模假勢地回道:“咱們是朋友,沈東家千萬別客氣。”
這時那個陌生面孔上前拱了拱手,打着哈哈道:“沈東家一直對老朽說,要等做主的過來定奪,原來作主的是沈夫人,失敬!失敬!”
三娘坦然受之,福了福身道:“讓先生您取笑了。”
老三忙給介紹,“這位是義倉的東家林老,可特意在這等你好久了。”
“多謝!”三娘笑着客氣了一下。
那林老卻直襬手,“是沈東家過譽了,老朽哪算得上什麼東家,不過是林老爺府上的一個小管事。”
林與歡一怔,打量了他幾眼,倒有心問問他說的是哪位林老爺,不過遲疑了一下,也沒吱聲。
接下來在林老帶領下,老三夫妻在前,林與歡和張機在後,幾個人一起往義倉裡面走。
張機故意拉着林與歡慢下了幾步,小聲道:“夫人,您瞧見沒,這義倉距北城門不遠,背山面水,四通八達,屋子建得也敞亮,還有這麼大一院子,確是做庫房的上上之選。”
林與歡點了點頭,問:“瞧着果然還不錯,房契你們瞧過了沒?”
“嗯,是京城林承萬家的產業。”
林與歡一愣,選來選去,大水還撞上龍門廟了。
“租金確定是一年三百兩?”
“沒錯。”
林與歡繞着義倉轉了幾圈,忽然有了新想法,“有沒有問過他們,打算賣鋪子嗎?”
張機搖頭道:“聽林老說,這鋪子是她家大夫人的嫁妝,並不許林家人處置。”
呵呵,原來是自己親孃的產業,不知道以後會落在誰手裡,林與歡突然之間覺得有些肉疼。
在天朝深受房價之苦的林與歡早看出來,此處地段絕對好得沒話說,旁邊也在陸陸續續地蓋房,過不了幾年,這義倉絕對能增值,可惜自己大概沒機會繼承家業了。
這時三娘走了過來,林與歡知道她的意思,大聲道:“沈夫人,此處門朝上乘之向,屋前開闊,能接納八方生氣,定能客似雲來,財源廣進,這義倉值得租。”
“哎!”三娘高興地跑去找老三了。
隨後老三、張機和林老一起去找保人定契,三娘則帶着林與歡去了五福茶館。
林與歡一踏進五福就樂了,道:“三娘,這安排甚得我心。”
三娘先和茶館掌櫃的打了個招呼,便熟門熟路地穿過五福茶館的月華門,往右一拐過條巷子,這纔來到一個院子前。
被帶到屋裡後,林與歡笑着誇讚,“此處不錯,乾淨、透亮,更難得鬧中取靜。”
“夫人,這裡是我們兩口子在京城的落腳點,雖是有些簡陋,不過住着倒還舒服。”
“三娘好本事,居然能找到這處好地方。”
“唉,哪是什麼本事啊!五福是我一位師姐家開的,當日她見我們兩口子帶着元寶在京城居無定所,便拔了這個後院,說是看在孩子份上纔給的。”
林與歡覺得三娘那師姐倒是一位性情中人,便問:“那這一回你們都過來了,不準備去見見她?”
“師姐一直嫌我和老三做的營生是歪門邪道,平日很少搭理我們,一見面就把我倆罵得狗血淋頭。”
林與歡笑道:“三娘,你忘了,咱們現在可是正經生意人了。”
三娘想了想,覺得林與歡說得有理,“嗯,夫人說得對,如今老三和我勉強也算在京城有了買賣,是該去向她老人家顯擺一下!”
天黑之後,老三和張機回來了,林與歡瞧着他們臉上笑模樣,便知這事算是辦成了。
今日趁着大家心情都好,張機便提議,既來了京城,不如就去明月樓坐坐。
林與歡也聽說過明月樓,作爲京城最好的酒樓,聽說明月樓整日車馬不斷,賓客盈門,最有名的就是一個“貴”字,據傳東家極捨得下本錢,甫一開始就將明月樓建得雕樑畫棟、美輪美奐,去的人皆讚不絕口。
身爲酒樓從業人員,來京城一趟不去觀摹一下,那便是缺乏學習精神,瞧着張機難得露出的飢渴眼神,林與歡一拍大腿,道:“走!三哥帶足銀子,咱們一塊去見識一下!”
爲了防備有人認出自己,即便是男人打扮,林與歡還是一路讓張機擋在她前面,畢竟這裡來的人非富即貴,若一招不慎和那人撞個正着,她可就無處訴冤了。
老三兩口子雖算京城常客,不過明月樓卻還是頭一回進,從他們驚歎的表情,林與歡瞧出了,這二位還真沒見過什麼世面,不過老三很快恢復了鎮定,大踏步地走到了前頭。
一個小二上來,先是打量一下他們的穿着,心裡大致有了些譜,便不卑不亢地道:“幾位準備坐哪?”
張機道:“開個雅間。”
“地字號雅間,四位客!”小二道。
老三臉色一變,斥罵道:“你這小二眼睛沒長正,看人下菜碟呢,還不給爺開個天字號!”說罷,從懷中掏出塊銀子砸了過去。
小二一把拉住,臉上也不再矜持,又喊了聲:“天字號雅間,四位貴客!”然後點頭哈腰地將人領着往上走。
林與歡沒想到老三還有這般氣魄,心中笑開了花,想來假以時日,他少不得是位頤指氣使的大爺,這纔是福海大鏢頭該有的氣質。
倒是三娘有些拘束,等坐到三樓雅間,見小二上了茶出去,忙拉住老三怨道:“你裝什麼大爺,憑啥給他那麼多銀子。”
老三瞪了她一眼,剛想回嘴,林與歡已開了口,“三娘,這明月樓不像咱們福海,看得出是個勢利地方,三哥做得沒錯,反正咱們多的就是銀子,今日就可着勁拿錢砸人玩!”
三人在一旁喝茶聊天,倒不見張機吱聲,林與歡一轉頭,發現他正靠在窗前朝下面張望。
出於好奇,林與歡也跑上去湊熱鬧,這才注意到,從他們這個雅間望下去,可以將整個酒樓內景一覽無餘。
張機頗爲感嘆,“東家,今日我才發現自己是井底之蛙,原以爲咱們福海是一等一的好地方,卻不想人家還有此等奇思妙想,竟能讓一條河從店裡穿過,還巧奪天工地修了座漢白玉拱橋,實在自愧不如啊!”
“你傻呀,這明月樓可是拿銀子堆出來的,你瞧見沒,就這窗上刻的喜鵲登枝,鳥身上的毛都是一筆一畫,可不是一般工匠花得出的功夫,咱們要敢東施效顰,就且等着倒閉吧!”林與歡拍拍張機的肩膀。
老三也走過來,道:“夫人說得對,有多大本領做多大的事,咱們把自已的福海做好就已經不錯了,不過話說回來,這明月樓也就林承萬有這個氣魄造得出來,難怪此人能做到大周首富,真不知他是何等人物?”
“你說這明月樓也是林家的?”林與歡有些吃驚,原先“林承萬”這個名字對於林與歡來講只是個概念,今日到了京城,她纔算對自己那位父親有了感性認識,那種錯失了成爲“白富美”的遺憾油然而生。
正當她兀自感慨之際,張機突然將人一扯,林與歡立馬被帶離開窗前。
老三覺着奇怪,問張機,“出什麼事了?”
張機這時也閃過身子,道:“不得了,我瞧見韓公子和那位晉王了!”
林與歡一下子反應過了,怕什麼來什麼,這回還真冤家路窄。
三娘趕緊上去將雅間的門給闔上,道:“怎麼剛來頭一天就遇到這些人,夫人,咱們要不先走吧!”
林與歡拍了拍狂跳的心,道:“算了,銀子都花出去了,還不得吃完了再走。”
恰在此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就聽到小二在招呼:“王爺、韓大人,這邊請!”
然後便是韓寶庭在問,“我們的客人到了沒?”
屋裡四個人頓時屏住了呼吸。
幸好小二的回答是:“還沒呢!”幾個人這才鬆了口氣,不過從隔壁傳過來的挪動椅子、上茶水的動靜又讓他們再次緊張起來。
“兩位爺請稍坐。”小二畢恭畢敬地道了句,然後便是關門的聲音。
這邊的四個人意識到,那二位居然就坐在他們隔壁,而兩個雅間只隔了一堵根本不隔音的薄牆。
屋裡最緊張的便是林與歡,幾乎是豎着耳朵在聽旁邊的動靜,方纔四個人還談笑風聲,這一會兒連喝口茶都小心翼翼地不敢發出聲音。
大概此時屋裡只剩了他們二人,韓寶庭說話很是隨便,道:“我說仲楊兄,您這剿完了匪又馬不停蹄地跑到西北鎮邊,一去大半年的,可想死兄弟們了!”
李仲楊道:“寶庭,你這話從見到我到現在已說了不少遍,你現在可以歇會了。”
林與歡明白過來,難怪這段日子這麼清靜,原來是這傢伙忙得顧不上糾纏她。
“呵呵,小弟明白,您是嫌說這話的人不對,是吧?”韓寶庭顯然意有所指。
“算你有自知之明,說說她最近怎樣。”
“您家阿歡姑娘如今春風得意,銀子大把大把地賺,還開了間鏢局,聽說買賣做得風生水起。”
林與歡聽到耳中,心中頓生不悅,原來這兩人一直陰魂不散地打探她的消息。
“我就知道這女人不安分,過幾日忙完手頭的事,你和我一起去一趟,一定得把她弄回來,不看緊着些,可不得上房揭瓦了。”
此時林與歡都能聽到自己磨牙的聲音了,旁邊的三娘將頭湊到她耳邊道:“原來夫人芳名阿歡啊!我還是第一次聽到。”然後竟“撲哧”笑出了聲。
老三對她一瞪眼,三娘這纔想起不能出聲,連忙作勢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