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擡眼一瞧,立時咧嘴大笑起來,“原來是趙王爺,可好久沒見您了!”
林與歡那邊惺忪着醉眼,聽了三孃的話,嘴裡嘟嚷道:“什麼狗屁王爺,不是個好東西!京城裡的人,沒一個好東西!”
趙王瞧着林與歡憨態可掬,兩片臉頰因酒暈而紅撲撲的,不由得心生好笑,樂呵呵地逗她,“夫人,此處的酒可比得上沅水佳釀?”
這時三娘忽然想起一事,忙道了個歉,“王爺,瞧咱們這記性,臨離開沅水城時,陳夫人讓給您帶封信過來,還說要親自交到您手上,我們只顧忙自己的,竟把信的事給忘了,真是對不住啊!”
趙王並不介意,笑了笑道:“無妨,能否麻煩三娘,明日派人將信送到我府上?”
“自當遵命!”三娘又撐了撐快要癱到地上的林與歡,道:“明日一早妾身便讓張機給您送過去,這信交到您手上,我們就該走了。”
“這麼急着離開?”趙王頗有些詫異。
三娘嘆了口氣,“一言難盡啊!”
趙王不解,正待要問,有個人跑過來道:“王爺,老爺正找您呢!”
“王爺,那我們就不打擾了。”見人家有事,三娘朝着趙王福了福,艱難地拖着林與歡下樓去了。
得了三娘囑咐後,張機次日一早便將陳夫人的信揣在懷裡,一路打聽着到了趙王府門外。
待他報上過名姓,便有個小僕跑上前,將張機領了進門。
自從來了京城,張機就覺得眼界大開,見到的世面簡直能亮瞎他的狗眼,今日進到這王府,雖然走的是東路僻巷,依然瞧得見這府裡樓閣交錯,層疊逶迤,單是那屋頂上盡鋪的綠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璀璨奪目,已是說不盡的富貴氣派。
這時小僕向左一拐,進了個偏門,張機跟在後面到了座院落,並隨着小僕踏入一間正堂,張機擡眼看了看,見正堂上掛着個匾額,上書“韜光養晦”四個字。
小僕還挺客氣,道:“先生在這坐等一會吧,我家王爺就快從宮裡回來了。”
“小哥,請便。”張機趕緊應了。
不一會有人給端上茶來,小僕招呼了幾句就出去了,張機無事可做,便細細打量起屋裡的精緻陳設擺置,一瞧之下忍不住感嘆,單就自己屁股下坐的這把紫檀木圓靠背扶手椅,怕就能買下張家那小宅院裡所有傢俱。
正在自愧不如之際,外面傳來女人們的說笑聲,聲音越來越近,張機立時站起身,以前他聽人說過,王侯府第向來禁衛森嚴,絕不許外男見到內眷,張機本是老實人,這會子便一下慌了神。
女人們果然進了堂屋,見到裡面坐着個陌生男人,自然吃了一驚,有個歲數長些的女人上前厲聲問道:“你是何人?怎麼跑進王爺的書房了?”。
張機不敢擡頭,拱手作揖道:“小人是來求見王爺的,被一位小哥帶到了這兒。”
這時,一個聲音年輕些的女人問:“哦?你爲何事來找我家王爺?”
“小的代陳夫人來給王爺送信。”
“行了,將信遞上來,沒你的事趕緊走吧!”那個年紀大的女人道。
張機聽了,下意識地想將信掏出來,手伸到一半,卻又停住了,想了想道:“陳夫人叮囑過,這信須親手交給王爺,這……實在對不住!”
“王爺是我夫君,難道我幫他收一封信的資格都沒有了?果然是鄉下人不懂規矩。”年輕女人笑罵道。
張機不敢回嘴,卻也沒有將信交出來的意思。
僵持了一會,年輕女人問道:“你想必是從沅水城來的?”
“是。”張機低頭答道。
“福海酒樓的林夫人你可認識?”
張機一愣,怎麼這女人會問起林夫人?正想着該如何答覆時,外面忽然有人報:“王爺回府了”
這時一個男人走了進來,邊走還邊笑道:“張機,快把奶孃的信給我。”
這一回張機敢擡頭了,見果然是正主兒進來,心下總算落了塊石頭。
趙王的臉色起先倒還和煦,卻在見到屋裡的女人們時沉了下來。
“林側妃,本王似乎說過不止一遍,未經宣召,不許人進韜光閣。”
“王爺恕罪,妾身聽說昨夜王爺宿醉,今日天未亮又進了宮,擔心您身子受不住,熬了些粥送來給您。”年輕女人恭敬地答道。
張機頭上冒出冷汗,搞了半天,他居然在和一位王妃說話。
“知道了,你下去吧!下次有事吩咐僕人們做就行了。”趙王淡淡地道。
那林側妃似有些委屈,不過並沒敢違抗趙王,福了福身便下去了。
等人走後,張機纔將陳夫人的信從懷中摸了出來,道:“王爺,小的得罪了!”
趙王有些莫名其妙,張機趕緊解釋:“小的方纔一直低着頭,真的沒瞧見那位娘娘的一根頭毛。”
“撲哧”一聲,趙王樂了出來,對張機玩笑道:“你呀!便是瞧見也沒什麼大不了,恕你無罪!”
等趙王看完了信,思量一會讚了句,“林夫人還真有野心。”
張機不知道他這是夸人還是在罵人,愣是半天接不上話。
趙王轉頭問他:“林夫人現在可好?”
“多謝王爺垂問,夫人很好,這一回也來京城了!”
趙王眼睛一亮,問:“那她現在和你們在一起?”
“嗯,夫人爲了鏢局的事,早幾天便來了京城,如今事情結束,便要回去了。”
“這幾日你們分號的事辦得可還順利?”趙王隨口問道。
張機有些發怔,問:“王爺,您這是從何得知的?”
趙王一揚手中陳夫人的書信,“奶孃在信裡把事情都說了,你們福海和小王也算有緣,既然到了京城,以後有什麼事,小王自當照應。”
這邊張機先還喜不自勝,沒一會又沒精打采了,嘆口氣道:“多謝王爺厚愛,只是分號的事沒辦成,夫人也灰了心,這會子他們正等着我一塊回沅水城。”
“哦?”趙王有些詫異,道:“那你說來聽聽!看看小王能不能幫上忙。”
張機想了想,便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向趙王說了一遍,尤其是將他們去京兆尹衙門辦印信,卻被支使着找龍鏢會館作保的經歷描述了透徹。
趙王聽得眉頭直皺,冷笑着自語道:“這京兆尹真是越發不得了,公然幫着人接私活,皇城根下,看來還真有人敢不把聖上放在眼裡。”
張機說完之後,依舊氣憤難平,“那獨眼龍也不知有哪個妖魔鬼怪給他撐腰,說話口氣大的很,什麼若想在京城立足,自當要拜他做城隍。”
“你先回去等着,明日晌午之後,你來我這那取印信。”趙王開口道。
這話讓張機一時反應不過來,“王爺,您的意思,這事就成了?”
“既然是福海的事,小王自然在所不辭。”趙王想了想,道:“張機,回去跟林夫人說,明晚本王在明月樓宴請林夫人,若還有其他福海的老朋友,都一起過來。”
“多謝王爺!”張機大喜過望。
林與歡一行應約來到明月樓時,已有個小二迎上前來,笑着招呼道:“各位可是趙王爺的客人?”
老三拍了拍小二的肩膀道:“正是。”話音未落,便又上個小二上到前來,“幾位總算是到了,王爺已在樓上等着。”
四個人對視一眼,沒想到這位王爺在明月樓這麼有面子。
等被領上了雅間,果見趙王已坐在那兒了,林與歡趕緊上前作揖,道:“王爺,在下這廂有禮了!”
趙王原等着瞧某位花枝招展的美人驚豔亮相,沒想到人家居然來了個女扮男裝,心中不免稍稍遺憾,笑道:“林夫人,不,林東家這身裝扮,真是讓小王意外啊!”
“在外行走,還是這樣方便些。”林與歡笑着迴應。
這邊老三等人陸續上來見過禮,衆人坐下酒菜上齊之後,林與歡先自端起了酒杯,起身道:“王爺,福海小本生意,原不該打攪您,這會讓您爲咱們費心,在下發自內心感謝,這一杯酒,王爺請務必賞臉。”
趙王哈哈大笑,“自小王頭一回見到林東家,這‘謝’字可聽了不少,唯今次纔算收到了林東家誠意,小王不勝榮幸。”說完果然賞了臉一飲而盡。
林與歡笑道:“說起來,咱們與王爺算是不打不相識,當初張機遇險,在下原以爲王爺會假公濟私,偏袒手下,不成想王爺竟未爲難半分,後來瞧見王爺親自來尋陳夫人,妾身才看清,王爺乃是少有的正人君子。”
“原來在林東家眼裡,小王居然還被當成過壞人。”趙王故意嘆了口氣。
林與歡連連擺手,“慚愧,慚愧!王爺是世間難得一遇的好人,公正不阿,仁義致孝,在下敬佩王爺品格!”
“小王喜歡林東家的誇獎,以後還望多多益善。”趙王舉杯敬過衆人。
這時老三起身道:“王爺,小的今日也要多謝您,這四海鏢局能開張,還是靠王爺的大力幫忙。”
趙王搖了搖頭,“老三,你太客氣了,不過是小王手上有些權力,與其拿來沽名釣譽、籠絡人心,不如幫幫自個兒朋友。”
林與歡一拍桌子,“好!咱們今日就算和王爺交上朋友了,乾杯!”原來她今日心裡痛快,又有些喝多了。
趙王突然問了句,“爲何不叫福海鏢局,改成了四海?”
三娘嘆了口氣,“王爺大概也聽說了,我們夫……東家在京城有冤家,不想招人耳目,所以只能處處小心。”
趙王抿嘴一笑,“我這兒有個想法,不知各位可願一聽。”
“王爺,您請說。”張機爲趙王倒了杯酒。
“小王不才,如今在這京城也算一號人物,若幾位不嫌棄,小王倒是有意幫各位在京城站穩腳根。”
“不知王爺怎麼個幫法?”林與歡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