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一把摟過她,心肝兒叫了幾聲,道,“好好好,外祖母不說了。”
便在這時,聽得外間小廝喜氣洋洋的傳話道,“回老夫人,定北王一家到了。”
定北王妃姜慕嬈,乃是姜家的嫡長女,如今一聽到女兒回來,姜夫人立刻笑道,“快請進來。”
不多時,便見定北王夫婦連同一子一女走了進來。
一家子先給姜國公和姜老太君見了禮,定北王妃先笑道,“這真是稀客了,你們倒是來的早。”
謝慎言依例行了禮,喊了一聲姐姐姐夫,笑道,“內人說幾個孩子想外祖了,我便帶着回來看看。”
定北王妃點了頭,含笑看着這幾個孩子,衝着喬氏笑道,“難爲你有這心思,都站着做什麼,快坐吧。”
喬氏道了謝,衆人又寒暄了幾句,這才坐了下來。
姜國公雖然已經久不臨朝,可這一腔報國心卻始終沒有停過。見這兩個女婿難得聚齊,當下就喊了二人並着兩個小輩,一同去了書房。
這屋內瞬間便只剩下一羣女眷和年紀尚小的謝淮霖。
葉卿輕是個活躍性子,見他們大人說話,耐不住無聊,便走過來逗年幼的謝淮霖了。
偏謝淮霖性子傲嬌的很,遇着生人,只縮在家姐的懷中,就是不理會她。
謝如琢見狀,不由得笑道,“永安膽子小,你別見怪。”一面說,她一面剝了果子喂到謝淮霖嘴裡。
眼見着糯米糰子一樣的謝淮霖,葉卿輕越發的起了興致,弟弟長弟弟短的逗弄着。
謝如玥正笑看着他們三個笑鬧,不妨定北王妃問道,“聽說定南王世子上門求親了?”
謝如玥一愣,頓時回道,“是。”
定北王妃點頭道,“我雖然見那孩子的次數不多,不過看着倒是個好的。只是定南王府的水有些渾,你嫁過去後,還是要當心些——”
她的話音未落,就聽姜氏道,“怕什麼?有姜家和謝家護着,玥兒嫁到哪裡也不怕。況且漠南還有咱們的親信,若是玥兒真受了委屈,我老太婆第一個出來給她做主!”
聞言,謝如玥有些臉紅道,“外祖母,我還沒嫁人呢。”
見她這般嬌羞的模樣,一旁的謝如琢也抽空打趣道,“外祖母,您看見了吧,這還沒嫁人呢,心已經向着夫家了!”
她這句話,頓時引得幾個長輩大笑,也讓謝如玥的臉更加紅了起來。
定北王妃見謝如玥這模樣,也放下心來,轉而問道,“是了,琢兒今年已經到了及笄的年紀了吧,可有意中人了麼?”
謝如琢神情一滯,強笑道,“我年紀還小,不着急婚配之事。”
“你與你姐姐相差不多,按着年紀,也不算小了。”定北王妃只以爲她是害羞,勾了抹笑意道,“若遇着合適的人,也要多留意纔是。”這後一句話,卻是對喬氏說的。
喬氏知道謝如琢的心思,見她神情有些鬱色,忙得接過話笑道,“這是自然的,只是女兒家的婚事不比男子,若是一個思量不周,嫁到夫家是要受苦的。總歸琢兒還未及笄,還是要好好選一選才是,且不着急。”
喬氏說的也在理,定北王妃便也放下了心思,笑道,“瞧我這操心命,琢兒的事情,謝家自然會上心的。偏我那可憐的妹妹去的早,那幾年又有那等小人從中作祟。如今還要你多費心了。”
聞言,喬氏忙道,“我既是她們的繼母,照顧她們便是應當的。”說着,喬氏又轉了話題道,“不知王妃這次在京城待到何時?若是能多待些時日的話,等七月琢兒及笄時,倒是剛好參加她的及笄禮。”
定北王妃略一思索,便笑道,“邊疆也無甚大事,況且六月玥兒出嫁,我於情於理都是要在的,七月自然也在京城。”
眼見着他們將話題轉開,謝如琢方纔微微的鬆了一口氣。她明知道自己眼下是不可能成親的,又恐怕這周遭的親人說媒,到時候在連累了不相干的人。
虧得喬氏從中轉圜了。
謝如琢心中惦念着事兒,一直等到午飯之後也不提走,只陪着姜老太君聊天說話。直到日薄西山時分,方纔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聽得表妹一家在,姜承雋當下就邁着胖胖的腿,徑自跑到了姜氏院子裡,大呼小叫道,“表妹——”
謝如琢回過頭來,就見姜承雋有些氣息微喘,臉上的笑意卻是收不住的,“我還想着過兩日去府上看你呢,你怎麼今兒就來了?”
謝如琢故意繃住臉道,“難不成你不歡迎我麼?”
姜承雋連連擺手,“我怎麼會不歡迎你,早知道你們在家裡,我就早些回來了。”
他說話的工夫,姜承曄也進了門,先跟謝慎言問了好,這才站到了姜氏的身旁。
謝如琢見他眉眼帶着幾分落寞,跟姜承雋搭了幾句話,便使了個眼色,道,“表哥,我昨兒得了一件玉飾,你一向對此有研究,來陪我看看可好?”
見她這模樣,姜承曄便知道她有話要說。因應了,又跟姜氏告了退,這才隨着謝如琢一同出了院落。
待得到了姜承曄書房後,謝如琢這纔將房門掩上,低聲問道,“表哥,昨日我見到青嵐了,她說你上門提親被拒了,可有此事?”
一聽她提起蔣青嵐,姜承曄的臉頓時便沉了下來,道,“沒得提她做什麼?大丈夫何患無妻,蔣家的門檻太高,我可高攀不上!”
聽得這話,謝如琢便知道他定然是受了刺激,只耐心勸道,“表哥,那日情形另有內情,不知表哥可願意聽我一言?”
姜承曄打定了主意不願再聽蔣家之事,擺手道,“他家有內情,我家也要臉面。既然當日蔣家說出了回絕的話,那內情就留着不必說出口了。”
謝如琢嘆了口氣,道,“若這件事情是蔣元帥自作主張,青嵐根本只中意你一人呢?”
聞言,姜承曄的神情纔有些鬆動,只是脣依舊緊緊抿着,“便是如此,又能如何?當日蔣家已經將話撂下,嫌棄姜家門楣不高,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又能如何?”
“蔣家的話着實有些過分了,可是昨日宮宴上我遇到了青嵐——”謝如琢說到此處,留心觀察着姜承曄的神情,方纔神色黯然道,“她說這門親事非她所願,真嫁給誠王世子,她這後半輩子便是毀了!”
姜承曄乍聽到誠王世子,頓時就變了臉,道,“那蕭敬亭是何等人,蔣家竟然忍心?我還是真高看了那位兵馬大元帥!”
他默了半日,又苦笑道,“青嵐是個好姑娘,若是真能與她成婚也是良配。只可惜,父母之命不過,她如今既然另許了人家,也只能祝福她了。”
“若是她不幸福呢?”
謝如琢顯然不願就這樣放過他,步步緊逼的追問。
姜承曄神色有些哀慟,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我須得想想。”
見姜承曄這般,謝如琢心中念頭翻了幾番,良久才道,“正月十五我約了青嵐看花燈,屆時若她能出來,我們會去京城的臻味坊。”
說完這句話後,謝如琢便留了姜承曄一人在書房,徑自出了房門。
只是那隔着一扇窗後面的室內,有一道人影被夕陽的餘暉拉得修長卻又頹然。
一整個新年裡,京城到處都洋溢着新春的氣氛。而那件成爲人們茶餘飯後最熱衷談資的話題,也只有那一件,便是除夕夜宴上與男人同牀被發現的沈婧慈沈家小姐。
這個年,沈家過得十分不好。因着這件事情,沈玉明述職回京之後,便取了家法狠狠地將沈婧慈打了一頓。若不是後來沈家家主出來阻攔,怕是沈靖慈當日便要斃命。
樹欲靜而風不止。二皇子府遲遲沒有動靜,更叫沈家的新年蒙上了一層灰。
沈婧慈修養在牀,外間的流言蜚語一字不漏的傳進她的耳朵,她表面無動於衷,內心裡已經是滔天巨浪。
蕭君涵,他自那件事發生之後,果然沒有再來找過她。甚至連沈家送去的節禮都退了回來,一副要與她水火不容的架勢!也是頭一次,叫沈婧慈懷疑起了自己的眼光。這個男人,當真蠢的可以!
到了正月十五那日,謝如琢方吃了午飯,便跟喬氏說了一聲,帶着紅蕊去了蔣府。
因着二人的關係,蔣家對於她倒是一如既往的歡迎。謝如琢先去給蔣家的老太君請了安,蔣夫人倒是出人意料的在她出門時跟了出來,並且懇切道,“青嵐這些時日吃不好睡不好的,你同她關係最好,便替我勸勸吧。”
謝如琢嘴上應了,又寒暄了幾句,一路去了蔣青嵐的房內。
見到謝如琢,蔣青嵐先是露出一抹笑意,繼而便眼眶一酸,指着那些丫鬟道,“都給我滾出去,沒得讓人看了心煩!”
周圍丫鬟被她這模樣嚇到,忙忙的退了出去,不多時便留了謝如琢一個人。
等到人走了之後,蔣青嵐才收起臉上的狠辣,走過去抱着謝如琢,委委屈去的不發一言。
謝如琢見她這模樣,心中一疼,伸出手來抱住她,輕聲道,“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蔣青嵐雖然眼圈發紅,卻始終沒有掉一滴眼淚。好一會兒,她才擡起頭,將眼睛擦了一擦,道,“叫你見笑了。”
說着,便挽着謝如琢的手回到自己的牀邊坐了下來。
這是一片狼藉的屋子裡,唯一干淨的地方。
謝如琢有些詫異她現在的模樣,輕聲問道,“怎麼變成這樣了?”
蔣青嵐恨恨的看了一眼外面,嗤了一聲自嘲道,“還不是我那好父親,怕我想不開死了,所以派人盯着我呢。”
聞言,謝如琢心中便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因問道,“蔣元帥爲什麼選中誠王世子呢?說起來,姜家的門楣並不低啊。且不說我那外祖是輔佐三代皇帝的元老,女兒是定北王妃,大兒子官居二品;便是我那表哥,如今也是正五品的官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