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是鐵了一顆心想要和離,奈何有季氏在場勸慰着,到了最後,季氏更是氣得當場暈了過去。
李氏見狀,心裡也有些內疚。可一想到她那未曾出世便已經夭折的孩兒,登時便不顧自己還不能下牀,吩咐了丫鬟收拾自己的行李,帶着謝如菲一同回了孃家。
謝晟禮去拜訪慧澄大師,回來之後得知這件事情,氣得當即就喊了謝慎行來,狠狠地拿皮鞭抽了一頓。虧得季氏聞訊前來攔住,這纔沒再鬧出人命來。
經了此事,家中的氣氛越發壓抑了起來。
聽得紅蕊回來彙報的信息,謝如琢嘆了口氣道,“回去也好。”畢竟,今兒這事兒做的着實過分了。不過那個蘇碧心卻叫她有了警惕之心,這些時日那女人都安分,怎麼這個當口出事了?
“紅蕊,你跟蘇姨娘院子裡的人打過交道麼?”謝如琢略微想了想,開口問道。
紅蕊謹慎的回道,“倒是認的,只是不大熟悉。小姐有何吩咐?”
聞言,謝如琢點了點頭,道,“我要你幫我去做一件事——”說着,她示意紅蕊附耳過來,在她耳邊低語了好一會兒。
那紅蕊先是一愣,繼而有些驚詫,“小姐,你是說?”
“噓。此事不要聲張,你且去做吧。”
謝如琢擺了擺手,見紅蕊出了門,方纔將眉頭蹙了起來。若是這件事屬實,那一直困擾她的事情怕是就有答案了。這蘇碧心極有可能是被沈婧慈安插在謝府的一條暗線!
可一連三天,蘇碧心那裡都沒有動靜。
就在衆人以爲此事已經告一段落時,不想到了翌日,謝慎行竟然在朝堂上被薛之境參了一本!
那個薛之境是個老頑固,爲人一向剛正,卻有些文人的酸腐脾氣。早朝之時,他聽得一個大臣狀似無心的幾句話,頓時便生了氣,在朝堂上狀告謝慎行,“行事敗壞,寵妾滅妻,有奸臣之相!”
靖帝是又好氣又好笑,反問道,“薛卿,這事兒你是從何而知的?”
薛之境這回倒是知道隱瞞了,“臣無意中聽同僚所說,是誰並不重要。此事着實惡劣,爲了妾竟然將妻腹中孩兒生生打死,簡直是喪心病狂!”
靖帝先前還存了些看熱鬧的心思,可待得聽到薛之境說出後面的話後,臉頓時便沉了下來,道,“謝卿,這可是事實?”
謝慎行自外放回京之後,官職倒是沒升,只換做了詹事府少詹事。如今聽得靖帝詢問,當下就嚇得跪下道,“回皇上,臣——”可這話雖然過了,他爲了個妾打了妻卻是事實,叫他辯無可辯。
他半日不說話,章尚書頓時冷笑一聲,道,“先前只當謝家門風高潔,可如今看來,竟然是一潭髒水!義子貪污,長子無狀,這次子,嘿嘿,竟然是寵妾滅妻的糊塗東西。”
他的話一出,那些攀附他之人霎時便呼啦啦的跪了一地,齊聲道,“此人道德敗壞,居家尚且偏頗至此,更況爲官乎?”
薛之境有些得意的看向謝慎行,他原就看這謝家老二有些不順眼,看着就一副招搖的模樣。如今果然是作風有問題的,只可憐那謝老卻是個忠義之人,可惜生的兒子個個不是好東西!
靖帝也未曾料想到事情竟然發展到如此地步,當下就有些頭疼。爲了一件家事就罷免了此人,着實有些不公平。可這眼下一衆官員竟然將此事上升到了國事的地步,卻又讓他處理起來棘手的很。
再看謝慎行,那身上的冷汗更是涔涔的直往下流。
到最後,靖帝只得下了一個同處置謝慎言一樣的旨意來,“將謝慎行暫且收官,閒賦一段時日吧。”
謝慎行兩股顫顫,只稱,“臣謝主隆恩!”
一時之間,謝家除卻謝晟禮久不上朝之外,其他兩個兒子均被罷黜。再加上先前牽連出的一衆門生,整個謝家便處於了風雨飄搖的狀態,彷彿一搜經了大浪的小船隻,只待下一個浪花打來,便會瞬間翻船。
這日夜裡,溫如玉照舊前來給謝如琢梳理經絡,見她一副神不在焉的狀態,嗤笑道,“怎麼,快到時候了,你害怕了?”
謝如琢搖頭道,“我何曾怕過?只是覺得奇怪罷了,分明是謝家的家事,又無人外傳,怎麼會鬧得滿城皆知的地步呢?”而且還好巧不巧的被傳到了靖帝的耳朵裡!
聞言,溫如玉閒在在的將手中摺扇一收,點了點謝如琢的頭,道,“想知道原因麼?”
謝如琢回頭詫異道,“你知道?”
“嗤,本座的天門盡曉天下事。只有本座不想知道的,沒有本座不知道的。”
聽到這話,謝如琢頓時眼睛一亮,“老妖孽,說來聽聽。”
溫如玉有些鄙視的望着她,道,“罷了,告訴你也無妨。前幾日,你那不成器的三叔出去喝花酒。可他一出門,那個叫雲容的花魁就去了端王府,倒是叫人有些匪夷所思呢。”
“誰?”謝如琢先是一蒙,繼而有些磕巴道,“你說我三叔?”
謝如琢不傻,只略微梳理了一番,便明白過來,又冷笑道,“好哇,合着千防萬防,就這個家賊難防!”
如今整個謝家已經處在這個狀態了,他竟然還有時間喝花酒!且聽這個意思,那個花魁怕也是掩人耳目,實則探聽消息的。
只是,這蕭君奕爲何在此時來摻和一腳呢?
見謝如琢又開始琢磨算計,溫如玉頓時將手打上了她的頭,道,“本座費勁巴拉的替你調理身子,你這個不爭氣的玩意兒竟然分神。”
謝如琢回過神來,乾乾一笑道,“師傅,我這不是着急麼。”說着,她又有些頹然道,“明知道許多事情不是我一己之力可以左右的,可是一想到若我死之後,謝家遭人算計的場面,我就控制不住——”
前世那一次已經夠了,若是重來一次,結局卻依然是如此,那她豈不是太愧對謝家的列祖列宗了麼!
“蠢丫頭,你當這百年的謝家是這麼好垮掉的?你爺爺可精着呢,這次謝家看似要倒臺,可實質上,只不過是藉着別人的手清除一些毒瘤罷了。”溫如玉閒適一笑,朝着寧熙堂看了一眼,又道,“不過估摸着謝晟禮這會兒也鬱悶呢,這二兒子的事兒好像並不在他的預計之內啊。”
寧熙堂的燈籠高高亮着,在這深夜也未曾熄滅。
謝如琢只一笑,並未接話。溫如玉不比她,沒有經過前世那一場事,怎麼會知道那看似堅不可摧的百年謝家,竟真的會在一瞬間倒臺!
見她不說話,溫如玉嘆了口氣,又換了另外一個話題。
“行了,若是事事都要操心,你可是操不完的心呢。”溫如玉將手中摺扇一搖,又道,“丫頭,本座明日便要走了,這噬魂草花期已到,那守着噬魂草的又有百年巨蟒,須得我親去。”
聞言,謝如琢點頭笑道,“師傅一路順風,我等你好消息。”
這換血之事雖迫在眉睫,可在此之前,有些事情卻是她必須去做的。
第二日一早,謝如琢收拾妥當便去了寧熙堂。
謝晟禮一向起得早,正在院中練刀法。他許是真的老了,先前那柄大刀已經被收了起來,換成了輕薄的利刃。
謝如琢在一旁看着,只覺得心中酸澀異常。待得謝晟禮收刀擦汗,謝如琢方纔走上前去,遞上茶水道,“爺爺好精神吶。”
謝晟禮擺手笑道,“老了,不過是耍着玩罷了。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跟你奶奶請安了麼?”
“未曾呢。”謝如琢接過茶杯放下,又道,“爺爺,我有話跟您說。”
見她神色鄭重,謝晟禮會意,當先便進了房內。
“說吧,怎麼了?”
謝如琢斟酌了一下,方纔道,“三叔這些時日養了一個花魁,只是這花魁似乎與朝中官員似乎也有些關係。”
謝晟禮訝異的看了她一眼,問道,“還有這事?”
謝如琢點頭道,“據三皇子說,二叔被聖上斥責的前一夜,三叔似乎又去了那個花魁之處。孫女兒只是覺得,這兩件事有些巧合罷了。”
聽得這話,謝晟禮的眉頭頓時便鎖了起來,好一會兒才道,“這件事我知道了,琢兒先去你奶奶那裡吧。”
蕭君夕有消息渠道他一點都不奇怪,畢竟生在皇家之中,消息靈通可是保命的第一招。
謝如琢依言道,“孫女兒告退。”事情她已經告訴謝晟禮,相信爺爺會有所防備的。若此事與三叔沒有關係還好,可要是真有關係,那就須得防患於未然!
謝如琢剛出院門,就聽見謝晟禮吩咐林牧,“去將老三喊過來。”
身後淺碧低聲問道,“小姐,咱們還走麼?”
謝如琢笑道,“怎麼不走,咱們去給奶奶請安。”
在季氏處用過膳,她剛要走,就見謝慎思身邊的小廝急忙忙跑過來,道,“老太君,您快去看看吧,老太爺這會兒要打三爺呢!”
季氏忙得起身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那小廝卻又吞吞吐吐道,“說是三爺出門逛窯子,結果把咱家二爺的事兒說給外人聽了。”
聽到這兒,季氏先是臉上一急,卻又緩緩的坐了下來,道,“打吧,不打不成器。”
季氏不糊塗,相反,一個在富貴裡浸淫了一輩子的人,有敏銳的嗅覺和洞察力。
如今謝家這般狀態,可自家人卻禍害自家人,該打!
那小廝一愣,有些張口結舌道,“老夫人,這——”
季氏摩挲着手上的佛珠,道,“這什麼這?回去吧,等老爺打完之後,記得將你家爺給摻回去。”
見季氏鐵了心,那小廝只得唯唯諾諾的行了禮,方纔退了出去。
謝如琢至此算是放下了心,看來她爺爺奶奶都是清明的。
謝慎思果真被謝晟禮狠狠地打了一頓,且還發話威脅他,道是,“若再去那等地方,我便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可謝慎思是誰,能跟陸氏進一家門,又是做了這麼些年生意的,一向沒有大頭腦。
他不過閒了幾日,便又心中癢癢,那傷勢還沒好就已經惦記着那雲容的身段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