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側妃,可二姐許的卻是開國公家的世子。”石玉琪端起茶杯,最終還是將那杯陳茶喝了下去。
石玉璃注意到她掩飾地動作,卻並未遮蓋住由內而外散發的悲傷,疑惑道:“怎麼,這世子不好?”
石玉琪抿了抿嘴:“沒什麼不好的,只開國公卻是五皇子的人。”
“就連我這長年在鄉下的也只知道太子跟五皇子不和,如今竟是要跟兩人都聯姻,大伯怎麼會這麼做?”石玉璃不解。
“大伯也不過是騎虎難下,早年太子英明,朝野上下莫不敬服,只這麼多年,太子也許是忍不住了,做事越發急躁昏聵,上次皇上病重,他竟是有了謀逆的嫌疑,只不過皇上適時轉好,才斷了計劃,沒拿到證據罷了。”
石玉琪說話時眼光灼灼有些攝人,細看卻能發現隱藏在深低的一絲溫柔,石玉璃有些不解,卻沒多想只問道:“這些都是朝廷大事,你一個深閨女子怎麼如此清楚?”
石玉琪頓了頓,擡頭看了石玉璃一眼,道:“我早說過自己搭上了線,便是指的五皇子。”
石玉璃一時有些震驚,緩了緩道:“這麼說,二姐的事,是你搭的線?”
石玉琪一時有些沉默。
“不,是他自己求娶的。”
石玉璃敏銳的察覺到她聲音裡有一絲顫抖。
只一瞬,石玉琪便調整好了自己,冷冷瞥了一眼石玉璃,嘲諷道:“我怎麼會做這麼對得起國公府的事?那次太子謀逆的計劃,國公府也參加了,散盡了最後的家財,也不過是這麼個結果,眼看着太子不行了,能搭上線,纔是救國公府。”喝了一口陳茶,最終還是皺皺眉放下,“只是上了太子的船那麼久,如今想要兩邊討好,哼,怕是也沒有什麼好下場。”
石玉璃有些驚歎於她的這一番話,這根本不是一個十一歲的古代小姑娘能分析出的事情,若不是九妹就坐在眼前,石玉璃還當時在跟哪個世家大族博學的公子在對話。只她看起來也不像是穿越的。
走在回琉璃閣的路上,石玉璃還在反覆思索着石玉琪的話。
忽而腳步一頓,若是九妹跟五皇子接觸是在太子昏聵之後,那麼,或許她確實是有一絲恨意的,只此事她卻是在給國公府留一條後路,只是這事她不可能自己明白,必然是有人曾給她分析,她信了,纔會如此。
可如今,太子謀逆暴露,已是有了把柄,大伯也想着找條後路下船,四姐的親事怕是早就說好了的,到開國公家求娶二姐,正好給了大伯一個臺階,貴族聯姻是常事,兩邊聯姻,也是一條不怎麼高明的生存之道,畢竟輔國公府綁在太子的船上陷得太深了。
只是如此一來,九妹豈不是個棄子了!
怪不得那日她孤注一擲的來找自己,或許初衷是留條後路給國公府,當日卻是真的想要置國公府於死地的,定是因爲成了棄子,發生了什麼…
哎,只可惜自己以前都不在府裡,卻是什麼都不知道,此刻才知道消息靈通是多麼重要。
“姑娘,您怎麼了?”
耳邊傳來秋禾的聲音,石玉璃愣了愣,才發現自己竟是已經坐在了琉璃閣內的椅子上,到是想的太入神了。
“姑娘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歇一會?”
石玉璃想了想道:“恩,也好,到午膳時喊我便是。”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還未睡一會,便被秋禾叫了起來。
“姑娘,有聖旨來了,老夫人叫各位姑娘都去接旨呢。”
“怎麼會叫我們這些姑娘去接旨?”想到上午提到的四姐的婚事,石玉璃有些明白了。
“姑娘,可能是來給四姑娘指婚的,早先國公府便傳四姑娘要指婚給太子做側妃,只四姑娘還未及笄,就先拖着了。”旁邊伺候的紫韻開口道。
紫芝轉了轉眼珠,接着道:“姑娘,我聽傳信的丫鬟說,前頭光是下定的禮就擡了兩箱子呢,只可惜沒有大雁。”說着眼裡也流露出一絲遺憾之色。
石玉璃擡頭看了她一眼,道:“既如此,你便跟秋禾同我一起去瞧瞧吧。”
“是,姑娘。”紫芝一陣激動,自打姑娘回來後,平日裡便很少帶她出去了。
換了一身正式點的衣服,又掛上墜領,只石玉璃卻是不敢掛禁步,她如今還沒有走路無聲的本事。
待她走到時,衆人都已在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輔國公石青鑫之女石玉珏,品貌出衆,溫婉大方……值石玉珏待宇閨中,與皇太子堪稱天設地造,爲成佳人之美,特將汝許配太子爲惠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
佈告中外,鹹使聞之。
欽此
“恭喜國公爺,恭喜四姑娘了。”傳旨太監滿面堆笑道。
“有勞公公專程來一趟,還請進屋喝茶歇息片刻。”輔國公石青鑫含笑接口道。
“不牢國公爺了,咱家還要回去覆命呢。”
國公爺自是送了一程,回來便直接去了書房。
“玉珏…我的好孫女哎…好…好…”老夫人竟是激動地說不出話來了。
石玉珏臉上也是壓抑不住的喜色。
石玉璃也有些詫異,以國公府目前的狀況,石玉璃還以爲只會給個正二品的太子側妃,畢竟有太子並不是皇帝,太子妃還在,二品已算是高品級的,都是繼位後才升的品。
如今太子府裡除了太子妃外,最高的另一位太子側妃已經快要三十了,卻是出身世家,不過是皇帝爲了聯姻籠絡世家大族纔給了側妃。卻沒想到直接給了石玉珏個從超品的太子惠妃。
恐怕是太子親自求娶的吧,太子的境地竟是如此不堪了嗎?大伯也不過纔是從二品戶部左侍郎,不過是有個輔國公的名頭和一些老國公爺的人脈罷了。
太子的船,還下得去嗎?
石玉璃轉頭看向石玉琪,見她臉上雖然面無表情,眼裡卻是含着一抹輕蔑的玩味看向石玉珏。
九妹果然也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若非當日有人同她分析,別說九妹,就算是自己,在這消息閉塞的後院,也不過是兩眼一抹黑,又怎麼會想的如此深。
看看老夫人一臉的激動,四姐的驕傲和二姐的嫉恨,這國公府,還能撐多久?
石玉珊眼珠一轉,笑道:“真是恭喜四妹了呢,竟是得了個惠妃的位子,想必太子爺是真心喜愛你的。”說着眼光掃過地上的兩個大箱子,臉上掛起一抹遺憾,“只是可惜了,卻是沒有大雁。”掩飾的不好,嘴角還是不由顯出一抹諷刺。
石玉珏臉上的笑意僵硬了一下,籠在袖裡手握了握拳,燦然一笑道:“不過是對鳥罷了,畢竟是嫁入皇家,又是從超品的惠妃之位,妹妹有什麼不知足的呢。”說着轉向石玉珊,“雖說比不上二姐的世子妃能得了大雁,妹妹已是福澤深厚了。”
石玉珊臉色青了靑。她的婚事並不差,開國公世子妃,已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好婚事,只是比起石玉珏,從一品的世子妃總讓她有些不平,憑什麼,她纔是國公府的嫡長女!憑什麼石玉珏這個嫡次女竟然比她嫁得好,以後見了她竟是要行禮的,還有她的嫁妝……
“妹妹說的是,能嫁入皇家,妹妹自然是福澤深厚,既然妹妹已經由此造化,不若將嫁妝分與我一些,不必多了,你我嫁妝相同便是!”石玉珊一臉狠色,咬牙道。
石玉珏見此卻是展顏一笑:“不是妹妹不答應二姐,只是,這嫁入皇家,我的嫁妝就是國公府的臉面,若是嫁妝少了,莫不是要讓皇家以爲我們國公府不滿這親事,到時候豈不是害了全家?”
“怎麼會呢……”
“夠了!”老夫人狠狠盯了石玉珊一眼,打斷道,“你四妹說的對,你如此不懂事,還配做什麼嫡長女,竟是要謀劃妹妹的嫁妝,你四妹是你能比的嗎?!她可是要嫁給太子的人!”
石玉珊聽了這話,眼眶一熱,淚水已是涌了下來:“祖母!我也是你的孫女!我是你的嫡長孫女啊!爲了四妹,我的嫁妝纔多少?!連三品家的嫡女也不如!”說着看了眼石夢玟和石瑤,“你當我不知道嗎?爲了給四姐湊嫁妝,祖母不是正在給五妹六妹挑人家嗎!不如說出來讓我們也瞧瞧,是哪家的貴公子,還是哪個商戶家的庶民!”
石夢玟石夢瑤兩人聞言臉色一變,卻只是攥緊了手,沒有說話。
石玉璃聞言也是一驚,國公府怎會這麼做?大伯難道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嗎?難道,國公府真的已經到了絕境了嗎?莫非當年,大伯竟是將家當都搭上了嗎!
老國公在時,國公府的經濟已是每況日下,這才娶了小家嫡女,若是爲了一搏,說不定真的會鋌而走險,只是爲了那從龍之功嗎?
石玉璃猛然想到一件事,就是這件事讓原主被髮配了出去,是大伯,主持殺害了大皇子!
記得當年聽到的還有什麼來着,只記得提到了軍餉,莫不是爲此才殺害了大皇子?否則大伯怎麼會做這種抄家滅族之事,這麼一來除了站隊,獲那從龍之功,便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正待回憶當年之事,卻被一聲厲喝打斷。
“混賬!你在說什麼胡話!”老夫人聞言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只略緩了緩,接着道,“你娘是怎麼教你的!搶嫁妝、滿口婚事、跟長輩頂嘴,真是好教養!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回去將《女戒》《女訓》各抄五十遍!抄不完不準出門!”
石玉珊,聽了這話臉上通紅一片,也不知是爲了老夫人罵她的粗話還是爲了即將到來的禁足,滿臉的淚水卻是止住了,只牙咬得緊緊的。
石玉璃眼光掃過各人,石夢玟石夢瑤兩人到只是靜靜垂首,石玉琪嘴角掛着抹諷刺的冷笑,不知是對誰,十二妹卻是輕蔑的斜了石玉珊一眼。
石玉珊咬咬牙,道:“祖母你怎麼能如此…”
偏心兩字還未來得及出口,便被小丫鬟驚慌失措的聲音截了去:“老夫人!不好了,十一少爺讓人打斷了腿,被人擡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