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祭酒姓盧,他小女兒叫盧惠茹,倒也是千嬌萬寵的護着長大的。也是養在正妻名下的。算是充作嫡女養大的。
盧惠茹的文采是盧祭酒一手教導出來的,盧祭酒的兒子如今已是三十歲了,所以盧惠茹現在,倒是成了全家嬌寵着的心肝寶貝兒。
國子監祭酒見了沈慎是真高興的,沈慎文采極好,盧祭酒和沈慎之間有諸多話題可以聊。
謝青梓和珠娘便是去了後院去與女眷們說話。
謝青梓第一眼就看見了盧惠茹。盧惠茹身上有一股天然的書卷氣,光是這麼看着,就是覺得墨香撲鼻。叫人只覺得舒服。
盧惠茹生得也很美貌,但是不妖不嬈,只看一眼,就知道這姑娘是個好姑娘。
盧惠茹這樣的,和謝栩倒也是合適。唯一的問題是,盧惠茹這樣,將來是不是能夠做好一個家庭主母?
畢竟,謝栩是謝家頂樑柱,作爲謝栩的妻子,她是必須要能撐得起一個家的,必須能掌管內院,也能帶得出門去的。
不然,將來非但幫不上謝栩的忙,倒是更可能拖了謝栩的後腿。
謝青梓如此想着,就上前去,笑着與盧夫人寒暄,而後又問:“盧小姐長得真好,瞧着這個氣質,便是知道是個飽讀詩書的才女了。”
盧夫人就寵愛一笑:“她喜歡那些,她父親也愛那些。她比她哥哥姐姐都靈性些,便是由得她去擺弄。”
盧夫人瞧着是真疼愛盧惠茹的,倒不似面子情。
盧惠茹靦腆一笑:“阿孃這樣慣壞我了。”
盧惠茹雖然羞澀靦腆,卻也是落落大方的。
盧惠茹這樣的做派,叫人只覺得喜歡。謝青梓心裡頭的滿意,也就又多了幾分。
於是謝青梓就又笑着試探一句:“怎麼不見您兒媳婦?”
盧夫人笑笑:“跟着阿如哥哥去任上了。”
“那您一個人管家,倒是辛苦。”謝青梓笑着捧了一句:“府上打理得如此好,夫人也是能幹賢惠。”
盧夫人聽了這話就笑出聲來,搖頭道:“哪裡是我一個人?還有阿如跟我一起呢,阿如雖愛詩詞歌賦那些,可是管家上也是一等一的。從小也就教導着,畢竟女兒家將來還是要嫁人的,哪裡能讓她不通庶務?那是害她呢。”
盧夫人這話一說出來,登時謝青梓自己都是覺得自己熱切了幾分,然後不由得笑着誇讚道:“這話卻是在理,畢竟女子還是要嫁人,要相夫教子,還是需要管家打理內務。”
盧夫人點頭,然後自然而然的又將話頭拐去了別的地方。
謝青梓順着說,時不時又誇幾句盧惠茹。
她心想,盧夫人大約也是能夠猜到幾分的。否則也不會說起這些事情。更何況,她表現得如此明顯,盧夫人更應該猜得到纔是。
如此也好。
從盧家出來,謝青梓就直接回了謝家。
而後卻是得知了一個事情——老夫人是徹底不認得人了。
謝青梓一愣,隨後眼淚就落了下來。
她哭了一場,這纔敢去老夫人那兒。老夫人瞧着精神倒是好了些,可是說話做事兒,倒是真都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了。
雖說大夫早就提起過會有這麼一個可能,但是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卻還是多少讓人覺得難以接受。
不過謝青梓一開口,老夫人倒像是又還記得什麼,忽然張口喚了一聲:“青梓啊——”
只是剛喊了一聲,似乎就忘記了下面想說什麼,愣愣的看着謝青梓,一臉的思索。
只是想了許久,卻也是再沒有下文了。
謝青梓拉住老夫人,將老夫人拉到了廊下坐着,強忍着難過笑道:“祖母您是不知道,今兒我看了三郎的心上人,倒是個極好的姑娘。雖說家世一般了些,又是個庶出,不過被養得極好,若是娶回來,必是個極好的孫媳婦。改日我和母親仔細說說,若是母親同意了,咱們就定下來。到時候我再將人領到你跟前來看。”
謝青梓這話還沒落下,那頭大太太倒是從屋裡出來了,一臉冰霜道:“我說昨兒你怎麼與我說那樣的話,原是這個原因。三郎的心上人是誰?竟是還是個庶出。你倒是還幫着三郎,竟是一起來糊弄我。”
大太太是真氣惱了。瞧着那樣子,只怕解釋都是一時半會兒不管用的。
謝青梓一時半會兒,倒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仔細想想,大太太說的事兒,倒是都是對的。她的確是和謝栩一起來糊弄了大太太的。
大太太這樣生氣,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母親若是真惱我了,罵我打我都使得,倒是不要氣壞了自己身子。而且也聽我說說——”縱然知道是沒什麼用,但是該說的話卻還是要說的。
大太太果然是半點也不想聽,直接就叫人去將謝栩叫回來。末了還不忘氣哼哼道:“我倒是要看看,你們到底是打算騙我到什麼時候。”
謝青梓想了想,偷偷的叫人也去請謝青蕊了。
大太太如今也上了年歲,若是氣壞了身子便是得不償失。她雖是不喜歡謝青蕊,可是此時也只能請謝青蕊來當救兵了。
能讓大太太緩和下來,這纔是最重要的。
謝青蕊其實也是本來就打算過來的,得了謝青梓的消息,便是匆忙就過來了。連孩子也沒敢帶。
謝青蕊比謝栩還先到,見了大太太氣鼓鼓的樣子,謝青梓無奈在一旁陪着老夫人,便是先笑笑:“瞧着老夫人氣色精神都還不錯,怎的今兒母親你說得那樣嚴重。”
大太太氣鼓鼓的不說話。
謝青梓就嘆了一口氣:“祖母她已經不認得人了。誰也記不住了。”
謝青蕊愣了片刻,也只能是嘆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不過不記得,人好好的那也還好。”
謝青蕊這話也是在理的。但是總歸這樣的事情也叫人難受。
當然現在最關鍵的也不是這個事兒,最關鍵還是大太太生氣的事兒。謝青蕊轉頭問大太太:“好好的,母親又爲了什麼生氣。”
大太太便是氣惱的將前因後果都是噼裡啪啦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出來。
從這個事兒上,就能看出大太太又惱又委屈了。
謝青蕊聽完了就又忍不住的笑了:“我當是什麼大事兒,原是這樣的事兒。母親也真是的,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也拿出來說。”
謝青蕊這話說得大太太倒是一噎。畢竟她是想到,這個事兒在謝青蕊嘴裡,竟是被說得如此的輕描淡寫。
“這事兒……怎麼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了?”大太太無奈的看住謝青蕊,倒似乎是沒那麼氣惱了:“這可是關係到了三郎的一輩子!如何能是小事兒。”
“三郎年歲不小了,有心儀的姑娘也是正常。若是沒有一個喜歡的,那纔是不正常呢。”謝青蕊說着這話,便是輕笑了一聲:“說起來,這倒是好事兒。至於其他的,那都次要的了。”
這話這麼一說,倒也是十分有道理。
謝青梓想了一想,然後就忍不住笑了:謝青蕊這些理,倒是隻怕正好讓大太太被說在了心坎上,心裡應該是會舒坦許多的。
“那這也就罷了,可三郎這樣瞞着我,他們姐弟二人都如此欺瞞我——”大太太提起這個事兒,登時就是有些氣不打一處來:“我是能怎麼的他了不成?這樣的事情,連我這個做孃的也不說。”
“母親這是吃醋了,還是真生氣?”謝青蕊輕笑一聲,看一眼謝青梓之後,她就直接的說了這麼一番話。
大太太愣住了。
“這樣的事情,三郎怎麼好意思大張旗鼓的說?而且您一向想讓他娶個世家高門的媳婦,他如何又敢告訴您?至於謝青梓……她必是肯幫三郎的,三郎告訴她也不奇怪。母親這會兒倒是在意起來這個了。”謝青蕊一通說,面上笑容一直沒斷。
謝青梓聽着謝青蕊這樣說,倒也是一下子就忍不住的笑了。也就是這個時候,她才輕聲開口:“說起來,也真真兒的就是青蕊說的那樣。若不是我昨兒問起了三郎這個事兒,三郎是連我也不肯說的。我昨兒聽說了,今日便是趕忙過去看了一看,覺得還不錯,便是就回來打算跟母親說的。只是先過來了祖母這裡——”
大太太此時也未必是還有那麼惱了,不過一時半會兒的拉不下臉面來。
謝青蕊也不勸了,橫豎這口氣,等到謝栩回來道個歉,倒也是就能消下去了。
又過一陣子,謝栩便是回來了。
謝栩路上就知道出了什麼事兒,此時倒也是不着急,見了大太太也是不等大太太開口,就主動嘆氣認錯道:“母親,是我的不是。您別惱了,氣壞了身子,叫兒子如何能原諒自己?”
頓了頓,又側頭看一眼謝青梓和謝青蕊,低聲抱歉道:“勞煩二位姐姐替我收拾殘局了。是我處事不周。”
他這樣一說,大太太也不好再發脾氣,謝青蕊也是受用,隨後就聽得謝青蕊一笑:“好了,說說到底是哪家姑娘吧。母親雖沒問,心裡只怕也是好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