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要尋,便去吧,反正有翠碧在這兒服侍着。”安寧公主見她如此看重自己賞下的東西,心裡倒也高興,對着她擺了擺手,還不忘叮囑一回,“路上小心些,若有什麼事,便大聲呼喊,我們也好去救你。”
她如此說,卻是想到了昨日一去不復返的春桃和春草了。對蓮枝的叮囑,倒帶着幾分情意。
“是,謝主子關心。”蓮枝擡頭望着公主,眸間水霧氤氳。爾後起身出了銘瓷軒,一邊緩步走着,一邊兩眼狀似搜尋般地看着路旁。
一直細賞着店內瓷品的俞朗博轉頭淡淡地望了一眼緩步離去的蓮枝,眸中光芒漸深。
一直到走出了銘瓷軒前諸侍衛的視線之外,蓮枝低頭看了一眼手中握着的梅花紋銀簪子,脣角勾起一抹冷笑,再擡頭看向遠處隱約可見的淺杏色身影,她眸中立時劃過一抹寒芒。
“你可知道青花釉裡紅的小瓷瓶是什麼樣子的?”知書行在路上,還一個勁兒地在心裡嘀咕着,越想越覺着自己並沒有記錯。不由得轉頭問向跟在一旁的陳靖蓮。
陳靖蓮擡頭看向他,對上他詢問的目光,皺眉思量了一番後,狀似不確定地道:“我也不太懂,莫不就是青花配着紅彩的那種?我聽人說候爺是極懂瓷的,你一直隨在候爺身側,難道也不知道?”
知書聞言,忙摸了摸額頭:“我覺着應該也是青花配紅彩的那種。可是……算了,還是回去再說吧。”他欲言又止,看着陳靖蓮似乎有些茫然的眼神,擺了擺手,加快步子走向客棧,偶爾踩到未清理乾淨的積雪之上,便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或許是他記錯了也不一定,還是回客棧好好找找吧,興許裡面真的有個青花釉裡紅的小瓷瓶也不一定。畢竟,候爺從不是信口開河之人。
卻不想,他腳步加快之際,突然從一旁竄出一道人影,直接照着知書的胸前撞來。知書腳下一個趔趄,一把抓住來人的衣袖,方纔穩住自己的身子,不至摔到路旁已化出了些水的積雪之中去。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來人一直低着個頭,讓人看不清容顏,他一把將知書扶起,身子低得越發厲害,嘴裡不停地道着歉。
“算了算了,沒事。”見他態度誠懇,知書也不欲與他計較,拍了拍腳上不小心沾着的積水,對着他擺了擺手,任由他向着一邊跑去。
“咦?我的錢袋呢?”拍完鞋面,他本能地一摸腰間,臉色立變,瞬間醒悟過來,“不好,那是個賊兒,他偷了我的錢袋。”
陳靖蓮一驚,擡頭看向那抹快速向着小巷竄去的身影,心中閃過怪異,知書卻已追了上去,嘴裡不忘對她道:“你先回客棧,我去把錢袋追回來。”
“哎,你小心些!”看着知書緊追着那偷錢袋的人入了小巷中,陳靖蓮眉頭跳了跳,目光沉凝之際,轉頭看了看身後。
好端端地突然冒出個偷兒,是湊巧,還是有人刻意爲之。或許說,這是爲了引開知書,讓她一個人落單?
“姐姐,姐姐!”咯吱咯吱的積雪被踩踏聲漸近,靜立在路旁的陳靖蓮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本能地縮回手去,緩緩轉身,便見一位衣衫單薄而襤褥且滿面污垢的小女孩站在她的身側。
小女孩身量不高,膝蓋以下的部位沾滿了雪屑,正仰着頭怯生生地看着她,眸中充滿着驚恐、求助與渴望,瘦弱的身子更因着寒氣入侵而瑟瑟地顫抖着。
因着老乞丐和小乞丐的原因,陳靖蓮對乞丐並無好感,但小女孩藏在凌亂長髮下那雙無充滿無助的眼睛,卻看得她的心頭一跳:“出什麼事兒了嗎?”
“姐姐,我奶奶病得厲害,求求您救救我奶奶。”小女孩突然就地跪在了積雪中,對着陳靖蓮磕頭求助,“我願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小女孩一面說着,一邊神情焦急頻繁地回頭看向不遠處。
陳靖蓮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除了兩旁的商鋪和路上偶爾路過的行人,並未看到有乞丐模樣的人存在。她皺緊了眉頭,眸光
流轉間對着小女孩點了點頭:“走吧,我們一起去看看。”
大街之上雖不至人頭攢動,卻也不乏路過之人,爲何小女孩卻偏偏選擇向她求助呢?先是偷兒將知書引開,現下又是小女孩將她帶離,這些,都是有人刻意爲之的吧?
陳靖蓮攥緊了手隨在小女孩的身後走在街道一旁,櫻脣抿得緊緊的,眼角餘光禁不住地往身周的屋頂之上掃了一眼,卻只餘下滿目的潔白。
小女孩邊走邊回頭,一直帶着陳靖蓮轉了兩個彎,來到位於商鋪後面的冷寂之處。只從積雪覆蓋的路面之上極爲稀疏的腳印來看,便知道這裡少有人至。看到此情形,陳靖蓮的眸光更沉了幾分。
“姐姐,我奶奶就在裡面,您快幫我救救她。”小女孩抹了一把淚,蹣跚着步子,踏過足可及其膝蓋的積雪,急切地向着對面的一條稍稍避風的暗巷中撲去,聲音驚恐擔憂中又透着幾許驚喜:“奶奶,奶奶,我找到人來救你了。”
陳靖蓮沒有立即跟上前去,而是隔着厚厚的積雪看向對面。那是一條死巷,因着兩旁房屋伸出的屋檐,勉強能避些風雨。深黑的巷底,隱約可以看到一團一動不動的暗黑之物,入到巷中的小女孩則是徑直撲向了那團暗黑。
就在陳靖蓮猶豫之際,暗巷中再次傳來小女孩悲慟的哭聲:“奶奶,奶奶,你怎麼了?你快醒醒,小菊找到人來救你了。啊!奶奶,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你不能拋下小菊一個人呀。”
那嘶啞、悲慟而絕望的聲音,猶如一柄重捶狠狠地敲打着陳靖蓮的心際,她抿了抿脣,踩着小女孩留下的深深的腳印,走向暗巷之中。
“奶奶,嗚嗚!奶奶!”暗巷最深處,小女孩拼命地搖晃着那團暗黑之物,聲音淒厲而絕望,那瘦弱的身子,深深地刺痛了陳靖蓮的雙眼。
“讓我看看。”陳靖蓮只覺得喉頭有些發乾,吐出的幾個字生硬而生澀。而當她的目光落在被骯髒破舊的被褥裹得嚴實的人的面容之上時,眼眶更是微微發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