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只是湊巧與我妹妹同名嗎?
輕而不容忽視的質問聲彷彿一直在耳旁迴響,陳靖蓮慌亂的同時,更是心如刀絞。
怎麼會是湊巧,我其實就是你那死去的妹妹啊。可是,這樣的話,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說出口,該不該這個時候說出口。她沒想到,一向並不笨拙的她,竟會因着習慣而犯下如此拙劣的錯誤,竟忘了哥哥是最熟悉她的人,熟悉她的字跡,熟悉她做菜的味道。
而哥哥質問的表情,分明還帶着幾分戒備,這讓她心頭涌出說不出的滋味。
“我……”她嘴脣動了動,卻發現一向說話利落的自己竟不知該如何張嘴。陳靖鬆瞧着她痛苦不堪的神情,心中越發怪異,皺着眉頭再次問道,“到底是不是?”
從臉上取下的書因爲他胸腔的震動而從他胸前滑落,他忙伸手去撈,失措之下的陳靖蓮亦連忙彎腰去撿,想借此掩飾自己慌亂的情緒。一個側身,一個彎腰,一時之間,兩人面對面,身子靠得極近,從遠處看去,便像兩個親暱的戀人在竊竊私語一般。
而突然領着兩個丫環出現在小院中的鄧茜,看到幾乎快要貼在一起的他們,便是這樣認爲的。
“呵,我來得真不巧!”鄧茜的聲音因着氣憤而有些尖銳,並帶着些哭腔,“原先爹爹說我引狼入室,我還不信,原來,一切都是真的,不過是我在自欺欺人罷了。什麼義兄義妹,不過是用來欺騙我的小把戲罷了。可笑還是我一力促成的。”
“茜兒!”
“鄧姑娘!”
鄧茜的誤會令陳靖鬆和陳靖蓮兩人同時驚呼出聲,卻又因着一起擡頭,而使得兩人額頭抵在了一起。這樣的場面,更刺痛了鄧茜的眼睛,她伸手捂住嘴,流着淚轉身跑了出去:“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從此後,你我便成陌路。”
她的話,如一根鋼刺一般,紮在陳靖鬆的心頭,令他整個人都慌亂起來。再也顧不得自己有傷在身,一個翻身便從躺椅上爬了起來,邁步去追鄧茜。
“嗯……”猛烈的動作牽扯得他腰部的傷口一陣劇
烈疼痛,似乎感覺到一股熱流從傷口處流了出來,他卻顧不得許多,只擰眉輕呼了一聲,腳步頓了頓,便向着前面跑去。
“大哥!”見到陳靖松明顯是牽扯到了傷口的模樣,陳靖蓮臉色一變,立時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欲要阻止他,卻被他用力一甩,給甩得倒在躺椅之上。
人與竹椅相撞,發出沉悶的響聲。陳靖鬆卻根本沒有聽見,整顆心都系在鄧茜的身上,一邊用手捂着越來越痛的傷口,一邊咬牙忍痛追了出去。
“嘶!”緩緩站直身子,摸着硌得生疼的腰,看着陳靖鬆不顧一切地奔出去的背影,她咬了咬嘴脣,最終苦澀一笑,仰頭將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bi了回去。
“姐姐,發生什麼事了?”先後與鄧茜和陳靖鬆錯身而過的陳靖萱一臉錯愕地看着陳靖蓮,疑惑地問道。
她明明看到鄧茜是笑着進來的,怎麼轉眼間她跟進來,就看着她哭着跑了出去呢?
“鄧姑娘看到我和大哥一起撿書,有些誤會。”陳靖蓮苦笑着道了一句,“但願大哥能夠解釋得清楚。”
吸了吸鼻子,壓下心頭的酸澀與黯然,她狀似輕鬆地道:“萱兒,我們明天就回大齊吧。如今已然確定大哥無事,我也可以放心地去替家人報仇了。”
杜家人已經尋來,她不能將危險的源頭引到哥哥的身上。而她的存在,於哥哥和鄧姑娘來說,似乎也是個麻煩所在。心裡雖有些不捨哥哥,一旦離開,這一生不知還能否再見他一面。但,早晚要離開,不若還是快刀斬亂麻吧。
陳靖萱順從地點了點頭,想到陳靖鬆身上的傷,又有些擔心地道:“可是,大哥身上的傷口才剛剛結痂,他就這樣跑出去,不會把傷口扯裂嗎?我們要不要跟過去看看?”
陳靖蓮心中同樣擔心,卻是輕嘆了一聲:“讓天青跟過去看看吧,我們若跟去,怕只會令誤會越來越深,令大哥越來越着急難過。”
“好,那我去替一會兒天青。”陳靖萱說完,連忙跑向前面。
陳靖蓮深深吸了一口氣,獨自平復了一下黯然失落的
心情,轉目環視了一圈這個狹窄破舊的小院,目光落在地上的錦袋上時,眸中閃過一抹刺痛之色。
她緩緩地蹲下身子將錦袋拾起,入手的觸感令她的心頭一涼,卻還是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錦袋的口子,將那均齊齊摔成兩半的玉塊倒在了手心,目光黯然而失神地獨自摩挲了一回。
究竟是因爲她換了一副皮囊,還是因爲大哥遇到了這一生中最愛的人,所以使得她永遠也不可能像前世那般得到大哥無盡的關切與呵護呢?
不過,她就要離開了,無論是什麼原因,對她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吧?只要,只要大哥永遠安好,她便別無所求。
拭乾臉頰上不受控制滑落的淚水,她重新將斷開的玉塊裝回錦袋中,將它放在了陳靖鬆房中的條桌上,方纔轉身回到了姝麗閣中。
陳靖鬆足足出去了兩個時辰,待到天將黑時,方纔與天青一道回來。回來時,臉色越發難看。
天青悄悄地告訴陳靖萱,陳靖鬆一路追到鄧府,鄧茜卻讓人將他拒之門外,並嚴令所有僕人不許他靠近府邸三丈之內,否則便將他打出去。這一回,鄧茜怕是真的氣極了。
陳靖蓮聽後,秀眉蹙得極緊,不發一言地在桌旁坐了整整一個時辰。躺到牀上後,也是輾轉難眠。反覆思量後,她披衣坐起,拿起桌上的筆墨,斟酌又斟酌後,給陳靖鬆和紅鸞分別寫了一封信。
雖然她極不情願將家中變故的真相告知陳靖鬆,但爲免他將來傳信回家引人順藤摸瓜查出蹤跡,也好讓他早有提防,她只得殘忍一回。關於那些謠言,她想,她也許應該讓哥哥心裡有數。
或許聰慧的哥哥能從中看出些什麼,但信到他手中時,她早已離開,不知詳情的他,便是隱約猜到了她的身份,一時半會兒也尋不到她的。
而給紅鸞的信,則是請她早些出手相助,並讓她幫忙保秘自己的去處。
次日一大早,她除了讓姜嬸替她將兩封信分別轉交給紅鸞和陳靖鬆外,沒有驚動任何人,帶着陳靖萱直接乘着頭一日租好的馬車,前往大齊都城桐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