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呀，來呀，快來追我們呀。”
“哈哈！你一定追不上的。”
鈴鐺般清脆歡快的聲音在晚風中擴散，靠着官道的一幢房屋中，一羣半大的孩子玩鬧着跑了出來，如撲閃的蝴蝶般張着雙臂無所顧忌地向着馬路中間奔去。
看着那突兀出現在馬路中間並越來越近的小人兒，陳靖蓮的眸光濃黑得幾乎要滴出墨來，雙手拼命地拽着繮繩，扯開早已乾澀的嗓子，奮力地叫喊着：“籲！籲！快讓開！”
這瘋馬雖然略顯疲累，那兩雙鐵蹄卻是堅硬無比，一旦衝上前去，踐踏的怕就不只是一條無辜的生命。
“快讓開，馬瘋了！”陳靖萱一直撩着簾子緊扳着車門而坐，兩眼緊緊地看着前方的情形，聽到陳靖蓮的聲音，看到前方的小人兒，忙也跟着扯開嗓子吼了起來。
可是，原本緩下了速度的馬兒，並沒有因爲陳靖蓮死命地拉拽而停下來，反而更加興奮了起來，再次暴發出了一股子力氣，跑得更快了，眨眼間就到了孩子們的身側。
而被急促的馬蹄聲和陳靖蓮二人的呼喊聲驚得回過頭來的孩子們，一下就被那飛奔而至的馬車嚇得慘白了臉色，除了一個最靠近路旁的驚恐間記得往後退去，其他幾人竟是直接兩腿打顫，雙眼大睜，呆愣在了馬路中間，連哭都忘記了。
“啊！”眼見着方纔還肆意打鬧的孩子們即將被捲入瘋狂的鐵騎之下，陳靖蓮彷彿又看到了前世妹妹慘死的一幕，驚呼着閉起了眼睛，一股深重的罪孽感油然而生。
在一羣如狼似虎欲行不軌的土匪漢子和無法控制的馬車之間，她咬牙選擇了後者，知道其中定然會存在着不小的危險，卻絕沒想過要將一羣無辜純真的小孩牽扯其中，傷害他們幼小的生命。
“籲！”迴應她的，是一道淳厚的男子呵斥聲和身下馬車的猝然側轉。突然而至的衝力，滑開了她抓着車轅的手，又一次將她從馬車上甩了出去，甚至沒有給她任何努力的機會。
“小心！”沒有如預想
中那般撲向地面摔得頭破血流，前撲的她直接落入了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淳厚的聲音響在耳側，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攬住了她的腰際。
“姑娘沒事吧？”男子一手將陳靖蓮穩穩地放在地上，一手用力地拽着還欲前行的馬匹，關切地問道。
“謝謝！”陳靖蓮急急地搖了搖頭，匆匆拋下一句話便欲繞過他衝到前面，卻“撲嗵”一聲摔在了地上。神經一再緊繃、在車板上坐了大半個時辰的她，竟是雙腿關節僵硬，連路都不會走了。
“姐姐！”差點被甩到車廂外的陳靖蓮堪堪定住了身形，發現馬兒被人拽住馬車終於停下，幾乎是連衝帶爬地跳下了馬車，本欲撲向摔倒在地的陳靖蓮，卻頭暈作嘔得厲害，蹲在車旁便“嘩啦”一聲吐了出來。
“希律律！”即便被拽仍顯得煩躁不安的馬兒幾乎在陳靖萱蹲下身子的那一剎那，突然掙脫了男子的鉗制，一甩脖子向着來時的路狂奔了出去，直將吐得天昏地暗的她掀翻在地。
坐在地上急急地側頭看向馬車前面，雙目觸到馬路中間啼哭着四散而去卻全都安然無恙的孩子，陳靖蓮心中的罪惡感才消逝，卻在聽到馬兒嘶鳴離開的那一刻，心頭再次揪緊：“萱兒！”
直到轉目看到那一抹熟悉的粉色身影，眸中的駭色才消逝。見她倒在地上，便又連忙掙扎着起身奔過去。
“我沒事，姐姐！”險險避開自己剛吐的污穢物，陳靖萱有氣無力地應着。男子無能爲力地看了一眼卷着煙塵消失在遠處的馬車，轉身將她扶起，對趕上來的陳靖蓮道：“姑娘放心，這位姑娘沒事，只是被馬車帶起的風掀翻了。孩子們也沒事兒，只是受了點驚嚇。不過吃一塹長一智，經此一嚇，他們日後就知道在這馬路當中玩有多麼危險了。倒是姑娘的馬車，一時半會兒怕是很難追回了。”
“人沒事就好，多謝壯士出手相救。”陳靖蓮順勢站起，定住身子對着男子作了個揖，擡頭間，方纔看清將大家救下的人竟是一位質樸的青年。
他看
似十**歲，濃眉大眼，長得並不是很俊朗，卻乾乾淨淨，讓人看後覺得很清爽。他身材也不高，卻顯得很壯實，身上也只穿了一套半舊的青色粗布衣褲。雖是一身普通的農人打扮，陳靖蓮卻覺得他不像純粹種田耕地的人。
“別別別，我連姑娘的馬都沒馴住，哪裡敢稱壯士，姑娘還是叫我虎子吧。”虎子彷彿是有人要他接受多大榮譽似的，連連擺手，不算黑的臉上還泛起一抹淺淺的紅暈。
“你還真謙虛。”驚魂甫定吐得臉色泛白的陳靖萱被他逗得咯咯直笑，靠在陳靖蓮身上逗趣地道了一句。
“嘿嘿，我說的是實話。”虎子搔了搔後腦勺，笑得露出四顆齊整的兔齒。擡頭時看到漸黑的天空，他整肅了一下神色，問了一句，“不知二位姑娘原本是要去往哪兒的，馬兒怎麼會受傷發狂？天馬上就要黑了，過了我們這個村子，前面還有十來裡地才能見着村莊，現下馬車跑了，你們打算怎麼辦？”
兩位姑娘單獨駕着一輛受了傷的瘋馬拉着的馬車出門，且那坐在車架前的姑娘似乎還不太會駕車，實在有些讓人不可思議。
“路上遇上了土匪。”陳靖蓮無意細說，只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擡頭看了一眼南面空曠的原野和隱約可見的山巒，右手探入腰間一摸，臉色微變間嘆了一口氣。
本來她身上還有僅剩的買藥時找的幾文錢的，怕是先前差點掉落馬車時丟了。現在的她們身無分文，連換洗衣物和乾糧也一點不剩，當真是一窮二白了。今晚，她們只能借宿在此了。卻不知她驚嚇了人家的孩子，還有沒有人家願意容留她們白吃白住。
“不知……”陳靖蓮看向嘴巴微張、有些被她的話驚到了的虎子，正欲詢問間，村子裡突然有位老人急匆匆地向着這裡跑了過來，“虎少爺，可算找着你了。柳萬貫又帶人要債來了，少爺一怒之下與他發生了口角，還……”
老人氣喘吁吁地跑到了虎子的身邊，彎着腰大口喘着氣，見到虎子身邊的陌生女子，忙將話頭一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