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如此淡漠難定的性格,與其一味掩飾引他猜測懷疑,倒不如開門見山說明真相。先前侍衛看她的那一眼,雖然明着瞧不出什麼,她卻莫名地覺得心裡發怵。她不想求人不成,反而弄巧成拙,被人懷疑。
一邊說着,她一邊從袖中將先前的瓷品取出遞到俞朗博的桌案上:“民女沒有什麼本事,唯有這制瓷的手藝還算過得去。再加上妹妹有一個好腦子,倒也能製出幾件頗具新意的瓷品。這件春日暮藹圖五彩陶瓷鎮紙乃是民女親手所制,手藝平乏,卻勝在新意。希望候爺不會嫌棄。”
俞朗博眉頭輕挑,神情平靜地瞅着陳靖蓮,眸底卻有常人無法察覺的異光浮動。好一個早絕後患,這是否是在提醒他,應該先下手爲強?
心中冷斥一聲,他將她放在桌上的陶瓷鎮紙拿在手上,轉動間細細地欣賞着。越看,他眸中的光亮越甚,與眸底的異光交織着,“做得確實不錯,若是再精緻些,怕要勝過陳公之作了。”
“候爺取笑了。”陳靖蓮抿脣笑了笑,轉而定定地望着他,“民女知道那幾人先前一直隨在候爺的馬車前,以後定然還會一直跟蹤在後。所以,民女想求候爺助我永除後患,自救性命。”
“你已有了好法子?”俞朗博隨意地將鎮紙置於一旁的書畫之上,垂頭時眸中劃過寒芒,說話的語氣卻一如既往地平靜,“爲了這件我從未見過的五彩瓷品,我願意助你一臂之力。但,成與不成,結局如何,與我無關。”
陳靖蓮緊緊地抿了抿脣,目光閃爍間掃到八寶閣最下方不起
眼的地方放着的幾件瓷品,乍一深思間,心裡已有了計較。
“如此,謝候爺成全。”陳靖蓮真誠道謝,視線再次在五彩陶瓷鎮紙上落了落,臉上綻出一抹欣喜的笑意,低聲將自己的想法與計劃對他講了。臨了,輕聲道,“候爺的茶涼了,我再替您倒一碗。”
“不必了,你先下去,明日早些起來即可。”俞朗博說話間,已取了先前的詩集拿在手上。陳靖蓮見狀,忙點了點頭,緩步退出。
“按她說的做,作好應對的舉措便可。”直到西廂房響起開門的聲音,俞朗博翻了一頁手中的詩集,並未擡頭,狀似自言自語般地道。
“是!”陰影處,傳來嚴力低沉堅定的聲音。
“着重去查既熟悉瓷品又制瓷手藝高絕的女子。”俞朗博再次拋下一句後,重新拿起一旁的五彩陶瓷鎮紙,拇指輕撫,眸中交雜着讚賞欽佩與隱誨莫測的光芒。
西廂房內,陳靖萱聽到開門聲,一下便從牀上跳了下來,趿着鞋子拉着陳靖蓮問道:“姐姐,怎麼去了這麼久,他沒難爲你吧?”
陳靖蓮搖了搖頭,掀了被子與她一起躺到牀上,笑道:“我瞧你膽子挺大的,就那麼怕他?”
雖然她也覺得與他處在一起,心裡會莫名地壓抑,要論起怕來,她卻是沒有的。
“也不是怕,就是覺得跟塊冰坨子待在一起,心裡磣得慌。”陳靖萱摸着鼻子壓低聲音打趣道。
“你呀,以後可別再說這樣的話,小心他聽見後,不幫咱們。”陳靖蓮點了點她的鼻子,無奈地道。
“那他是答應了姐姐說的事?”陳靖萱腦子轉得極快,一下便反應過來,只是臉上有些意外。
“嗯,算是答應了。”陳靖蓮點了點頭,想到即將到來的計劃,她盯了一眼桌上燃着的燈盞,眸光冷厲了一瞬,方纔將燈熄滅,姐妹二人又說了一會子無關緊要的話,方纔入睡。
次日,天色微亮之際,小院內,小丫頭們已紛紛頂着寒意,各自無聲
地忙碌開了。
“起來了,起來了。再睡下去怕就不是你們服侍爺了。”西廂房次間門前,粉琴一手cha腰,另一手將門捶得咚咚直響,刻意扯開了嗓子嚷嚷着。
正屋廳內,陳靖蓮泡茶的動作一頓,淡淡地瞅了她一眼,裝作沒有聽見,任她繼續捶着門。陳靖萱端了熱水出來,見她越敲越起勁,忍不住接了一句:“你一大早還不曾吃早飯,當心叫餓了肚子。”
粉琴轉身一看,陳靖蓮二人早已收拾妥當,正等着服侍俞朗博。而依舊是一身一塵不染的雪白長袍和玉冠束髮的俞朗博也恰在這時打開房門,從屋內緩步踱了出來,一邊接過陳靖蓮遞上的茶輕抿了一口,一邊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本想給她們姐妹一個下馬威,卻不想倒讓自己成了個大笑話。粉琴臉色微紅,眸中閃過厲色,轉身之際對着院中灑水的小丫環罵道:“畫眉那個死蹄子呢,不過是扭了一下腳,爺說讓她休息,她還休息個沒完啊,這都五天了,今兒再不來,這個月的月錢便讓大家替她領了。”
見灑水的小丫環忙應了聲出去喚人,而院子裡再無人理她,粉琴幽怨地看了一眼默然飲茶的俞朗博,咬着下脣轉身進了屋子裡。
俞朗博用早飯時,知書和雨墨便領着人來將胭脂和粉琴早收拾好的他的行李一一搬上馬車。待到動身時,卻是俞朗博帶了知書和嚴力二人去宮門口與公主一道接受衆人的送行,而陳靖蓮二人則隨着雨墨與其他隨行的人先去城外的官道上候着,以致她們並不曾看到宮門前浩浩蕩蕩的送行隊伍和萬人仰慕俞朗博的壯觀景象。
“來了來了,爺來了。”半個時辰後,看着遠處浩浩蕩蕩載着無數金銀珠寶而來的隊伍,雨墨一邊叫着,人已迎了上去。
“拜見公主殿下!”一衆人跪地行禮,陳靖蓮和陳靖萱自也不例外,垂首跪在人羣中。即便不擡頭,陳靖蓮亦能真切地感受到一道銳利的目光自馬車駛近後,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恨不得用目光將她凌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