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飯畢,府內從四周走出許多端着銅盆的丫鬟,站立在各人面前,供人淨手,隨後又端上一盞清茶,以便漱口。
待衆人從廳中出來,天已如同潑墨般,濃暗的只剩下遠處的幾顆星。
“天黑了,大家不如留下來歇息一晚再走吧。”景寧轉身面對着身後的一行人,鄭安宴忙笑道,“是啊,這麼晚再走,路上總歸是不安全的。”
“不必了。”就在衆人猶豫之際,蕭凜負手上前,對着鄭安宴微微一輯,“我還有要務在身,就先告辭了。”
鄭安宴點點頭,也不好多留。
“那藍夭、彥和哥哥都得留下!你們可沒要務在身!”景寧抱臂而笑。
藍夭和鄭彥和相視一眼,也笑着點頭應下,鄭安宴忙吩咐下人去收拾兩間上好的廂房,供二人入住。
待一切安頓完畢,看着鄭彥和和藍夭入室,景寧也帶着文星迴到自己房中。
霎時天邊一陣悶響,滾滾雷聲和着閃電落在遠處山頂,一陣狂風颳過,硬生生闖開了景寧身後的窗子。
“小姐!”文星一驚,忙跑過去,景寧卻比她更快,轉身合上了窗子 插好了銷栓。
“這雨下的真急。”景寧聽着屋外雨聲密密麻麻落在葉稍屋頂的聲音,給自己到了杯茶。
“遭了!”文星突然站起身,“我方纔還將剛洗好的衣物晾在後院呢!這下突然下雨,我得趕緊收下來!”說着轉身朝門外疾步走去,景寧慌忙攔下,“外面雨這麼大,不得淋出病麼!”
文星從櫃中拿出油紙傘,朝景寧笑笑,“沒事!晾的少,很快就回來。”說着端起木桶撐起傘,一步踏入瓢潑大雨中。
另一邊的鄭彥和躲在檐下,滿心自責。
他若是方纔不貪這月色,不出門,好生呆在屋內,也不會被這突然下起的大雨淋個半透,還無法回房。
“彥和哥哥!”鄭彥和正愁不知道怎麼回去,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微小的女聲。
“休寧!”鄭彥和喜出望外,他剛纔在飯桌上就看到她了,本想和她說話,結果她卻被鄭安宴揮手趕走,不免有些失落。
“彥和哥哥你怎麼在這兒?”鄭休寧從門縫間彈出半個腦袋看向他。
“方纔見月色正好,本想賞月的,沒想到這突然下起雨了。”鄭彥和雖身上溼冷不爽,但面對鄭休寧,還是露出了笑容。
“進來躲雨麼?”鄭休寧甜甜一笑,鄭彥和喜於面色,鄭休寧悄悄拉開了門,趁人不注意,鄭彥和偷偷留了進去。
鄭休寧忙上前,指尖無意觸碰到鄭彥和的身上,“都溼透了!”她縮了縮手。
“不礙事兒。”鄭彥和笑笑,“在屋子裡可真舒服,外面陰冷潮溼的。”他甩了甩袖,水滴滴落在地板上。
鄭休寧眼中閃過一絲不快,但又很快被笑意掩埋。
“來,喝口熱茶。”她爲鄭彥和到了杯茶,鄭彥和接過,一飲而盡。
“無事獻殷勤,休寧?”鄭彥和眉頭一挑,似笑非笑的看向鄭休寧。
鄭休寧也不躲避,而是從身後的小盒子裡拿出一個用手絹抱着的東西。
“這個是我給景寧姐姐做的香囊!”鄭休寧將那個手帕裹着的香囊遞給鄭彥和。
“這……香囊既然是給景寧的,你給我作甚?”鄭彥和不解,“今天在飯桌上你也看到了,景寧姐姐並不喜歡我,但是我、我還是想努力和她處好關係,畢竟大家都是姐妹……”鄭休寧說罷,作勢要哭,鄭彥和忙安慰。
“無事無事,我代你送就好了。”說着接過香囊,剛要拿掉外面的手帕,卻被鄭休寧攔“這手帕不能拿下來!”
“爲何?”鄭彥和有些詫異。
“因爲……因爲拿下來了香氣就散了!散了再送給景寧姐姐,她定會以爲我又是在捉弄她!”鄭休寧忙說,“不過千萬別告訴景寧姐姐,是我送的。”
鄭彥和疑惑的眨了眨眼,雖覺得似乎什麼地方不對,但還是將香囊裹着帕子揣進了懷裡。
屋外雨聲漸小,鄭休寧推開窗子,伸手到外面,發現雨已有停勢,便從櫃子裡抽出一把傘,交給鄭彥和。
“這個香囊,務必今晚交給景寧姐姐!”她細聲叮囑,鄭彥和回頭笑笑,轉身離開。
“文星?”景寧在屋內等文星,卻發現文星出去了許久都還未回來,便又撐起另一把傘,準備出去尋她。
“文星。”在後院內的一角,景寧看到文星撐着傘,抱着裝滿衣物的木盆,呆呆的站着。
“出什麼事了?”景寧加緊幾步上前,欲接過她手中的木盆,文星卻突然一下轉頭,“我……我剛剛看到,鄭、鄭公子,從二小姐的房裡面……出來……”
景寧心下一驚,忙拽過她的手,疾步朝自己屋內走去。
“鄭彥和怎麼會在休寧房裡?”景寧正疑惑,突然聽到叩門聲,眼神示意文星去開門。
“景寧!”來者正是鄭彥和。
“彥和哥哥。”景寧收起疑惑,換上了一副笑容。
“我、我是來送樣東西的。”鄭彥和撓撓頭。
“送什麼?”景寧假裝感興趣的問道,“是這個。”鄭彥和從懷中掏出那個香囊,小心的打開手帕,“送給你的,今日在集市上買的,之前一直沒機會給你!”
“謝謝!”說着景寧也隔着帕子托起那個香囊。
“那,我就先走了!”鄭彥和笑着轉身離開,景寧也笑,但一轉身,笑容便替換成了一抹寒意。
她擡頭,朝文星道,“文星,剪刀。”文星聞言忙遞上去。
景寧隔着帕子握住那個香囊,一剪刀剪開了上面,隨後又用銀簪探了進去,再拿出來的時候,簪尖已經發黑了。
“這、這……”文星嚇的撲通一聲跪在景寧身邊,滿面緊張。
“你不是說鄭彥和從鄭休寧房裡出來麼?這香囊或許就是她要鄭彥和轉交給我的!”景寧狠狠將剪刀拍在桌面上,“我還在想爲何要用手帕裹着,原來是因爲這香囊根本就是毒囊!”
文星顫抖着手,端來一個火盆。
“小姐,要、要燒掉麼?”她顫聲問道,將火盆輕輕放在地上。
“不。”景寧看着香囊,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她既然想害我,那我便被‘害’一次。”說着,她手上突然一下抓緊了那個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