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已經停了。
屋內,楊氏放下手中的茶杯,瞧着站在自己面前,垂着頭的丫鬟,目光狠厲:“你聽清楚了,大小姐當真是這麼說的?還有沒有說別的?”
那個丫鬟垂着頭,面色恭敬:“是的,奴婢聽得清清楚楚,大小姐確實只說了這些。”
“我知道了,下去吧。”
楊氏目光中劃過一抹疑惑,隨後揮了揮手讓對方下去,回頭朝着房間裡問道:“嬤嬤,你怎麼看今日的事情?”
房間中走出了一個人來。
那個人極爲的年輕,皮膚白皙如雪,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妙齡少女,發出的聲音卻極爲的沙啞粗劣,像是風颳過戈壁所發出的聲音一樣。
“不過是哪丫頭幸運,所以才逃過一劫罷了。”
“可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楊氏皺緊眉頭,多年來看人眼色,使得她養成了極爲敏銳的眼光和感知,如果說之前她還對景寧的愚蠢深信不疑,這幾日發生的許多事情,就足以讓她對景寧產生疑心了。
然而,也是因着過去四年裡,景寧被她玩弄於手掌心中的事實,這個想法也只是模糊的掠過。
“罷了,也許是我多想了吧,她也只不過是仗着老爺的寵愛活着的可憐蟲罷了。”
想到這裡,她搖了搖頭。
她並不願意承認景寧有此等智力。
景寧關上房門。
她面色如常的躺到牀上,裝作十分疲累的樣子,然而側着身子的時候,卻已經將手中的紙條快速打開。
裡面密密麻麻,都是方纔碧華寫下來的。
她粗略掃了一眼。
後來發生的事情和她猜想的差不多,無非是碧華和那位老嬤嬤離開後,對方突然朝她出手,幸虧被趕來的落華攔住,那一刀纔沒有傷到要害。
看完後,她將手中的紙條捏在手中,靜靜地躺着。
直到有人前來稟告,說是蕭家的二小姐邀請她上府做客,她便將紙條藏入袖子中,將其一同帶去了蕭府。
蕭府。
蕭家是武將之家,修建的府邸自然也不像丞相府那般,到處充斥着如同江南煙雨一般的優雅唯美,反而是大氣不已,隱約透露出武將的凜冽之風。
此時,蕭二小姐蕭鳶正在自家的後花園捉蟲。
得知景寧來了,她立刻扔掉了手裡逗弄螞蟻的柳枝,匆匆跑了出去。
是以,景寧纔剛剛踏進蕭府,手就已經被蕭鳶扯住了。
“景寧,你怎麼來的這麼慢,磨磨蹭蹭的。”
她一邊說着,一邊將景寧朝自己院子扯去。
她已經無聊很久了。
父親在外征戰,母親是個碎碎嘴,一向親近的兄長去了西南戰場,剩餘的其他兄弟姐妹不是愛武如命的武癡,就是愛好胭脂水粉,少有共同語言,就更難玩到一處去了。
倒是前幾日,她給自己兄長寫信的時候,特意提到了丞相府大小姐被人僱殺手刺殺的事情,很快地就得到了回信。
信上只寫着短短的幾個字——
護她!
果然是有了未婚妻就不要妹妹了,都沒瞧見他提起自己!
景寧並沒有讓丫鬟跟着進院子,而是讓她們留在外面,當走進蕭鳶的房間時,她做的第一件事情並不是坐下,而是走到燈盞前,將自己的紙條焚燒。
她特意帶着這張紙條,就是爲了找到合適的地方所銷燬。
蕭鳶瞧着她的舉動,慢慢的挑起了眉:“看來,你來這裡不是爲了說體己話的。”
景寧送開手,那張紙條瞬間掉落,頃刻間便被耀眼的火光所吞沒,火光漸漸暗淡,裡面的東西化爲了一堆黑灰。
“當然是來聽你說體己話的了,只不過順帶着處理一些東西罷了。”
她輕笑出聲。
不得不說,蕭鳶邀請自己邀請的正是時候,她正愁怎麼處理這個東西,畢竟自己一舉一動都被楊氏監視,就算能夠逃開監視,難保不會讓人找到痕跡。
這樣,纔可以說是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蕭鳶也沒有在意。
畢竟,這是景寧自個兒的事情。
她給景寧和自己各自倒了一杯茶,捧着茶,道:“這段日子,你妹妹可算是出了名,整個京城裡頭都在討論她和丹陽郡主的事情呢。”
景寧抿了一口茶,一股清香充斥舌尖。
香味散後,苦味瀰漫開來。
“說她得罪了丹陽郡主,丹陽公主想要報復她,於是在自己壽宴上陷害,污衊對方過去數年都在撒謊,最後把她逼出京城?”
蕭鳶瞪大了眼睛,驚訝之下手中的茶都差一點給灑了。
“景寧,你是怎麼知道的?”
景寧笑了笑,隨手將茶杯放在桌子上。
自己怎麼知道的?不過是意料之中罷了。
她故意提點楊氏,說鄭休寧的名聲會因爲這件事情收到損害,她自然坐不住,會想着辦法的爲自己女兒洗白。
可是想要爲鄭休寧洗白,就必須拿丹陽郡主來做名頭。
丹陽郡主怎麼會受這口氣?
到時候,兩個人必然會鬥得昏天暗地,而以楊氏的那點實力和背景,放在人家留王府眼裡根本就不夠看。
但她自然不可能將這一點點出來:“我猜的,畢竟丹陽郡主這麼多年來的名聲放在那裡,不管是不是她做的,人們總會下意識地偏向於弱者。”
蕭鳶點了點頭,一臉感慨。
“也是,丹陽郡主這一次也是夠憋屈的,如果是她自己做的也就罷了,明明就不是自己做的,偏偏所有人都以爲是自己做的,她非得氣瘋不可。”
她並沒有問景寧是什麼時候看清楚的鄭休寧,也沒有問那日壽宴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也是景寧喜歡和蕭鳶相處的原因,不僅僅因爲對方性格豪爽,更是因爲對方點到即止,不會過分的干預你。
她同蕭鳶又聊了一會兒,兩個人從日上中天一直聊到太陽西斜。
大約過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景寧這才站起身來,同蕭鳶道:“時間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日後若有時間再聚吧。”
蕭鳶笑着說道:“好哇,不過下次的話,最好約在芙蓉居,我想吃那裡的芙蓉糕好久了。”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得道——
“你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