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鄭休寧突然回來了

“我們留王府不欲牽連丞相府,只要您將鄭休寧交出來,我和父王即刻回去,今日的事情絕對不會向外面透露出一星半點!”

這話中的意思,明顯已經很清楚了。

只要丞相府交出鄭休寧任由他們處置,留王和丞相府依然如同過去一般,而丞相府二小姐玩弄巫蠱之術的事情也不會再有別人知曉。

當然,若是鄭安宴不同意的話……

留王世子目光一冷,若是鄭安宴執意要包庇鄭休寧,他不介意將這件事情捅到皇帝面前,反正當今皇帝對於巫蠱之術最爲忌憚,若是讓皇帝知曉了,抄家都是輕的!

鄭安宴正要開口,門口便傳來一道聲音——

“好!”

鄭安宴擡眼望去,臉色微微一變:“娘?”

老夫人拄着柺杖,在下人的攙扶下慢慢走進來,她年紀已經將近六十,然而身上的氣質非但沒有隨着年齡一道老邁下去,反正更多一絲凌厲和威嚴。

她冷冷敲了一眼鄭安宴,轉頭看向留王和留王世子。

“留王,您說的不錯,我兒清正廉明,高風亮節,自然不會包庇一個玩弄巫蠱之術的歹毒女子!”

“娘!”

鄭安宴沉聲開口:“休寧她……”

“夠了!”老夫人一聲厲喝:“做錯了事情就是做錯了事情,你到底還要包庇她到什麼時候?就是因爲你這些年來無休止的縱容,纔會讓她釀出這麼大的禍來!”

“……”

“既然敢做出這種事,那就要承擔做這事的代價!”

景寧垂下眸子。

父親不願意將鄭休寧交出去,無非是因爲他是父親的女兒

他可以狠狠的教訓自己的女兒,但是卻也不願意將自己的女兒交給留王府,因爲他知道,若是真交了出去,鄭休寧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但是父親不會,不代表老夫人就不會了。

“來人,去給我把二小姐從寺廟裡接回來!”

儘管寵愛這個孫女,但是老夫人卻是分得清取捨的,如果是普通的小打小鬧,拼了這張臉護下也就算了,偏偏是巫蠱這種大事!

想起那從鄭休寧院子中挖出來的血淋淋的巫蠱娃娃,老夫人的心中便不寒而慄,往日裡對於鄭休寧的寵愛也淡去了許多。

下人立刻領命前去。

留王世子的臉色總算是緩了下來:“過去陛下就曾經同晚輩提起過老夫人,晚輩今日一見,方知老夫人是真真正正的深明大義,怪不得陛下多次稱讚!”

說着,他看了看坐在座位上的留王。

除了之前和鄭安宴的那一席話,留王在不曾開口,只是坐在高位上,手指輕輕敲打着桌沿,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竟然發現,他望着的是坐在不遠處安安靜靜的景寧。

父親對這位鄭大小姐很感興趣嗎?

劉王世子趙連有些詫異。

其實,按着他的性子,今日本該是帶着一大批人直接衝進來砸丞相府,衝進鄭休寧的院子裡,找到證據,再帶着證據上報皇帝,力圖搞得丞相府抄家滅族的。

但是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和父親腦子是哪裡出了問題,一個在牀上拉着他的手,讓他不要過多的爲難丞相府,只要讓丞相府交出鄭休寧便是。

一個則是在來的路上再三警告,不允許他做衝動的事情。

自己的妹妹都被人用巫蠱之術險些害的沒了性命,卻要他這個做哥哥的忍耐冷靜,哪裡來的忍耐冷靜?

“留王,老身已經讓人去帶休寧回來,到時候,要如何處置,全看留王您的決定。”

老夫人的話纔剛剛落地,外面便傳來了下人的稟告聲——

“大人,老夫人,二小姐回來了!”

老夫人便是一愣。

景寧目光眯起。

就在這一片寂靜當中,鄭安宴問出了所有人都在好奇的問題——

“休寧不是被送到城外將近數百里的寺廟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對啊,在鄭休寧惹惱了丹陽郡主之後,楊氏生怕對方會害自己的寶貝女兒,是以,鄭休寧被送去的地方,是距離京城很遠的寺廟。

可是這被派去帶回鄭休寧的下人前腳剛走,怎麼後腳就把人帶回來了?

大廳中的人對視一眼,最後是留王世子率先起身,“回來的正好,我還嫌有人通風報信把人給放跑了呢!”

他嘲諷的說了一句,隨後便大步走了出去。

景寧收回眼中的沉思,轉頭對上鄭安宴看過來的探尋的目光,將所有的情緒遮掩好,扶住了老夫人。

“祖母,我們去見見妹妹吧,別讓留王世子在衝動之下,對妹妹做出什麼事情來!”

老夫人點了點頭,此時她的神色疲憊,看上去恍若蒼老了十幾歲。

畢竟是自己寵愛的孫女,犯下了這麼大的罪過,玩弄巫蠱之術,最後讓她不得不捨棄孫女保全丞相府,總歸心中是心痛的。

她被景寧扶着,腳步瞞珊,卻還是努力的想要走快點。

等到了外面,便看到丞相府門前停着一輛馬車。

那輛馬車十分的豪華,是一種低調的奢侈,黃色的馬車上繡紋精緻,拉車的是一匹白馬,一竅便是上等的名馬。

此刻這輛馬車邊等在丞相府門口,好像是在等着誰來迎接一樣。

留王世子冷笑一聲,正想要直接踹翻馬車,讓裡頭的的人狠狠吃個苦頭的時候,突然聽到馬車裡面傳來一聲嬌婉的女聲。

“這就是丞相府了嗎?”

這道陌生的聲音讓接連趕過來的人都是一愣。

這道聲音,千嬌百媚,但卻絕對不是鄭休寧的!

便是不認識鄭休寧的趙連也停下了動作,眼中劃過一抹懷疑,凡是身份高貴者,不僅僅是身上帶着一種難以形容的氣質,便是連聲音中也可窺見一二。

這轎子裡的,應該不是鄭休寧纔對!

一片沉默中,另外一道聲音隨之響起——

“是的,義母,這裡就是丞相府了。

景寧眯起眼睛,目光驟然一冷——這道之後響起的聲音,纔是鄭休寧的!可是鄭休寧爲什麼會在老夫人怕人去找她之前回來?

還有這馬車中,之前說話的女子,又是何人?

所有人都在等候着,等着馬車中的人自己走出來,走到衆人的面前。

他們並沒有失望。

片刻之後,便看到轎子中伸出了一隻白皙纖細的手,隨着簾子被掀起,一張嬌媚的臉浮現在衆人的面前。

那個嬌媚的女子走下馬車,隨後跟着出來的是一身白衣的鄭休寧。

“祖母,姐姐,父親……”

鄭休寧一看到站在門口的三個人,眼眸瞬間便紅了起來,就在景寧以爲下一刻鄭休寧便要如過去無數遍一樣,撲進老夫人懷中撒嬌的時候。

卻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是直接的朝着她撲了過來,抱住了她。

“姐姐,在寺廟中的這段日子我好想你!”

趴在她肩頭,低聲抽泣,彷彿無比懷念自己長姐的少女,在這句話中,她慢慢地擡起頭,用一雙充滿了嘲諷和詭異的眼睛看着她。

一字一句:“姐姐,妹妹真的好想你,妹妹這些日子總是在想,若是姐姐也能來寺廟陪妹妹就好了,可是姐姐怎麼都不願意來啊……”

她聲音拉長,如同含淚數不清的哀怨。

景寧盯着她的雙眼,忽然輕輕地笑了起來。

她慢慢地撫摸着對方的頭頂,聲音飄渺:“妹妹,姐姐也很想你啊,可是去寺廟是你自己做錯了事情,既然做錯了事情,就要悔過纔是,姐姐怎麼能夠打擾你想清楚這些呢?”

“……”

鄭休寧看着景寧,對方的眼中都是對自己的懷念,臉上的微笑明明是那麼的淡,但是讓人感覺不到半點溫暖,反而讓她深深地打了個寒蟬。

這時候,就聽到景寧繼續開口說道:

“可是妹妹,如今便是你悔過,怕是也來不及了……”

“爲什麼?”

盯着景寧的眼睛,鄭休寧這一句話不受控制的脫口而出。

“爲什麼?”

景寧眼睛微微挑了起來,此刻她側對着鄭安宴,長長的睫毛剛好擋住了她眼底的嘲諷和冷笑,使得鄭安宴只以爲她是在對自己妹妹失望。

“妹妹,我知道你怨恨丹陽郡主,可是這件事情原本就是你做錯了,你非但不知道悔改,反而用巫蠱之術謀害丹陽郡主,你可知道,巫蠱之術是我大燕的禁忌,你做了這事情,非但你自己要死,還要連累我們整個丞相府!”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藏在衣袖裡的針狠狠地紮了鄭休寧一下。

鄭休寧頓時吃疼了叫了起來,狠狠甩開景寧,語無倫次的高聲喊道:“你胡說,我從來就沒有用巫蠱之術陷害丹陽郡主!是你陷害我!”

話音一落,在場之人的臉色,盡數變化了起來。

鄭休寧原本是驚惶而又憤怒的,她本來就沒做過這種事情,自然將一切全都歸咎於是景寧陷害了。

她不願意坐以待斃,只能憤怒的發聲。

然而一吼過後,她敏銳的發現周圍的人臉色全都變得難看不已,臉上的憤怒緩緩褪去,眼中浮現出些許不解來:“你們怎麼了,是景寧她陷害我,我真的沒有做過!我從來就沒有用巫蠱之術陷害過丹陽郡主!”

“妹妹!”

景寧忽然冷喝出聲。

此時的她,已經穩定了身形,並沒有因爲鄭休寧的一推而掉在地上。

她瞧着鄭休寧,眼裡居然全都是焦急和驚慌:“妹妹你再說什麼傻話,你什麼時候用巫蠱之術謀害丹陽郡主了!”

她轉頭對着那站立在一旁的貴婦人說道:“夫人,你不要介意。我妹妹她年少的時候摔了腦子,是以神智時不時地會出問題,此刻居然幻想自己用巫蠱之術了,讓您見笑了!”

貴婦人笑了笑,嬌媚之中,卻偏偏一派雍容華貴。

“鄭大小姐千萬不要這麼說,我倒是覺得,鄭二小姐性格十分和我口味,更何況,我和鄭二小姐相處這麼長時間,還從來不知道鄭二小姐居然有這種病,究竟真的是如此,還是這一切全都是鄭大小姐在胡編亂造呢?”

景寧目光一冷。

從對方的穿着,景寧可以確定此人非富即貴。

她對上丞相府的人沒有絲毫的忌憚,反而看着自己的眼裡全都是高高在上,此人的身份必然很高,若是不出意外應該是某個皇族。

鄭休寧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

就在景寧和貴婦人僵持的時候,老夫人突然開口:“這位夫人,您並不知道,休寧她的病總是不定時發作,想必是今日回家,一時間過於激動,反而發病了。”

她說着,目光轉冷,看着鄭休寧冷冷的道:“來人,把二小姐帶回院子裡好好休息!”

“滾開!”

鄭休寧一把將上來的幾個婆子推開,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夫人,嘴脣抖動,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一般滾落下來。

“祖母,難道連您都不相信孫女嗎?孫女真的沒有做過!”

“休寧,祖母當然相信你沒有做過,你只是發病了,休息一下便好了。”老夫人柔聲說道,隨後看着下人:“把二小姐帶回去!”

鄭休寧臉色慘白。

她又看向其他人——留王和留王世子面色陰沉,景寧的淡淡的瞧着她,哪怕是她期待的父親,此時也是皺緊眉,一言不發。

她終於徹底的冷了心。

當看到那羣下人再次撲來的時候,她轉身直接撲到了那貴婦人的身邊,哀泣地說道:“義母,救我,我根本沒有病!”

那貴婦人輕輕揮手,隨性在馬車旁邊的人立刻將那些人攔住。

貴婦人憐憫的將地上的鄭休寧扶了起來:“孩子,你不要怕,你將前因後果全部同我說一遍,我來爲你做主。”

她面上帶笑,眼底卻有奇異的光輝在閃爍。

鄭休寧低低抽泣,將方纔景寧說的話全部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

最後,她用帕子按着眼角,紅着眼睛對貴婦人說道:“義母,我當真沒有做過這種事情,義母是知道的,這些日子我都呆在寺廟裡。”

老夫人目光一利,冷聲開口:“閣下這是要管我丞相府的家事嗎?”

景寧當然知道老夫人在氣什麼——

鄭休寧只顧着證明自己的清白,卻全然忘記了巫蠱是一個多麼大的罪名,在大燕,巫蠱之術是最大的禁忌,甚至排在了謀反前面,但凡和巫蠱扯上關係的家族,最後無一例外屍鴻遍野。

如此敏感的東西,卻被鄭休寧直接的在丞相府門口,當着一個外人將這說了出來。

一旦傳言出去,那便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景寧想的不錯,此時老夫人心中又驚又怒,她方纔說鄭休寧發病,完全是想要將其遮掩過去,等回了府裡再想想怎麼好好處理這件事情,怎麼給留王府賠償,化干戈爲玉帛,如今卻都毀了!

這婦人看上去便是非富即貴,若真的捅到聖上面前,鄭家數百年來的榮譽繁華,乃至於全族的性命,一朝便會化爲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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