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已經是十多日過去了,宛秋坐在綠菱閣的院子裡,怔怔地望着樹上的嫩芽。這十多天來,她一直在綠菱閣裡養病,幾乎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
與世隔絕?她的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苦笑。其實只是沒有想好怎麼對付陳氏罷了。自己的力量還是太薄弱了。
兩世爲人,她竟有一種隔岸關火的感覺。
或許是上天垂憫,給了她另一次生命,讓她有機會救下軒兒。只是接下來到底該怎麼做?
一片葉子輕輕飄落在她的肩膀上,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姐,起風了,進房來吧,當心着涼!”芷蘭柔和的聲音響了起來。
“知道了。”宛秋應了一聲,起身向房內走去。
芷蘭擡起眼睛看着宛秋。巴掌大的小臉帶着淡淡的憂傷,許是久病初愈的緣故,本就白皙的皮膚如今更顯得如同半透明的一般,卻帶着微微的堅韌和決絕。
不知爲何,小姐自從兩個個月以前從昏迷中醒來,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從前的天真嬌憨似乎一夜之間就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時不時的若有所思。
或許是大病之後,身子還未完全好的緣故吧?芷蘭自嘲的搖了搖頭,低頭繼續整理着果盤。
簾櫳輕響,錦心進了房,輕聲說道:“小姐,老爺過來了”
對這個父親,陸宛秋內心同樣十分複雜,當初自己被休,張媽媽百般求救,他卻對自己這個親生女兒不聞不問,不肯爲她出頭,在他的心中,這個女兒是陸家的恥辱,恨不得她立刻從世上消失纔好。不過這不奇怪,在陳氏不着痕跡的百般挑唆和離間之下,自己和父親從來沒有親近過,有的只是疏遠和畏懼。
想到這裡,她緩緩起身,說道:“錦
心,打盆水來,我要梳妝。”
錦心答應着出去了。
宛秋問芷蘭道:“碧落哪去了?”
芷蘭說道:“昨兒她收拾小姐的首飾,看那支纏絲雙扣銀鐲有些暗了,說要拿去洗洗,剛出門。”
宛秋點點頭,說道:“以後這種事情交給張媽媽,讓她就在院子裡呆着。”她可不想碧落再出什麼幺蛾子,當然要放在眼前盯着。
芷蘭將果盤端到書香旁的桌子上,心裡暗想小姐真的不喜歡碧落姐姐了。
小丫頭端了銅盆進來,錦心試了試水溫,說道:“小姐,水打來了。”
宛秋擡手在水中探了探,說道:“再添些熱水。”
錦心微微一怔。這水溫自己剛剛試過,並不涼啊?錦心將銅盆接過來放在雕花面盆架上,提起水壺又添了些熱水。
宛秋又試了試溫度,有些燙手。很好,她纔是她要的,她不想再經歷寒冷的感覺。
溫熱的水掠過臉上的皮膚,直暖得渾身都鬆弛下來。宛秋洗過臉,從錦心手中接過帕子,拭乾水珠。再仰起頭來,宛秋白皙的臉上已透出隱隱的紅暈來,殘留的那一抹病色的蒼白已消失殆盡。
芷蘭用玉梳一下一下替宛秋梳理着頭髮,錦心看着鏡中的宛秋,含笑道:“小姐的身子真是大好了,看着也比從前更好看了。”
宛秋抿嘴一笑,看向菱花鏡中的自己。只是一瞥,她的笑容卻瞬間凝固了。自己還是有點無法適應十一歲的自己。唉……
芷蘭小心地將鎏銀喜鵲珠花插進宛秋的髮鬢中,端詳了一會兒,又正了正,這才滿意。宛秋帶着芷蘭出來,看着自己的父親正在喝茶。頓了頓走過去。
“爹,女兒不孝,竟然還要你親自來看望。”宛
秋微笑的福了福身子,很乖巧的請安。陸仕元看了看大女兒,只見她眉目宛然,目如點漆,依稀當初亡妻的模樣,忽然想起當初她剛出世時,自己也是抱過親過疼過的,可後來妻子去世,新婦進門,這個女兒又不愛親近自己,平日裡也有些任性不懂事,便不大喜歡了,甚至覺得她不如靈兒活潑伶俐。如今看到宛秋一副端莊沉靜的樣子,他想到這個到底也是他的親骨肉,再加上還拼了命救下了自己的長子,心裡又生起一股疼惜之心,便和藹的微笑道:“你這個傻丫頭,知道你心急救軒兒,可是也要顧及你自己的身子,你這一病,可把家裡人擔心壞了。”宛秋笑的更是溫婉:“是女兒魯莽了,那時候我本沒有多想什麼,只是一心想着救弟弟。只是,鬧得家裡不得安生,又是請大夫,還讓爹爹母親勞神……”陸仕元聽了這話,滿意的笑笑,這個女兒變的懂事了,語氣更溫和:“身體還有不適嗎?”宛秋吸了吸鼻子,聲音不知不覺就帶了點撒嬌道:“爹爹,女兒沒事,只要爹爹不生女兒氣就好”頓了頓,淚水就掉下來了。陸仕元頓時覺得心疼,疼惜的哄道:“爹爹怎麼會生氣呢,以後不要這麼莽撞了,你弟弟的命是寶貴,可你若是出了事,爹爹也要心疼的,明白嗎?”宛秋擡起頭,略帶緊張害怕的問道:“那爹爹還會向一前一樣不理女兒嗎?”陸仕元一愣,自己以前對這個女兒真的有些忽略了,總是想着她嬌縱蠻橫,現在看來她也只是失去親生母親的孩子,看來以後要多關心一下她,不由想起前妻那溫婉可人的面龐,愈發溫和的說:“秋兒,你是爹爹的好女兒,爹爹怎麼會不理你”又好生安撫了宛秋一番,才一臉沉思的離去。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宛秋勾起嘴角……很快,她就會讓他和陳氏反目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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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