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身邊的萬媽媽一向很妥帖,她先去松竹院吩咐下人們老太太要來,讓他們做好準備,可剛走進門口沒幾步,就看見一個丫鬟持着笤帚在掃地,萬媽媽覺得她眼生,便多看了幾眼,誰知她揚高了脖子,冷冷哼了一聲,神色高傲,萬媽媽立刻皺眉,心想這松竹院的下人這般沒規矩?便斥責了一聲,那丫頭一扭頭放下笤帚就進屋了,萬媽媽是老太太身邊的紅人,從沒人敢這麼給她沒臉,頓時臉色變了變。走了幾步到了庭院裡,只見一個弱柳扶風的美貌少女倚着一根廊柱,輕輕吟着詩,一個小廝還站在旁邊使勁兒說:“姐姐吟的詩真好。”一聽,竟然是‘我欲將心向明月’,萬媽媽再次皺眉對她高聲訓斥道:“不好好做事就罷了,還吟什麼詩!”那丫鬟臉色慘白,蹣跚着回了屋,一旁的小廝一看是萬媽媽,頓時很抑鬱,呵呵乾笑兩聲,跑上來說:“媽媽有禮了,公子今兒上學去了,不在院子裡,不知媽媽怎麼會……”“老太太馬上就到了,去通知你們管事的,院子裡趕緊收拾一下,要是出了什麼紕漏,仔細你的皮!”今兒正好是上次跟着軒兒出門的石風當值,他一愣,頓時白了臉,扭頭就去準備了。可說是準備,這院子裡的人向來疏懶慣了,連燒茶倒水的小丫頭都不知道跑去了哪裡,這時候聽說老太太親自來,頓時慌了手腳……
…這院子的確很亂,羅媽媽是原夫人留給自己兒子的,老太太見羅媽媽也是個忠心耿耿的人,便一直留她做軒兒的管事媽媽,誰知後來一直被陳氏刻意打壓,也安插了好多人手在松竹院裡,大小姐是個信任繼母的軟骨頭,大少爺又是個頑童,她一個人根本管不住,心灰意冷之下索性不管了,大多時候睜隻眼閉隻眼,松竹院一時不成樣,下頭小丫鬟有樣學樣,不是出去玩兒,就是去別院串門磕牙。羅媽媽看到老太太發怒也慌了,連忙對着外面喊:“珠兒玉兒,還不上來侍奉!”這時剛纔那吟詩的丫頭輕柔如飄絮一步三顫地來了,接着那個一臉高傲的丫頭也跟着進來,她原本沒想到自己甩臉子的人是老夫人身邊的媽媽,這時候也知道壞了事,嚇得臉色發白。安氏看到這兩個美貌過了分半點不像是丫頭的
丫頭,頓時心頭火起,好啊陳氏,我看你平日裡慈愛大度的很,一時大意沒管你,竟然敢把這兩個狐媚子送到我親孫子這裡,你安的是什麼心!陳氏接到老太太那刀子一樣的眼神,心裡恨透了宛秋。“羅媽媽,你怎麼管事的,憑白給老太太添堵。”宛秋當然知道陳氏此刻恨上了自己,索性放下茶杯,溫言細語地說。羅媽媽平日裡也看不慣這些妖媚的東西,可是夫人安插進來的,自己也沒辦法,早就忍了一肚子氣,這時候卻也不敢開口辯駁,只低着頭訥訥的說不出話來。安氏惱怒,一把摔了茶杯,呵斥道:“去請老爺來!”陳氏和陸宛靈對視一眼,陸宛靈立刻站起來跑到安氏身邊:“祖母,下人們不懂事,隨便教訓就是,不要生那麼大的氣,傷了身子不值得!”安氏正在氣頭上,一把摔開她的手,轉頭吩咐下人:“快去!”宛秋看了臉色慘白的陸宛靈一眼,不易察覺的微微勾起了嘴角。
陸仕元今日也是幕休,在前廳剛剛送走了客人,這邊老太太着人來叫,十萬火急似的,他趕緊到了松竹院,一進門看到老太太黑着臉,立刻小心翼翼地:“老太太這是怎麼了,誰敢惹您生氣?”他說着,略帶責備地看了一旁的妻子和女兒們。安氏指着那兩個跪在堂下的丫頭,不悅道:“你問問你的好夫人,這松竹院都快被那羣沒規矩的東西鬧翻了,她做的什麼當家主母,也不好好整治整治!”陸仕元吃了一驚:“這是怎麼說的?青蘿,怎麼回事?”陳氏立刻開始用手帕子掩住臉,一副梨花帶雨、情真意切、自責萬分的模樣:“老爺,都是我不好,最近忙着秋兒生病的事,竟將軒兒疏忽了,這院子裡的下人越發不成樣子,得罪了老太太。”宛秋不用自己開口,安氏倒是先怒了:“你的意思是秋兒不該救軒兒了?還是你這個繼母捉襟見肘沒本事管好內院!”萬媽媽在一旁看到老太太氣白了一張臉,立刻說道:“老爺,也怨不得老太太生氣,今兒難得來這裡賞景,全被這羣小人壞了興致。羅媽媽,還不老實說!”羅媽媽本來就厭惡這幫丫頭小廝,橫豎她自己的責任逃不掉,索性將他們全部供出來,還加油添醋:“老爺,這些丫頭平日裡什麼活兒都不敢,
只在花園子裡玩兒,園子不打理,屋子不收拾,大事小情都使喚不動,還閒磕牙搬弄是非,我說了她們幾句,全都被頂了回來!可偏偏這兩人是……是夫人送過來的,我也不敢說什麼。”陸仕元有些懷疑地看了陳氏一眼,宛秋在旁邊微笑着道:“羅媽媽,不要胡說,母親定是挑了頂好的人才會給弟弟,他們現在這樣,都是你沒有管好的緣故。”羅媽媽也開始抹淚,道:“大小姐,我沒有胡說,這院子裡的丫頭小廝是閒散慣了的,大少爺年紀小不知道,那兩個小丫頭,一個個眼睛生比天還高,竟然敢給主子臉子瞧!尤其是那個珠兒,說當初夫人選她進來的時候定時將來少爺長大做姨娘的,越發覺得自己高貴了……”安氏一聽,氣得眼睛發紅,差點沒當場暈過去:“什麼東西,軒兒纔多大,也虧得她想得出!”“竟有這種事?!”陸仕元驚愕。陳氏狠狠地盯着羅媽媽,恨不得當場宰了她,可是現在這種局面她再多說一句都是錯,不由得手指狠狠掐住椅子上的靠墊,像是要在上面挖出個洞來。一邊陸宛靈心中暗暗着急,勉強笑道:“父親別急,不過是些小事,回頭教訓下那些不懂事丫頭就是了,何必生氣呢!羅媽媽也是,你是管事嬤嬤,奴婢要打要罵還不是一句話,許是你心軟,讓丫頭們瞧着好欺負了罷?”輕輕幾句話,便想把事兒帶過去,宛秋在一旁兀自冷笑,她算是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祖母只有這麼一個孫子,豈不是當做心肝寶貝哄着,怎麼可能讓什麼亂七八糟的丫頭肖想所謂姨娘的位置,更不用說弟弟才十歲這些丫頭就存了這種齷齪心思,等於是當衆給了祖母一耳光,她怎麼可能善罷甘休!安氏果然大怒,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提高聲音道:“這是什麼話,什麼叫小事?刁奴欺主,難道這陸家的門風壞到了這個地步?!”陸仕元頓時皺眉,責問陳氏道:“你怎麼照看的,軒兒屋裡鬧成這樣,你也不聞不問?”陳氏委屈道:“我想着孩子大了,總不能事事插手……”話還沒說完,被陸仕元厲聲打斷:“什麼大了,軒兒這才幾歲,你也不幫着管制奴才,只在一邊看戲?!”那邊發了火,宛秋卻靜靜看着,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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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