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仕元將小像拿在手中,開門大踏步走了。安姨娘這幾日正是春風得意,還以爲終於可以苦盡甘來,想不到莫名其妙被扇了幾個巴掌,不由呆了半晌,暗想:這不是活活見鬼了,那小像怎麼會在我的房間裡!
陸仕元出了房門,直向杏蕪院走來。陳氏並沒有休息,正秉着銀燈,滿面春風,含笑相迎。陸仕元滿面怒色,將小像摔在桌子上。陳氏假意拿在手中看了一看,故作奇怪道:“老爺這會兒怎麼到這裡來啦?這又是什麼?”
陸仕元氣沖沖將剛纔的事說了一遍。陳氏驚道:“哎呀,老爺當真撞破了此事?唉,你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此事我也是疑心過的,只是沒有證據,實在是沒法可想。”
陸仕元急道:“你早知道爲什麼不說?”
陳氏笑道:“我的老爺,安姨娘怎麼也是老太太身邊的人,沒有證據如何拿人?我早就疑心那孩子來路不正,只可惜老太太、老爺都只覺得我是爭風吃醋,現在可知道我用心良苦了吧。”
陸仕元依賴陳氏慣了的,這時候惱怒十分,直覺那孩子不是自己的,兩年前陳氏陷害孫姨娘孩子的事情陸仕元早就已經忘記了,再說孫氏產下的是一個女嬰,陸仕元便沒有那麼重視了,直接問道:“現在該如何?”
“這也不難,老爺要她死呢,便賞給她一根繩子。若是饒她活命,她打從那裡來,還打發她往那裡去,留在身邊終是禍胎。但是要快些決斷,怕你明天看見她又心軟起來,那就難了。況且老太太已經知道這事,還信了這孩子是老爺的種,只怕老爺說她紅杏出牆,老太太還以爲是我心有不甘從中作梗呢!”陳氏不緊不慢地說道。
陸仕元恨道:“要不是怕鬧得衆人皆知,我剛纔就活活打死她!越想越氣,哼,不殺了這個下作東西難消我心頭之恨!”
陸仕元怒氣衝衝地帶了人回安姨娘的紫韻閣,在花園裡卻撞到剛剛從瀟湘館回來的宛秋和落她一肩走在後面的孫姨娘。孫姨娘見到陸仕元匆忙行禮,待看清站在陸仕元身旁的人時卻是一驚,失口道:“夫人?”
她話一出口就自覺失言,不自覺看了一眼宛秋,自從兩年前宛秋幫助自己保住了腹中的胎兒,她便對宛秋多了一份感激,同時孫氏也是通透之人,看着宛秋才一個十
一歲的孩子就有那樣的手段,這兩年來更是愈發的得寵,孫氏更是堅定了投靠宛秋的心思。所以,凡是都是要以宛秋爲主。她很是疑惑,夫人這兩年來一直都是在閉門吃齋唸佛,怎麼今日和老爺一起出現?
宛秋卻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反倒是欣欣然上前去請安:“爹爹,母親,你們這是去哪裡?”
陸仕元正在氣頭上,冷哼一聲帶着人就走。陳氏對着宛秋露出一絲笑容,道:“秋兒,安姨娘做出了醜事,你父親正要去處置她,我苦勸了半天他都不肯聽呢!”
“怎麼會?”孫姨娘臉色一白,深宅內院所謂的醜事不就是紅杏出牆……這樣一來,安氏肯定是活不了,陳氏豈不是又要重新掌權了?兩年前瀟湘館發生的一切豈不是毫無意義、前功盡棄?她這麼想着,臉色不自覺就難看起來。
宛秋卻笑道:“母親向來宅心仁厚,安姨娘的事情是小,爹爹身體是大,萬一氣壞了可就不值當了。您還是趕緊去看看吧,可別讓父親聽了安姨娘幾句哭訴就心軟了……”
陳氏聽得一愣,心中暗道這丫頭心機竟這樣深,可惜安姨娘是永無哭訴的機會了,想到這裡,她冷冷一笑轉身就走,孫姨娘看着陳氏一路離開,臉色越發的難看,不自覺望向宛秋道:“大小姐……”
宛秋微微一笑:“孫姨娘有時間擔心,倒不如自己去瞧瞧。”
孫氏心裡十分忐忑,小心翼翼地道:“大小姐,何不一起去看看?”
宛秋眼中光華流轉,竟似是猜透了孫姨娘的心思一般,淡淡地道:“按說爹爹房中的事情我是不該參與的,但安姨娘畢竟是老太太的人,怕他一時盛怒之下處置有岔,也罷,我就隨你去看看。”
張媽媽和芷蘭對視了一眼,心中不由都想到,大小姐果然十分了解陳氏,連她近日會有所動作都想到了,只是這事十分難辦,一旦安姨娘坐實了紅杏出牆的罪名,主母怎麼對待她都是應該的,陳氏豈不又重新得勢?
陸仕元到了紫韻閣,見院門緊閉,叫門也無人應聲,越發氣惱,命人硬生生踹開了門,當先將房門推開,一眼便見安姨娘一張俏臉雪白,已經用一方長手帕,縊死在牀柱子上。
陸仕元一見頓時愣了,趕緊命人上前替她將帕子解下,抱至牀上,
然而人卻早已冷透冰膚,沒了氣息。
原本預備狠狠處置安姨娘的衆人頓時慌了神,有人見老爺愣在那裡,便要出去向老太太報信,陳氏卻讓姚媽媽把人攔了,冷冷地道:“這便是畏罪自殺了,一個姨娘居然敢在咱們府裡尋死覓活,當真是不知規矩,花幾個錢替她殯殮吧。”
畏罪自殺四個大字提醒了陸仕元,他的臉色由白轉青,奈何沒了發作的對象,硬生生一口氣憋在胸口出不來。
此時,宛秋和孫姨娘也進了門,見到裡面的場景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宛秋聽到畏罪自殺四個字,心中冷冷一笑,安姨娘連一句辯白都沒有就這麼死了,只怕又是陳氏派人動的手腳吧,爲了一己之私不惜動手殘害兩條人命,當真是豺狼心思!她低聲對安姨娘道:“孫姨娘,你與安姨娘一向交好,見她這般枉死,也該爲她一哭吧。”
孫姨娘原本被裡面的場景驚駭住了,猛地一聽這話擡起臉來看着宛秋,卻看到她神情雖平靜,眼中卻有一種徹骨的冰寒。她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戰清醒過來,沒錯,不能讓陳氏坐實了安姨娘的罪名!
孫姨娘打定主意,再不遲疑,跨進門去,帶着哭意便奔向安姨娘,哀泣說道:“安姨娘,你在世是最聰明不過的,你若果然有此事,你便將眼睛閉起來。若是別人誣衊了你,你顯點靈聖,老爺一定會爲你做主!”
安姨娘粉臉煞白,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孫姨娘不禁又頓腳大哭起來。陳氏明知孫姨娘語中有刺,臉上冷冷地一笑,道:“孫姨娘說的哪裡話,倒像是別人憑白冤枉了她一樣,她若是行得正坐得直,怎麼會讓老爺看到那張管事從她屋子裡出來?又怎麼會等不到老爺處置就畏罪自盡?”
孫姨娘也不去理會,只哀哭道:“安姨娘啊安姨娘,你心腸未免太好了,不過是個姨娘,怎麼敢幫自家親戚討要什麼差事,可瞧瞧現在遭了別人的誣陷!你有任何難處,大可以找老爺太太商量啊,保不定他們能替你排解開了,爲什麼就這麼以死明志了,誰還能理解你的苦心啊!”
陳氏怎麼會任由她將畏罪自殺說成是以死明志,揚起眉頭厲聲道:“孫姨娘,你在這裡亂嚼什麼舌根,你當老爺是什麼人,難道還會冤枉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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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