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雪和尚也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笑呵呵的看了兩人一眼,“佛渡有緣人,相逢即是有緣,只是沒人伺候,寺中的廂房很多,兩位自便。”
“多謝師傅,但爲何寺中不見其它人,我聽說這寒山寺香火鼎盛,十分靈驗。”偌大的寺廟如果只有這一個和尚,也太讓人起疑了。
“一切心誠則靈,這世上佛渡人少,人渡人多。”掃雪和尚說完就不再多說什麼,依舊自顧自的掃雪呢喃,就好像方儂和肖芸軒兩人從不存在一樣。
肖芸軒被方儂拉上山本來就覺得有些怪異,現在看和尚又神神叨叨,更加覺得不安,小聲的將方儂拉到一邊,“阿儂姐姐,我看這裡太詭異了,還是趕緊離開吧。”
“佛不渡人人自渡嗎?”方儂完全沒在意肖芸軒的話,只是心裡也有些掙扎,她有沒有理解錯慕容燁意思,連她自己都不敢肯定,慕容燁會不會來更是個未知數,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是她最後搏一搏的機會了,“既來之則安之,我們住下吧。”
就這樣,方儂在寒山寺住下了,丟下了皇家與方家的焦急忙碌,一連就是好幾天,每日聽着暮鼓晨鐘,日出而起,日落而休,賞雪修身,不問世事,一個人樂得逍遙,倒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只是日子一久,起初最反感的肖芸軒喜歡上了這種閒雲野鶴的生活,而主動要求留下來的方儂卻變得十分焦急,大婚在即,慕容燁卻始終沒有出現,也許她真的賭錯了。
“已經是第三天了,慕容燁,我該相信你嗎?”方儂取下頭上的梅花釵,仔細的擦拭着,溫潤的玉色泛着淡淡的光暈,觀之可親,可是即使她對着梅花釵說話,它真正的主人又能聽到嗎?
“阿儂姐姐,你在和誰說話?”肖芸軒推門進來,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四周。
“沒人。”方儂繼續擦拭着梅花釵有些無奈,“明日一早我們就下山,不能再等下去了。”
“這麼快,我還說難得有了伴呢。”肖芸軒沒頭沒腦的覺得有點可惜,“雖然沒有見到人,但是他的笛聲真的很好聽,就是覺得聽了心裡有點難受。”
笛聲?方儂手中的動作忽然僵住了,是他嗎?
也許真的是他,因爲方儂也聽到了,那隔着空山水澗傳來的天籟之聲,音符流轉,承山應景,他終於來了!
方儂猛然的站了起來,把在旁邊碎碎唸的肖芸軒嚇了一跳。
“阿儂姐姐,你怎麼了?”肖芸軒疑問。
“明天一早你就下山,和香芹說我還要在山中多呆幾天,時候一到我自會回去。”方儂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往外走了。
“阿儂姐姐你去哪?都這麼晚了。”肖芸軒一把拉住了要離開的方儂,這大晚上的出去也太危險了,“而且我回去要做什麼啊?”
方儂深吸了一口氣,微笑的轉臉看着肖芸軒,她忽然覺得應該帶着香芹來,起碼這個時候她能少了許多的解釋,“你回去幫香芹準備大婚的事。”
“恩,好。”肖芸軒接了這重大任務,欣喜異常。
方儂這才得空出了房門,所幸笛聲未斷,只是寒山寺太過空曠,笛聲在夜色之中像是無所不在,讓她一時間竟然分不清究竟從哪裡傳來,但是她可以清楚的肯定這就是慕容燁的笛聲。
慕容燁這算是報復她嗎?方儂有些無奈,她站在凝聲屏氣,這才勉強分辨出了笛聲的來源,順着笛聲尋去,轉眼就出了寒山寺。
夜深時分,又在這高山之巔,月影重重,樹影斑駁總是有些嚇人,對方儂來說引路的笛聲此時也多了幾分詭異,去或者不去,兩者之間,方儂再度選擇了前者,她沒有猶豫或者說她沒有選擇,幸好她也算是死過一次的人,有那麼幾分單子。
走了一段,笛聲也越來越近,方儂選了一條並不是十分好走的路,夜色又黑,偏偏在這時,那笛聲戛然而止,一下沒有了方向,獨留方儂在漆黑的林間,她只覺得背上猛的溼了一片,慌亂的循着眼前出現的微弱的光跑去,終於艱難的鑽出了那片林子。
橫在她面前的是一片靜如璞玉的山湖,月兒投影,靜掛在湖中央,偶爾掠過一陣涼風,驚起絲絲漣漪,一切忽然的靜了,這靜謐之景,方儂本是喜歡的,但是此情此景,只是讓她覺得莫名的不安,如果真的是慕容燁,他究竟想做什麼?
“慕容燁?”方儂輕聲的喚了一句,但是這裡哪裡能看到半個人影,只有方儂懷着忐忑的心,在詭異的夜色中,身形單薄,隨風凌亂。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影倩佳人,獨身對月明。
江邊簌簌冷風,落落白雪,方儂現在不知道自己是氣惱還是憤懣,一種被欺騙的屈辱感油然而生,慕容燁竟會小氣到用這種方式來報復她,是她信錯了?
但是轉身,身後一片漆黑,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這裡的,回去又談何容易,這一夜難不成要在這湖邊渡過了。偏偏夜空下雪來的更大了些,方儂焦急而來,身邊沒帶任何東西,現在只有凍的發抖。
“阿儂來的焦急,想必是凍壞了吧。”
方儂剛轉身準備離開,慕容旭的聲音竟然就從湖中傳來了,這讓方儂不由覺得更加詭異,難不成遇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嚇到了?是本王魯莽了。”身後再一次傳來慕容旭的輕笑。
方儂這才終於定下心,猛的一回頭,那湖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烏篷小船靠在岸邊,而慕容燁就站在船頭,溫柔的看着她笑,與昨日他一身隨意瀟灑的扮相不同,今天的他似乎隆重的裝扮過,儘管藉着朦朧的夜色,看的並不是十分清楚,仍可以看出那套精美的秀袍,在月光下泛着點點的耀光,頭髮也仔細的整理過,梳成髮髻,由一根象牙髮釵固定。
手執玉笛,負手而立,他在這片湖上出現,倒不似修道仙人,反而像以得道的仙官,仙風道骨又不失尊貴傲然,只是方儂不明白他這樣的出現代表了什麼。
“既然邀我前來,又何必躲躲閃閃。”方儂回過神還是免不得的抱怨,看起來胸懷寬闊,倒是和她這個女人置氣了。
“不是躲閃,只是沒有想到阿儂真的來了。”慕容旭笑着走下船頭,解下自己的秀袍披在阿儂單薄的身上,“不過你真來了,倒是有些心疼了。”
方儂倒是沒有拒絕,拉緊了身上的秀袍,她確實穿的有些單薄,不過這還不是因爲慕容燁匆忙引了她來這裡。
“上船坐坐?”慕容燁自然而然的拉過方儂的手,雖是疑問的語氣,但卻不容置疑的將她帶到了船裡坐下,自己仍然是站立在船頭,舉起了玉笛,“再聽幾曲吧。”
方儂不明白慕容燁究竟想做什麼,故而也沒有拒絕,就這樣靜靜的坐着,看着落落白雪灑在慕容燁的靜如秋水之上,船也開始漫無目的的飄動,一切都像是融入了這片景色之中,毫無違和感。
寒江落雪,同泛扁舟,陌上公子吹笛,烏篷美人如玉,方儂怔怔的擡頭看着慕容燁的背影,方纔的惱怒一時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嘴角竟然忍不住的微微上揚,因爲慕容燁的笛聲中沒了那種哀怨的基調,平靜單純的讓人心靜。
一曲畢,慕容燁的興致卻好像沒有底限,儘管方儂從頭至尾沒有任何的話語,他也權當做了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乘興而奏。
畢竟方儂心中掛事,她是有求而來,看慕容燁倒是毫不在意,心裡難免有些不平衡,尤其這深夜之中,又困又倦,他要是再故弄玄虛,她只當今晚的事情沒有發生過,想着方儂前後遙望,想找船槳回岸了。
“既然這麼想悔婚,現在就按捺不住了,阿儂近日來是越發的沒有耐性了。”慕容燁停了一停,再一次的接上了自己還沒完畢的曲子,方儂則無可奈何的再一次坐下,這京中的風流王爺還真是會玩這些手段。
終於,在這曲結束之後,慕容燁沒有再繼續,而是微笑的走進了烏篷之中和方儂對視而坐,烏篷本就是小船,空間狹小,兩人對視而坐,更顯得曖昧不清,方儂往着邊上縮了縮,竟有些不自在,臉也不由自主的紅,幸虧只有月色,看的不很真切。
“上一次大膽‘勾引’我的是阿儂,這一次怎麼不好意思起來了的。”慕容燁調笑的將身子往着方儂的身邊靠了靠了。
方儂反射性的一推,有些惱怒,“你夠了慕容燁!”
“別推別推,如果你不想我們葬身湖中的話。”慕容燁依舊一臉不懷好意的調笑。
“你到底想做什麼?!”方儂可不覺得慕容燁費這麼大的周章,只爲引她到這裡戲弄一番,莫非這十三王爺太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