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黑,也越來越靜。
容潯從院子裡的梧桐樹上跳下來,聽着屋子裡不時傳來的女人的悶哼聲,眉頭皺的緊緊的,煩躁的在院子裡走來走去。
不知道的,還以爲容潯纔是即將出世的孩子的親生爹爹呢。
姜離也跟着跳了下來,見容潯煩躁的模樣,跟着皺了皺眉,神色之間多了一絲的異樣,不過,他卻什麼都沒說。
餘老和餘婆此時也在屋子外面站着,每個人都神色緊張。
容潯看了看天色,自從雲筱和容瑾進去,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了,怎麼還是沒一點動靜?
忍了忍,來回走動了幾步,最後還是沒忍住,“餘婆,你進去看看。”
餘婆哎了一聲,就要敲門進去,只是還沒走到房門邊,便聽到從屋子裡傳來一聲清脆啼哭聲,聲音雖然弱,但是確實是哭了。
屋子外面,所有人都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
容潯英俊的臉上,閃過一絲激動的喜悅,直接越過姜離便向房門裡面衝了過去。
他的速度很快,等姜離和餘婆等人發現的時候,容潯已經踹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看着那抹穿着黑色長袍的男子,想也不想的便進去,姜離的嘴角狠狠的抽搐了幾下,就以容潯現在這着急的模樣,不知道的人絕對會以爲容潯就是那出世的孩子的爹爹了。
不過,姜離見容潯進去了。他對這剛剛出事的孩子也有幾分好奇,輕咳了一聲,也立即跟着就要走進去,面色帶着一絲淡淡的異樣。
餘婆和餘老沒擋住容潯,這會見姜離也要跟進去,面色一黑,立即擋在了姜離面前,“姜公子,您不能進去,這裡是產房,污穢之地。”
“爲何?太子都能進去,我就不能進去了?”姜離挑眉,繼續向裡面走去。
餘老和餘婆面色微微一黑,“太子是主子的兄弟,你不是。”
姜離冷哼了一聲,這還歧視啊?
……
容潯快步走進屋子裡之後,纔想起來自己的行爲有些太不應該了,聽着從裡間傳來的孩子的啼哭聲,立即朗聲說道,“大哥,我可以進去嗎?”
在容潯的聲音落下之後,裡面的聲音出現一瞬間的停頓,隨後便說道,“進來吧。”
容潯快步走了進去,目光就落在了容瑾懷裡抱着的小嬰兒,這嬰兒很小,也很脆弱,彷彿只需要他力氣大一些,就能揉碎了,容潯一時之間有些躊躇,不過,在認真觀看了嬰兒之後,容潯眉頭緊皺,“真醜。”
容瑾皺眉,將懷裡的嬰兒抱緊了一些,就要向雲筱身邊走去,雲筱此時脫力的快要暈了過去,佈滿汗珠的整張臉上現在都是滿滿的合歡草的印記,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讓人看了,便覺得心裡止不住的心疼。
容潯轉身,才注意到雲筱此時的處境,驚愕的瞪大了眼睛,嘴巴張了張,最終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快步走到容瑾身邊,“我來抱着吧。”
容瑾恩了一聲,將抱着的孩子交給容潯,容潯看着懷裡小小的人兒,心裡多了一些歡喜,“是哥兒還是姐兒?”
“哥兒,筱筱給他取了名字叫諾諾,”容瑾快速的說完,人已經到了雲筱的身邊,伸手撫摸着雲筱臉上合歡草的痕跡,將雲筱臉上的汗珠全部都擦拭乾淨,此時,合歡草已經長出了三朵花苞,花苞呈現暗紫色,看起來更加的詭異。
如若不是能夠感覺到雲筱鼻息之間淡淡的呼吸聲,鐵定就要以爲雲筱已經死了。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雲筱的臉上流連忘返,“筱筱?”
雲筱眼婕輕輕的顫抖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雙眸之中帶着一絲淡淡的迷離,眼神像是沒有焦距一般,容瑾見了,立即對外吩咐,“餘婆,將蔘湯端上來。”
沒多久,餘婆便端着蔘湯快速的走了進來,只是她只走到了裡間前,就被容瑾給擋住了,從她手裡接過了蔘湯,便示意她出去,轉身,走到牀榻邊,給雲筱餵了些蔘湯下去。
雲筱才覺得身上有了一些體力,虛弱的笑了一下,輕聲說道,“孩子?”
容瑾立即示意讓容潯將孩子給抱過來,雲筱想要擡手去抱,可是身上卻一點體力都沒有,容瑾像是知道雲筱所想,將孩子給接了過來,放在雲筱身邊,“這是咱們的孩子,是個哥兒,以後便叫諾諾了。”
雲筱恩了一聲,眼角間多了一些淡淡的溼潤。
原來是個哥兒啊,以後這便是她的孩子了,“諾諾……”口中一直呢喃着這個名字,莫名的心裡便多了些許的滿足。
就在這時,自從哭過之後,便一直睡着的小孩子,眼睛輕輕的動了幾下,隨後便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那雙眸子很黑,猶如黑曜石一般散發着淡淡的光芒。
看到這一幕,三個大人的面色都是掩不住的驚奇。
雲筱更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伸手抱住了嬰兒,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諾諾,諾諾……”
這雙眼睛之中,純碎的黑,猶如黑曜石一般,竟是像極了她上一世的諾諾。
母子連心,雲筱一哭,嬰兒也開始哇哇大哭起來,整個屋子裡,一瞬間瀰漫的都是哭聲。
容瑾看着抱着孩子哭的傷心的不能自已的女人,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因爲和雲筱朝夕相處,所以容瑾自然能夠分的清楚,雲筱此時的哭聲,並不是喜極而泣,反而是那種悲到深處的哭,聲音不大,卻反而更加讓人心疼。
他和雲筱認識至今,從未見過雲筱竟然哭的這般傷心,更不曾見過她臉上流露出死寂的光芒。
一時之間,容瑾竟然不捨得就此打擾她,想要她就這麼發泄出來。
他不知道雲筱在心裡到底壓抑了什麼事情,但是卻知道,一直這麼壓抑在心裡,絕對不是好事,他們相識了那麼久,雲筱都沒有表露出來,如今,她好不容易發泄一次,他也不忍心阻止她。
然而,就在這時,雲筱忽然悶哼了一聲,巴掌大的小臉因爲疼痛扭曲了起來。
臉上的合歡草更是不知道爲何,忽然就好像是瘋狂了一樣,花苞迅速的綻放,在髮絲之中的根部,就好像是在扭曲着想要走動一般。
容瑾見了,面色大變,將手裡拿着的小瓶子遞給湊到雲筱脣邊,急切的說道,“筱筱,快喝了,這是合歡草情毒的解藥。”
雲筱疼痛的嘴脣輕顫,因爲疼痛,配合着合歡草的臉,顯得有些獰錚,雲筱的雙手下移,按在自己的小腹上,眉頭皺的緊緊的,“孩……孩子。”
容瑾在看到雲筱的反應時,握住小瓷瓶的手微微一抖,“你說什麼?”
雲筱的嘴脣輕輕的顫抖了幾下,雙眸定定的看着容瑾,古井無波的雙眸裡是掩飾不住的疼痛和隱忍,還帶着一絲的祈求。
她對那種就要生產的感覺很熟悉,雖然心裡詫異,但她卻更加的想要救回孩子,“還有……一個……”
雲筱的聲音落下,屋子裡頓時便寂靜了下來。
容潯更是驚愕的看向容瑾,面色難堪,“大哥,你不是說只懷了一個嗎?”
容瑾也不敢確定,他之前經常爲雲筱診脈,可是卻沒感覺到雲筱的腹中是懷了兩個。
快速的坐下,翻出雲筱的手腕,爲其診脈,在察覺到雲筱的脈象時,容瑾的手幾不可見的顫抖了一下。
雲筱腹中真的還有一個孩子,只是,雲筱如今的體力已經不足以繼續生了,之前生下的那個孩子,便已經用盡了雲筱所有的力氣,再繼續生,只怕最後連雲筱的命都保不住。
大手包裹住雲筱的小手,輕聲說道,“筱筱,這個孩子,不要了好不好?”
雲筱的手一抖,震驚的看向容瑾,雙手緊緊的握住容瑾的大手,不停的搖頭,清亮的眸子之中是掩飾不住的祈求,聲音輕的彷彿聽不到,可她卻固執盯着容瑾,彷彿不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便不會鬆手,“不,要孩子,要孩子……”
容瑾面色難堪,如果可能,他也想要保住這個孩子,只是,沒什麼能比得上雲筱在他心中的分量,“你如今的體力,不足以繼續生下這個孩子了。”
雲筱卻固執的不停搖頭,彷彿只要自己停止求情,自己腹中的孩子,下一刻便會消失了一般,“我繼續喝參湯,還有合歡草,一定可以的!”
容瑾定定的盯着雲筱的眉眼,四目相對,容瑾清楚的看到雲筱眼中的固執,最後,容瑾終於點了頭,“好,我會盡力保住孩子的。”
“一定要保住孩子!”感覺到容瑾語氣裡的不確定,雲筱眉眼之中多了一絲淡淡的異樣,她盯着容瑾,彷彿不得到容瑾的回答,便不會放心一般。
容瑾呼吸了一口氣,“好,”一個字,雖然很輕,可容瑾覺得自己彷彿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在說這個字。
雲筱聽着容瑾這麼說,雙眸之中閃過一絲喜色,隨後躺在牀上,看着身側仍然在哭的嬰兒,目光之中多了一絲的堅定,還有一絲其他的異樣神情在眼中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