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窗棱旁,少女一襲月白長裙,盈盈而立,居高臨下的看着跪在地上愴惶求饒的婢女,嘴角卻勾着一抹如沐春風的笑。
“綠晴,說什麼饒命呢?”洛無憂聲音輕柔到了極致:“你忘記了嗎?我曾經說過,只要你替我做一件事而已。”
“好歹我們也是有五年主僕之誼的,難不成,你以爲,我會像對二妹妹一樣對你嗎?放心吧你家小姐我,可沒那麼殘忍。”
綠晴擡起頭,眼中已蓄滿了淚水:“小姐,小姐您只管吩咐奴婢,奴婢就算是赴湯倒火,哪怕舍了這條命,也定會爲小姐辦到的。”
“那就好。”
洛無憂笑着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晚些時候,紅錦會告訴你該怎麼做的。”#_#67356
“是,小姐。”
綠晴退出廂房,腳下一軟,一個踉栽倒在地,她卻叫也不敢叫,捂着嘴爬起來,一路奔回了自己的房間。
“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背部靠在冰冷的門板上,綠晴一張臉血色盡失,愴惶的在屋中踱着步子,腦子裡,不停回放着相府花園中洛無憂傷人那一幕。
那飛濺的鮮血,還有洛無憂狠戾如殺神的樣子,,給她的衝擊太大,那畫面一直盤旋在她腦海,揮不去也抹不掉。讓她到現在還沒有緩過勁兒,整個人彷彿驚弓之鳥。
她也終於意識到了一點,似乎,她一直都錯估了小姐的善良。那小姐讓她做的事兒,也絕對不會簡單。
雖然她也不知道小姐到底要她做什麼?
可是,心中那股不詳的預感卻是越來越強烈,強烈到,讓她整個人都被焦灼和不安所籠罩,幾乎無法呼吸。
透過小窗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院落。
綠晴一咬牙,疾步到自己的牀邊,彎腰從牀底下拿出一個包袱,打開,看着包袱裡那套天青色的小廝衣物,她迅速的給自己換上,然後戴上了小廝的帽子,將所有的銀兩手飾,撿稍貴重的揣進衣衫裡。
打開房門,匆匆出了房門,避過衆人耳目,從偏僻的小徑,出了院落。
“小姐果真料事如神,綠晴她,居然真的逃了。”廂房之中,洛無憂和紅錦主僕二人站在打開的窗格前,看着綠晴的身影,一點一點消失。
紅錦臉上難掩震驚和詫異,“小姐,你是怎麼猜到她會逃的。”
“不奇怪,換作春喜,春香,我這院兒裡任何一個丫頭,遇到這樣的事兒,都會逃的,因爲,她們心裡害怕。”
洛無憂收回眼神,譏諷一笑:“人在處於逆境時,便會覺得惶恐害怕,而越是惶恐,越是害怕,她們也就會越想要逃離,這就是人的本性之一,懦弱。”
“紅錦,想要在這大宅院裡平安的存活,就必須要知道誰是自己的對手,誰又是自己的朋友,就算是朋友也不可全拋一片心,而面對對手,你就必須仔細的觀察,找到她的弱點。謀定而後動,方能一擊必勝。”#6.7356
“多謝小姐指點,奴婢明白了。”心知小姐這是有意教自己,紅錦聽得極是認真,臉上滿滿都是欽佩,態度也是極爲恭敬。
只是,眼中,卻還是凝着一抹疑惑:“可是小姐,奴婢不懂,爲何小姐要讓綠晴逃走?一旦她逃出相府豈不是……”
“豈不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洛無憂輕聲反問,嘴角勾起一抹哧笑,聲音裡卻多了一絲寒涼和譏屑:“放心吧,她會後悔的,而且,你以爲,我會讓她這樣逃了嗎?”
“紅錦,好好看着,好戲,很快就要開場了。”
將手中黑色棋子落在棋盤之上,洛無憂撿出幾粒白子,扔進棋筒裡,嘴角的笑容更深。
紅錦沒再問,她相信,她很快就會知道答案了。
半個時辰後,林媽媽和湯圓回到了相府,只是,兩人手中空空如也,並沒有襁褓,也沒有抱回安兒。
“小姐,奴婢們有負小姐所託,容郡王府的人,不肯將小主子歸還。”湯圓和林媽媽跪在地上,兩人臉上滿是愧色。
洛無憂面色微冷,只淡淡的問:“那他們可曾說了什麼?”
“小姐,容郡王府的下人傳了話,說是想要要回小少爺,就要小姐親自上門,否則的話,小少爺就要一直留在容郡王府。”
湯圓臉上滿是憤慨的表情:“小姐,現在怎麼辦?”
洛無憂心中冷笑,怎麼辦?現在還能怎麼辦?讓容郡王帶走安兒,是她的權宜之計,而容郡王也確實按照她的想法將安兒平安帶走了。
可是,卻是被她逼的。
以那個男人驕傲且自負的性格,呵……
“湯圓,你去吩咐下,備車我們去容郡王府。”洛無憂淡淡的說着,湯圓連忙應了一聲出去了。
紅錦連忙侍候洛無憂換下了一身血衣,又給洛無憂拿來一件緋色的披風替她披上,初春三月,下午天氣還是有些微涼,小姐本就一路舟車勞頓,況且,小姐前不久身子才受過傷。
洛無憂沒多說什麼,攏了攏披風,便出了無憂閣。
……
容王府中。
“怎麼回事,狄兒的院子裡,怎麼會有小孩子的哭聲?”精細的長廊裡,一個容貌端莊的婦人,一邊焦急的詢問張望,一邊疾步匆匆的走着。
身邊的婢女聞言,立時恭敬的回道:“回王妃,聽下人稟報,好像是郡王今日出去後,帶回來一個孩子。”
“什麼?孩子?”容王妃的腳步,頓停了下來,轉頭,一臉震驚的詢問:“不是,等等,明玉,你說什麼,狄兒他今日出府了麼?”
“稟王妃,是的。”明玉垂首回道。
只短短兩個字,竟讓容王妃眼中氤氳出了淚水,神情,更是激動無比,只是,轉瞬間便被她剋制住。
“好好,狄兒他肯出去,也算是一個好的開始,走,我們趕緊去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孩子,竟這麼神通廣大,可以入了狄兒的眼?”
“哎……”容王妃一臉驚奇和疑惑,說着,卻又忽地愣了一下,猶疑的問道:“明玉,你說,那孩子會不會是狄兒的孩子呢?”
這思想跳轉的太快,讓身後一衆婢女皆有些反應不過來。
“王妃,這……奴婢不敢妄言,不過,應該,不會吧?”
明玉被問得張大了嘴巴,雖然,她很能理解,自家王妃抱孫心切的想法,可是,他們家郡王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自打她跟在王妃身邊這麼些年了,她也是從沒見自家郡王爺和哪個姑娘說超過三句話,更不用說更進一步的親密舉動。
所以,依她看,這,郡王爺的孩子?
可能是太懸了點。
“這也說不一定啊?”容王妃卻是一臉不贊同的神情:“你看看,狄兒他向來心高氣傲,一般人,他根本瞧不上眼,他看不上眼的人,更是懶得搭理,你看看他,看看他這麼些年,可有帶過誰回府嗎?”
“回王妃,沒有。”明玉想了想,搖頭。
容王妃一臉笑意道:“就是嘛,別說是人了,就連只小貓小狗,小麻雀他都沒有給我帶回來過,如今,卻突然帶回來一個孩子來,你說,這不是很奇怪嗎?”
“不行,不行,我得趕緊看看去。”容王妃越說越激動,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可能就是事實,說着,拍了拍手掌,又加快了步伐。
身後,明玉和一衆丫鬟也是趕緊的跟了上去。
一行人還沒走進默園,傳可以聽到,一向安靜的院落裡,時不時的傳出陣陣嬰兒的啼哭之聲,那抽咽的聲音,更是聽得容王妃,心肝脾肺都揪在了一起。
心疼得緊,幾乎是一路中跑奔進了院中的廂房之內。
“哎呀,這是怎麼了,怎麼了,這孩子怎麼哭得這麼厲害啊?”人未到,而聲先到,正在照看孩子的齊風和齊衍兩人聞聲,連忙轉身行禮。
“屬下齊風(齊衍)參見王妃。”
“行了起來吧?這孩子哭什麼呢?”容王妃跨進門檻說了一句,直接邁着步子,湊到了牀邊,看着那被,牀上小小的襁褓包裹着的嬰兒,頓時便心疼的叫喚開了。
“哦哦,我的小乖乖,這是怎麼了,怎麼一直哭呢?這小臉兒怎麼這麼紅呢,該不是會發燒了吧?齊風齊衍,你們怎麼照顧孩子的,還不趕緊去請大夫來,瞧瞧這孩子,都燒成什麼樣了?”
被王妃惡狠狠的瞪着,齊風齊衍眼角嘴角瘋狂抽蓄,表未真的壓力很大。
“那個,王妃,已經請大夫給看過了,這不,大夫開了藥,這孩子不是發燒,只是,在火裡呆了太久,所以膚被灼紅了一些。大夫說了,沒什麼大礙,擦點藥膏就好了。”
齊風弱弱的一邊回話,一邊兒將還握在手中的藥瓶兒遞給了容王妃。
“哦,原來是這樣,只是,這孩子怎麼會呆在火裡呢?”
容王妃一臉奇怪的哦了一聲,伸手將藥瓶接了過去,不待齊風說什麼,便連忙的擺了擺手。
“哎算了算了,看你們兩個大老粗的樣子,也不會照顧孩子,肯定是擦藥的時候,把人家孩子給弄痛了,成了成了,還是我來吧,你們倆,去把狄兒叫出來。”
“這……是王妃,屬下們這就去。”
齊風齊衍猶豫了下,苦笑着對視了一眼,容王妃一個冷冷的眼刀射過去,兩人渾身一個激靈,連忙答應着退了下去。
容王妃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打開瓷瓶,輕輕柔柔的替襁褓中的安兒抹起了藥來,許是容王妃的動作很輕柔。
也或許是那藥塗抹在臉上,冰冰涼涼的讓小安兒很舒服,所以,小傢伙竟然止住了抽咽,小嘴兒一咧,朝容王妃露了個笑臉。
尤其小傢伙眼裡還含着淚水,那骨碌碌的大眼睛,就這麼直直的望着容王妃,更是看得容王妃一顆心,幾乎都快化成春水了。
“哦哦,小乖乖不哭哦,祖母替你擦藥,擦完就不疼羅好不好,來乖乖……”容王妃一邊哄着安兒,一邊看着安兒臉上那紅紅的肌膚。
再想到齊風的話,頓時,整張臉都快結冰了:“真是可憐的小傢伙,,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鬼,竟然忍心把這麼小的孩子扔進火裡,要是給本王妃逮到,本王妃,一定剝了他皮,在把他放在火架上烤。”
“這該死的缺德鬼,黑心鬼,肯定心肝兒早就爛透了他,這多可愛的孩子啊,居然也下得去手。敢這麼對我家寶貝兒,看老孃整不死她……”
那惡狠狠的聲音,聽得小安兒似乎又要癟嘴,容王妃頓時又換上一副慈愛的笑臉,輕聲哄着。
“寶貝兒乖,不哭啊,祖母不是說你,祖母是說那個欺負了你的混蛋,寶貝乖乖的,等你傷好,看祖母怎麼給你報仇!”
“到時候,祖母肯定把他扔去油鍋裡炸,炸得酥脆,再扔進大火裡,給他燒成黑炭,看他還敢欺負祖母的乖孫孫……”
容狄被推進廂房,正好看到容王妃柳眉倒豎,嘴皮子更不停的翻動着,那彪悍的叫罵聲,更是聽得一衆丫鬟僕婢,皆是面面相覷,無語撫額。
明玉亦是嘴角抽蓄,多少年,沒看到王妃這般彪悍的模樣了,自從五年前,郡王受傷後,便再沒看到王妃這般了。
看來,王妃還真是把這孩子當成了郡王的親生子,自個兒的親孫兒。
這不,居然連祖母,都給自稱上了。^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