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的廂房裡,有着極爲詭異的一幕,兩歲的小娃娃掄着拳頭,揪着一個二十多歲男子的衣襟惡狠狠地威脅着。那雙大大的眼瞳中閃爍着如狼一般兇殘的光芒,與之他的陰狠不同,男人的眸光卻依然淡漠。
甚至那嘴角忽爾輕勾竟是彎起一抹弧度。那弧度深深的刺激着安兒的心臟和每一根神經。
嘭——
那掄起的拳頭落在男人胸前,拳頭小小,那強勁的拳風卻是吹拂起了兩人頭髮,男子潑墨般的長長髮絲不停飄擺着,胸前一陣血氣狂涌。
微顯蒼白脣畔依舊笑:“如今你可出氣了?若是不想她擔心,便趕緊的回去,否則不止她,只怕你師父也要來找你了。若本郡沒有記錯,此時可是你授課的時辰,你卻跑出來堵本郡?本郡答應你,會多陪她,不會再冷落她,如此你可滿意了?”
安兒收手,神情有些微滯,眼中也染上些許複雜,急怒之下的一擊,他用盡了全力,卻不曾想到他居然生生的受了,沒有任何反抗甚至沒有動功抵禦,他武功不算一流,但十成的力道,也足以劈磚裂石。#_#67356
“哼,你最好給本少爺說到做到,否則下次就不是揍你一拳那麼簡單了。本少爺定然打掉你滿口牙。”安兒怒哼了一聲,收拳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他的確是偷跑出來的。誰讓這幾天他都沒有看到這男人的人影兒。
沒辦法才逃課來堵他?
安兒威脅了一句連忙出了廂房趕回王府,纔出了酒樓卻是頓住了腳步,他居然真個就給那個男人帶偏了思緒,竟然就這般聽他的話走了?想到此他不由擡頭瞟了一眼那打開着的窗棱,恨恨的磨着後槽牙。
該死的容狄,又涮他?當真可恨的讓人想再狠揍那他一頓。想到還在等着他的死老頭兒和若不趕回的處罰,安兒只能跺腳趕回了王府。
而他卻是未曾看到,廂房之中,容狄捂着胸口強壓下喉頭的腥甜,隱在暗處的千易急急的現身拿出藥丸倒來熱水替他服下,男子蒼白的臉龐和吞嚥,他看得很清楚,那死小鬼一拳幾乎將少主打到吐血。
想到此,他心中怨懟難平:“少主,便是您決意如此,可也不能任由他們如此欺凌,你的內力幾乎大半都用來壓制那封印,如此受傷對您沒有半點好處,只會增加消耗。”明明少主會如此都是因爲她,可他們卻還如此的對少主,當真是不知好歹,不分是非,何其可恨!
“那只是本郡應受的而已。你也不用跟在本郡的身邊,自行去做自己的事便罷,本郡現在回王府,若本郡不想,也沒人能輕易傷到本郡。”容狄輕嚥下那茶水,化去口中的血氣起身,那不過是他想受的而已。
只有這樣疼着,他的心纔會好過一些。
千易不語,只站在原地目視男子離開,臉色陰沉,心中更是壓着塊巨石一般的難受,難受到讓他一個昂藏七尺的男人,幾乎想要跪地怒吼咆哮。
……
夜漸漸漆黑,洛無憂坐在榻前,正靜靜的聽着剪秋的稟告:“小姐,奴婢已和修與域帶人將那六個丫鬟都查了一遍,據那幾個丫鬟婆子所說,王妃並無任何的異常,這六個人都是平日裡犯了小錯,被王妃暫時攆出了內院。不過奇怪的是這些人其中一大半兒都是王妃身邊的二等丫鬟。”
“這些人中可有在洗浴房中侍候的?”洛無憂只淡淡的問,衆所周知,容王妃身邊,就只明玉一個大丫鬟貼身侍候,大約是因其乃出自上官家,自小跟在容王妃身邊的原故。
“其中有兩人是洗浴房裡侍候的,奴婢都仔細的查問過了,那人的確是容王妃,王妃左邊肩臂之上有塊紅色的胎記,胎記的顏色形狀都查對過,人不可能會錯,王妃回府之後侍候洗浴的丫鬟都看到那胎記。”
剪秋蹙眉:“如此看來,我們懷疑容王妃被調包的可能性不大,也是,王爺同王妃夫妻多年,若她是假,王爺不可能會認不出來。當日搖光假扮王妃,要知道當時王爺可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是麼?那可不一定。”
洛無憂淡淡的搖頭:“搖光假扮的雖逼真,到底沒有王妃那樣的風韻,從氣質來分辨很容易便能分辨得出。這次不同,這次的情形太過複雜,王爺早就被擾了心,分辨不出也很正常。”#6.7356
“小姐還是懷疑那人是假冒的?可是那胎記……”剪秋有些猶豫。
“別說區區一塊胎記了,便是臉也都能做假的不是麼?想想洛靈兒,你覺得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呢?一副皮囊而已,然而一個人的內裡再如何的模仿也不可能和另一個人完全相象。”
洛無憂把玩着一顆碧玉的棋子,冷笑了聲:“看來這王府也不是很乾淨,不過也無妨,找個機會再行試探便是。這個人手段很高明,剪秋吩咐下去讓大家小心謹慎些,監視便可,萬不能輕易的着了道。”連那脈象都是一模一樣,若真的是假扮的,那這人的易容術也太逼真了些。
倒還真是好手段,倒也無妨,她倒是還真想撕下那張麪皮,好好的看看那內裡的真顏,又會長得什麼樣?
“是,小姐,奴婢會交待下去,小姐夜已深,奴婢去打水來侍候小姐洗漱歇息吧。”剪秋說着轉身,卻是微怔,看着掀簾走進來的男子,抿脣福身:“奴婢見過姑爺。”
那聲姑爺,讓洛無憂握棋的手微僵。
“先下去吧,本郡有事要和你們主子聊。”容狄徑自越過了剪秋,剪秋沉吟了半晌,看洛無憂未曾轉身便自退了出去。
主子與姑爺之間明顯出了問題,可她卻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這也不是她一個奴婢能過問的,無奈的搖頭,讓他們聊聊也好,最好能夠早日將那誤會解開,省得小姐如此焉焉不樂。
小姐和姑爺都是極理智的人,尤其他們之間經歷了那麼多才走到一起,她實不明白到底還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兒,能夠讓小姐若此?
剪秋顯然已忘記,在愛情面前,理智這個東西從來都是不存在的。便是再如何聰明睿智的人,也總是會有失去理智的時候。
“怎麼,你是想通了,想來告訴我原因了?”洛無憂面色已恢復如常,看男子坐在自己面前,淡淡的出聲,三日不見,她想了很多很多,她也一直在等着他的解釋,她不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容狄看着女子許久,答非所問:“無憂還是這麼喜歡下棋,這盤棋已下了這麼久,我也看了這麼久,如今看來,卻是已要接近尾聲了。”
“因爲下棋可以讓我冷靜,也可以讓我看到更多的事。”洛無憂亦是抿脣回了一句,微頓:“不過若你只是想來與我聊棋便大可不必,下了一日也沒了那個興致。你該知道我想聽什麼。你也該知道,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最後一次麼?
容狄眼睫微顫,伸入棋罐的手亦微蜷:“你,要離開?無憂,本郡說過,那不過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我,真的很抱歉讓你聽到那樣傷人的話,但你現在不能離開,若你離開王府,你要如何向父母親人解釋?”
“怎麼,你在拿他們威脅我?”
洛無憂面色陡然變得凌厲:“你應該明白,我洛無憂向來都不是個會忍受威脅的人。容狄,機會我已然給你,是你自己放棄。至於其它的事,那便再不是容郡王該操心的。那一紙休書,你想給便給,若你不想給,我亦同樣可以給你書一封,屆時貼在你王府大門口,或是書上成千上萬封撒在秦都大街,相信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無憂又何嘗不是在威脅我?”
容狄收回拿棋的手,擡頭:“我承認我是在威脅,不管如何本郡說過,絕不會放你離開,本郡不會娶她,也絕不會娶任何人,本郡只要那半年的時間,無憂,不管如何,你答應過本郡會考慮。相信本郡,本郡不會失言。”
“我是答應過你會考慮,我現在也已考慮好了,我拒絕!這個答案你可曾聽明白了?我是答應考慮可沒說過一定會答應你。容狄,你早就失言了,你說過不想瞞着我任何事,可是現在你又在做什麼?”
洛無憂冷笑:“你在做和洛稟書同樣的事,與其以後走到那步,那還不如現在揮劍斷情,終究長痛不如短痛。還記得不記得成親之前我說過什麼?機會我只給一次,若你來日負我,我必會親手殺了你。容狄,若不想我動手,我勸你,最好放我走。我現在下不了手,可不代表以後也下不了手。”
洛無憂說着扔下棋子起身,容狄閃身上前將她攔了下來,定定的凝看着女子他一字一句,聲音亦然低沉至極:“便是你殺了我,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洛氏無憂,本郡曾說過,不管如何你都得陪着本郡,不管是生是死都一樣。所以,本郡絕不會讓你離開半步。好好的呆在容王府,不要逼本郡對你用強。”
“你想如何用強留住我?把我強行的軟禁?對我下藥,還是想斬斷我的手腳?要不要我幫你?既不想說,又不想放我離開?容狄,你知不知道,這世上之事,從無兩全。你想魚與熊掌兼得那是不可能的。”
女子聲音裡染上一絲狠戾:“你想要留下我,還想要那天下,可那天下從來不是我想要的。如今三國局勢已定,你爲什麼找曦和令,爲什麼要重燃戰火?天下,這兩個字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得到天下就真那麼好?你……”
所有的質問都被堵在了脣畔裡,容狄眼眶泛着血絲,垂頭貼在女子脣畔不停的瘋狂啃咬,像是發泄,又像是在尋找救贖。那一聲聲的質問,每個字都像針一樣紮在他心上,徹骨的疼。
脣畔一股微涼的刺痛,女子被突襲,回神用力的推拒捶打着,男人雙手如鐵鉗,卻是緊緊的將他圈禁在那個懷抱:“洛氏無憂,本郡不許你逃,你聽到沒有我絕不許你逃,哪怕困着,囚着,本郡也不會放開你。”
“洛氏無憂,你是本郡的,也只能是本郡的。你痛,本郡和你一起痛,你死,本郡和你一起死。可是,不要再說離開,洛氏無憂,想要我對你放手,那不可能的,我告訴你,永生永世都不可能……”粗重的喘息,急切而瘋狂的吻,低沉暗啞的聲音,字字如雷。那是心底最深處,壓抑而絕決的執念。
愛已成執念,不瘋則成魔,叫他如何能放開?
這刻的容狄有些失控,這樣的容狄讓無憂有些心驚,竟是怔怔的忘記了去反抗,心臟裡抽蓄的疼,胸口酸酸的,脹脹的,澀澀的,她看到過容狄很多面,冷漠的,霸道的,無賴的……
卻還從未見過他如此的一面,那般瘋狂帶着陣陣的顫粟,讓她心驚震憾到無法言語,似感受着女子的柔順沒有反抗,他長臂一攬將女子抱上了牀榻,紅紅的紗帳飄飄着落下,他失了理智般,有些粗魯的扯下女子的衣衫。
“無憂,無憂……”
微涼的脣畔落在女子眉眼額面及髮梢,一點點向下,他不停的親吻不停的呢喃輕喚着那個名字。身子在那熱切的溫度變得嬌軟。被他啃咬的有些微的痛,可在那痛裡,她似乎能看到他隱藏在心中最深處的壓抑,和那聲音裡的執拗。
她無聲自問,這樣的他,真的會背叛她麼?^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