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得我?”華裳一愣,忽然明白了,“上次我來的時候,我母親就見到我了?”
屋裡,坐在窗前輪椅上的賀梵音聽到“我母親”三個字,蒙面巾迅速被淚水溼透。
女兒竟願意叫她一聲“母親”,沒有絲毫要恨她的意思,她有何面目見女兒?
一定是師兄,到底沒忍住,將女兒的真實身份說了出來,雖是用心良苦,卻也着實讓她爲難。
“是呀是呀,上次仙姑就躲在屏風後看你,說是你現在真好,姐姐,你長的真漂亮!”紫玉大概是知道,賀梵音很喜歡華裳,所以對她的態度也親熱起來。
華裳勉強笑了笑,“是嗎,原來是這樣。”
難怪了,上次她就感覺到屏風後面有人,還一直琢磨不透,宗主放個人在屏風後是什麼意思,原來玄機在這裡。
如果當時她就衝到屏風後面去看個究竟,是不是她們母女就能早些相認了?
“是呀是呀,你是來見仙姑的嗎?走,我帶你進去!”紫玉把掃帚往牆邊一放,過來牽起她的手就往裡走。
華裳被動地跟着她走,此時大腦裡空白一片,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進了屋,紫玉高興地道,“仙姑,上次的漂亮姐姐來看你了!”說罷將華裳往前一推,“我去倒茶!”
轉身就跑了出去,速度太快,華裳都沒來得及阻止。
賀梵音靜看着她,其實更緊張。
想笑一笑,又想到臉毀了,還是蒙着的,笑與不笑,也沒有分別。
女兒一定是恨她的,十幾年不曾見女兒一面,竟出落的這樣如花似玉,她都不敢認。
華裳低垂着眼瞼,彷彿看都不敢看她。
母親真的是疼我的嗎?
我自做主張來見她,她會不會生我的氣,其實不肯見我呢?
母女倆都在沉默,跟比賽一樣。
段無痕扒着窗戶縫往裡看,這個急啊,倒是說話呀,誰也不說話,還怎麼母女相認?
隔了一會,華裳的視線被賀梵音手上的柳笛吸引過去,終於開了口,“上次母親就是用這個,幫了我跟天嘯嗎?”
那時候他們在寒潭中已經撐不下去,忽然傳來的奇怪笛聲幫他們把冰蟾蜍給引了出來,如若不然,他們別想拿到。
當時她還想,會是誰這樣好心,在關鍵時刻幫了他們,原來是自己的生身母親。
這個,就不需要再問緣由了,母女親情,任何時候,都不需要理由。
賀梵音低頭看了看柳笛,眼神非常的溫和,“是的,就是它。師兄告訴我,你會來闖關拿冰蟾蜍,我雖然擔心,卻也知道要練天機宗上乘心法,那些歷練是你必須要承擔起的,所以就沒有阻止,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當然不會,我還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在關鍵時候幫了我,我也拿不到冰蟾蜍,救不了天嘯,我也活不成了。”華裳笑笑,突然發現當跟母親開始說話的時候,居然一點也不緊張了。
也不用想什麼應該說,什麼不應該說,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很隨意。
“不會的,你們既然來到天機宗,我就一定會讓你們都活下去,不過,要打好根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有些苦難,你們必須受,”賀梵音笑了笑,“坐下說。”
華裳坐下來,紫玉送上茶,得到賀梵音示意,又退了出去。
“百里夫人和將軍都好嗎?我聽師兄說,夫人生了一對雙生子?”
“是的,已經兩個月了,孩子很可愛,很健康,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他們。”華裳眼裡閃過銳利的光。
賀梵音點點頭,“嗯,原也是應該的,百里將軍和夫人待你有如親生,你就該守護他們安康,這原本是我欠下的人情,卻要你來還,我……”
“你的仇人,到底是誰?”華裳將話引入正題,“母親……我是說養我的母親說,你是怕仇家找到,不想連累我,纔將我留給她的。”
賀梵音苦笑,“看來百里夫人把她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了,不錯,我是有很多仇家,他們一直要殺我而後快,如果他們知道我生了你,也一定不會放過你,所以我不得這麼做!”
即使女兒會恨她的無情,她也必須這麼做。
愛,不一定要時刻守護,有的時候,萬般無奈的情況下,離開,纔是最好的保護。
“到底是誰!孃親,你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報仇!我現在很強,何況還有天嘯,我們不怕任何人!”華裳情緒有點激動。
因爲她聽的出來,即使她們母女相認了,生母還是沒打算離開天機宗,跟她一起生活。
也就是說,她們之間的母女名分,還是不能見人。
賀梵音只是苦笑。
讓她怎麼說的出口。
“好吧,換個問題,我的生父,是南詔靖王?”華裳其實也能猜到,能讓生母做出換女的決定,那仇家肯定不是一般的強,生母不跟她說,也是爲她好。
賀梵音眼睛裡流露出情意來,“是的,我原本就是他的正妃,後來——”
“孃親原名安菱?”華裳約略明白了,看來孃親嫁給靖王之前,就已經有了仇家,爲了躲避追殺,才改名換姓。
結果還是沒能躲過一場追殺,也真是醉了。
“不,我原名賀梵音,爲了不給你父王帶來麻煩,我才改名安菱。我原本是不該牽扯人世間的男歡女愛,但是你父王……他對我真的很好,從來沒有嫌棄過我,我……”
“爲什麼父王應該嫌棄你?”華裳皺眉,“你的出身,還是……”
她既然長的很像孃親,那孃親的容貌肯定也差不到哪裡去。
孃親的氣質也絕對不差,唯一可能配不上父王的,就是她的出身。
誰料她一問這話,賀梵音明顯震驚了,“你、你已經知道了?”
華裳莫名其妙,“知道什麼?”
孃親這反應還真是……
“我……”賀梵音輕輕地顫抖起來。
雖然華裳無法看到她的表情,卻能深深地感受到,她有多麼地恐懼和絕望。
“孃親,我們已經見面,已經相認,你還有什麼話,是不能對我說的嗎?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告訴我吧!”華裳起身,半跪在她面前,仰起臉來看她。
看着華裳這華裳這澄澈的眸子,賀梵音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我……”
“孃親!”
“好,我告訴你,”賀梵音忽地低叫,“我有必須離開的理由,不信你自己看!”
說罷她的眼眸陡然變成紫色,周身忽地飄起綠色的熒光,有寒氣瞬間擴散開來,說不出的詭異。
“啊!”華裳驚呼一聲,一個後退,竟坐倒在地,“你、你是……”
“如你看到的,我是魔族後人,我從一出生,體內就有魔性,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魔性大發,做出可怕的事,你現在明白了嗎?”賀梵音很快恢復常態,彷彿不勝疲憊,聲音都有些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