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二夫人被關了起來,前廳只有司寇容止一個人在,見他進來,臉色灰白地迎上來,“王爺。”
“岳父大人且不可再如此稱呼,叫我名字便是。”楚雲昭沉聲道,“昨晚……”
空氣中的焦味兒和府上凝重悲哀的氣氛,足以證明昨晚的大火燒的有多驚心動魄,楚雲昭甚至覺得後背一陣冷汗:若是玄月有什麼意外,那他……
“只是意外。”司寇容止皺眉搖了搖頭,不想再解釋太多,“所幸玄月無恙,不會耽誤今日的吉時,雲昭,帶玄月走吧,好好照顧她,知道嗎?”
“我會。”楚雲昭眼神堅毅,又有些不放心,“那岳父大人……”
“我沒事。”司寇容止擺擺手,“都會過去的,快去帶上玄月走,別耽誤了吉時。”
楚雲昭不好再多說,向他一揖到地,“是,岳父大人!”
來到水華榭,玄月已穿戴整齊,手上拿着矇頭巾,臉色沉靜地看着他。
“玄月,你沒事就好。”楚雲昭迎上去,握住她冰涼的小手,還覺得心有餘悸,“早知道會出事,昨晚我就該來陪着你。”
“我自己可以。”玄月抽回手,把矇頭巾蓋上,“走吧,別磨蹭了。”
楚雲昭啞然:還有這樣的新娘子,急着要過門,更沒有半點嬌羞之態,普天之下,也只有玄月一個了吧?“好,我扶你。”
喜娘已經在門口等着,趕緊迎上去,喜笑顏開地背起玄月,到太師府門外,扶她上花轎,喜滋滋地叫,“起轎啦!”
轎伕們立刻又吹吹打打起來,熱熱鬧鬧地往將軍府而去。
將軍府並沒有因爲太師府的大火而受影響……事實上,這個時候他們根本不知道太師府的事,所有人都喜氣洋洋地等着新娘子進門。
“花轎來了!”
“新娘子到了!”
“別擠,別擠,讓我先看……”
所有人你推我擠,嘻嘻哈哈,好不熱鬧。
花轎停在門口,楚雲昭扶着玄月下來,把大紅花的一頭紅綢遞給她,領着她慢慢往裡走。
不管玄月之前名聲幾何,有多狠辣,至少現在她是被八擡大轎擡着,風風光光進了將軍府,是堂堂正正的王妃,旁人能說出什麼不是來。
爲示皇恩浩蕩,文聖帝與溫皇后親自替他們兩個主婚,端坐於主位上,兩個都是一臉喜氣,不過孰真孰假,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楚宗旗則站在一旁,神情淡然。楚雲謠則並未露面,顯然對於哥哥與玄月成親之事,她心有芥蒂,怎麼可能來湊這熱鬧。
一對新人進來之後,文聖帝捋須笑道,“楚愛卿,今兒是一對兒女的好日子,你娶得此佳媳,得償所願了吧?”
楚宗旗恭敬地對他施禮,“豈敢,豈敢,虧得皇上玉成,臣感激不盡。”
“楚將軍,這有什麼不敢的。”溫皇后笑笑,話中明顯帶刺,“這本是一樁好事……玄月,你既已嫁入將軍府,就要恪守本分,相夫教子,知道嗎?”
聽聽她這口氣,好像真是玄月什麼人一樣。
好個溫皇后,你是以什麼立場來教訓我!玄月暗暗冷笑,紅頭巾下傳出她清冷的聲音,“有勞皇后娘娘提醒,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臣女清楚的很。”
在旁之人皆大驚變色,好個囂張的王爺妃,居然敢用這樣的態度跟皇后說話,也太大膽了吧?
“是嗎?”溫皇后其實早就聽聞玄月的狂妄,但沒想到她會對自己如此無禮,她心中雖氣,卻表現得很大度,“那就好,本宮就不多說了,雲昭跟瑾兒是結拜兄弟,你如今進了將軍府的門,就如同是本宮的兒媳一般無二,若有什麼事,只管來找本宮,本宮定會替你做主,知道嗎?”
旁觀衆人皆不明她的意思,還當玄月有了她這個護身符,受益無限呢,無不議論紛紛,羨慕不已。
“臣女明白,多謝皇后,只是臣女人微言輕,皇后又統領後宮,臣女怎敢拿微不足道的小事去勞煩皇后,皇后此言,是折煞臣女了。”玄月答的滴水不漏,看你溫皇后怎麼應對!
居然還想利用我來監視楚雲昭的一舉一動,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跟你是一心了?白癡嗎!
楚宗旗父子只是對視一眼,並未搶
着開口。
溫皇后頓時氣白了臉,卻也不好發作,生硬一笑,“玄月如此知道進退,倒是本宮多慮了,如此,吉時也到了,拜堂吧。”
文聖帝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自己皇后遭搶白,他卻不聲不響,存心看好戲一樣,真有他的。
“遵旨!”禮官這才鬆一口氣,趕緊道,“吉時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冗長而繁瑣的儀式結束之後,玄月被送回洞房,楚雲昭則出去應對那些親朋好友、朝中官員的敬酒,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至於文聖帝和溫皇后,禮成之後,就雙雙回宮,對於溫皇后而言,今兒個不軟不硬碰了個釘子,估計夠她氣悶一陣了。
閒雜人等都退了下去,玄月即掀掉矇頭巾,摘下鳳冠,透透氣。
孤晴笑道,“小姐,要等姑爺來給你揭紅蓋頭纔是,你這樣不合規矩喲。”
玄月也不以爲意:她什麼時候做過合規矩的事。“去準備些熱水,我要沐浴。”這一番折騰下來,出了好些汗,粘粘膩膩的,很不舒服。
“是,小姐。”孤晴轉身出去,關上了門。
少頃,一名丫環走了進來,端了盤燕窩粥,“王妃,請用燕窩粥。”
玄月倒也確實有些餓了,微一點頭,走到桌邊坐下,纔拿起勺子攪了攪碗裡的粥,忽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奴婢叫嫣兒。”丫環趕緊答,臉容有些僵硬,似乎很緊張。
“來府上多久了?”玄月輕輕晃動着勺子裡的粥,不急着往嘴裡送。
“一年……啊不,兩年了,差不多。”嫣兒用力揪着衣角,聲音都有些抖。
“是誰讓你送燕窩粥來的?”玄月擡眸看她,“東陵國的規矩,新娘子在洞房內,除了合巹酒之外,什麼都不準吃喝,你來府上都兩年了,會不知道?”
“這……”嫣兒眼裡閃過異樣之色,強笑道,“奴婢、奴婢忘了……”
“不是忘了,是根本不知道吧?”玄月扔下勺子,緩緩站起來,目光冷如刀,“這東陵國跟夜烏國之間,很多風俗都是不一樣的,是嗎,景穆柔?”
嫣兒大吃一驚,慢慢後退一步,“王爺妃說、說什麼呢,什麼景……”
話沒說完,眼前白生生的影子一閃,她吃了一驚,還沒等做出反應,就覺得臉上一陣撕痛,面具已被揭走,露出本來面目,不是夜烏國公主景穆柔,又是誰。
玄月看了看手上的人皮面具,冷聲道,“如此拙劣的人皮面具,一眼便看得出來,你還想瞞我?”
“那、那你怎麼知道是我?”景穆柔嚇白了臉,趕緊摸了摸臉上,還好,沒傷到,應該是剛纔這面具被撕下的太猛,所以被扯痛了吧。
“有什麼難猜?”玄月手一揚,面具扔到景穆柔懷裡,“你能改變樣貌,卻沒有改變身高、身形,更重要的是你的聲音也絲毫未變,我若連這都看不出來,豈成了跟你一樣的白癡。”
“你……”景穆柔惱羞成怒,“你說誰是白癡?”
玄月冷聲道,“你偷溜進洞房來,是想怎樣?”這個笨蛋還真是夠無聊,居然易容改扮跑到她的洞房裡來,是不甘心自己嫁給楚雲昭吧?
“我……”反正已經被識破,景穆柔乾脆蠻橫起來,兩手一叉腰,柳眉倒豎,“我絕不允許你跟楚哥哥成親,不許你們洞房,不許不許不許!”
玄月冷冷看她一眼,“那好,這洞房留給你。”說罷她一把拉開門,穿着大紅嫁衣就走了出去。
景穆柔登時傻了眼:這、這算怎麼回事?
孤晴早已聽到動靜,奔了過來,“小姐……”
“看着她。”玄月交代一聲,就要到前面去。事情有些不對勁,景穆柔怎麼可能輕輕鬆鬆就到了這後院洞房,別是有什麼人居心叵測,有意爲之,她不放心,必須去提醒楚雲昭一聲,小心提防。
畢竟今晚來的人太多,魚龍混雜,難保不會有人想趁機生事,別出什麼亂子纔好。
“是,小姐。”
誒?景穆柔瞬間呆愣,反應不過來:本來她是做好跟玄月大打一場的準備,怎麼……人家這麼容易就把地兒給讓出來了,什麼意思?
“你、你站住!”景穆柔趕緊追出去,跑到她面
前兩手一伸,把人攔下,“司寇玄月,你、你這是什麼意思,說清楚!你是不是要去找楚哥哥告狀,是不是?”
那可不行,若是讓楚哥哥知道這件事,一定會生氣的,不能讓他知道!
玄月皺眉,相當不耐煩,“洞房給你用,你還想怎麼樣?讓開,我的事你少管!”
“你……”
結果玄月纔到院門口,兩名侍衛黑着臉把她攔了下來,“不準出去。”
玄月雙眉一剔,“你們敢攔我?”
“王妃不能出去。”侍衛竟是半點不懼,“今晚是王爺跟王妃大喜之日,不可出這院子,否則不吉。”
“哦?”玄月抱起雙臂,“這麼說來,在將軍府,主子們要如何行事,還要聽從婢僕們吩咐了?是誰安排你們在這裡監視本王妃的?”
有一點她可以肯定,就是這些人絕對不是楚雲昭安排的,否則不敢對她如此無禮,也不可能是楚宗旗,那,會是誰?
楚雲謠嗎?還是……
侍衛不答,冷着臉道,“王爺妃請回。”
“讓開!”玄月一聲冷叱,“否則我要你們的命!”
她幾曾受過旁人如此輕慢,真當她是初來乍到,好欺負是不是!
不過看來這府上果然處處危機,這一切必定是有人安排,目的就是要煞她的威風,得查清楚才行,不然這些人還真以爲她拿他們沒法子,任由人搓圓捏扁嗎!
“王妃……”
“誰敢欺負玄月!”一聲大喝之後,東陵瑾威風凜凜地擋在玄月身前,“先問過本宮!”
又是這人渣。玄月不屑地哼了一聲,倒是忘了這傢伙跟楚雲昭還有兄弟的情份,今晚怎麼可能不來。
“是你?”隨後跟出來的景穆柔對他可沒什麼好感,厭惡地皺眉,“我跟玄月說話,礙着你什麼事了?”
那天在驛館,這傢伙是要對自己非禮的,多虧了有高人相救,她才躲過一劫,對東陵瑾是半點好感也無,甚至是相當討厭的!
“原來是公主。”東陵瑾瞬間換上一副笑臉,“你也來喝玄月的喜酒?怎麼不到前面去,在這裡做什麼?來,本宮帶你過去。”
那天莫名其妙被打暈,醒來後已經不見了景穆柔,他還發了好一通火,可也不知道是誰暗算了自己,只能作罷,卻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
其實他到這後院來,本來是趁着楚雲昭在前面喝酒的機會,偷溜到後院來,看有沒有機會可以親近玄月的……說到底,他還是不甘心把自己看中的美人兒拱手讓人。結果意外在這裡碰到景穆柔,也算是別樣驚喜,上次在驛館,自己不知道怎麼就暈了,這次可不能錯過機會。
“誰用你帶!”景穆柔一個閃身讓開,嫌惡地皺眉,好像跟他靠近,就會髒了自己一樣,“瑾太子,我警告你,你別動我的心思,我對你沒意思,我喜歡的是楚哥哥,你別癡心妄想了!”
“你……”東陵瑾頓時大沒面子,怒道,“你敢這樣對本宮說話,不怕本宮對你不客氣嗎!”
既然好言相勸不聽,看來就只能用另外一招了……把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拿下,先好好享用一番,再威脅夜烏國與他合作,一舉兩得。
“你敢把我怎麼樣!”景穆柔毫無懼色,“我可是夜烏國的公主,你若傷了我,太子哥哥不會放過你!”
哦?景穆曦也來了東陵國?那真是太好了!東陵瑾獰笑道,“那最好不過,就請公主先到本宮那裡去做客,再請曦太子一起過去,如何?”
“你……”
玄月不屑地冷笑:這麼快就把自己的目的說出來,這東陵瑾是空有一副野心腸,城府卻連溫皇后都比不上,能成什麼大事。
“你走開!”景穆柔厭惡地離他遠一點,“我警告你啊,你要敢動我根手指頭,我、我就……”
“你就怎樣?”東陵瑾也是給她三番兩次的污辱氣狠了,獰笑着上前,“你能把本宮怎麼樣?”
“你、你走開!”景穆柔害怕了,下意識地往玄月身後躲,“你敢碰我……”
“那就試試!”東陵瑾哈哈大笑,伸出手去。
驀地,斜刺裡伸出一隻強健有力的手,將他的手扣住,森然道,“太子殿下,你是要將玄月怎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