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凝望着這張臉,玉錦還回想起他受傷時說的話:“我很高興,我心愛的女子變得如此堅忍、強大。我喜歡你的純淨美好,也喜歡你的英勇無敵……”
這讓她心情甚爲複雜。他真的是被人陷害的嗎?她當初所見真的只是誤會一場嗎,她錯恨了他嗎?
可看到他睜開眼睛,她的心再度恢復了冷硬的狀態。
“你若想死,我可以成全你!”她冷冷地說。
他微微一笑,卻因爲牽扯到了傷口,不由痛得眉頭一皺。“罷了,你既然饒我一命,也是難得可貴。我怎能不好好活下去?”
玉錦冷“哼”了一聲:“別以爲我會就這樣放過你!若是證明當初並非誤會一場,而是真有其事,我一樣還是會要你死!”
“好!”他再度微微一笑,“你要死我,我定不會還手。”
不會還手……
回想起自己的短劍刺入他胸膛時的情景,玉錦沉默下來,望向雲寒。他真的不是謀朝纂位的罪魁禍首嗎?難道,當年那件事真與那個人有關……
若真是那個人引起的,原因是什麼?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此時的雲寒,又疲憊地閉上了雙眼。他是傷得太重了……
可她不能召御醫入宮爲他診治,也不能露出蛛絲馬跡,天威皇帝殯天之事已經召告天下,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還活着。
就連雲逸,也不能。
玲瓏進來,又查看了一下雲寒的傷口,欣慰地說:“小姐,血已經止住了!”
玉錦鬆了口氣:“好,那你好好照看好他,不得有所閃失!”
“是,小姐!”
待要起身,玉錦的手卻被雲寒驀然抓住。
她皺了皺眉頭,望向他。
“明天你便要宣告恢復玉氏皇權了嗎?”他微微睜開眼來,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難道,憑你這要死不活的狀態,還能阻止我不成?”
“我只是想提醒你,要小心。”
她皺緊了眉頭。“你的意思是說,他會阻止我奪回皇權?”
他緩緩點頭。“我不信,當年他那樣做會是毫無目的。”
是嗎?
玉錦輕輕地撥開他的手,好吧!那麼她,倒是要等着他的出現,聽一聽他的解釋了!
輕微的風聲,悄然掠過玉錦耳畔。她立刻警惕地起身,低聲厲喝:“誰?”
門悄然開了。
“除了我,還能有誰呢?”瀟灑的身姿,從容的語氣,身着一身華麗的狐裘高貴男子,飄然落在玉錦面前。
玲瓏吃了一驚,立刻護在雲寒的前面。
望着蹙眉靜望着他的玉錦,男子微微一笑:“沒想到啊,無雙。經歷了三年的刻苦磨礪,你還是那樣婦人心腸。面對殺父殺母的仇人,你還是下不去手嗎?”
他緩緩地踱到牀前,望着雲寒,喟然道:“他竟然還活着。”
玉錦緩緩退後兩步,擋在他的面前。凝望着那個人,玉錦沉聲問:“你訓練我三年,並不是爲了幫我報仇,而是想利用我殺他嗎?”
“看你說的。”那個人微笑,“難道,殺他不是爲你玉氏滿門
的冤魂報仇嗎?”
“那時我問過你,爲什麼要幫我。”
“那時候我也說過,只是順手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真的只是順手的事嗎?”
“不然呢?”
玉錦緊蹙着眉,緩緩地舉起手,“我一直想知道,你究是誰。”
他仍是從容淡定:“那時我也說過,以後你會知道的。”
“現在是時候了!”玉錦修長的玉指輕輕拂過他的臉,而他,竟然沒有表示抗拒。
人皮面具輕輕地揭開了。
牀邊的玲瓏屏住了呼吸,緊張得連氣也不敢喘一口。那日在武功殿上,顏牡丹說的話她都已經聽到了。若不是從顏牡丹口中得知當年的那場誤會,她怎會自作主張將顏牡丹帶入大殿。她只是急於想要化解雲寒與玉錦之間的仇怨。
現在,那個人終於出現了,她也很想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當年爲什麼要血洗皇宮、陷害雲寒。
人皮面具緩緩地揭開了。
一直屏住呼吸的玲瓏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臟像是被冰凍住了,一時竟然無法跳動!
玉錦的吃驚之情,絲毫不亞於玲瓏。她只覺得,一隻冰冷堅硬的手攥住了心臟,令她無法呼吸動彈!
久久之後,她才蹙眉低呼:“是你?”
牀上的雲寒,在那個人到來的時候,就已經睜開了眼睛。此時,他只能看到那個人的側臉,但冰寒仍然一樣襲上了他的心頭。
“大哥?”他的聲音裡,驚訝中裹着絲絲心痛,明朗深邃的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爲什麼是你?”
是啊,爲什麼是他?
那個在雪山上以極其嚴厲的態度教習了她三年、訓練了她三年的人,她視爲師父、大恩人的那個人,竟然是雲寒的哥哥,洵王雲重!
爲什麼?
爲什麼會是他?
怔怔地凝望着雲重清瘦的臉,玉錦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呼吸。
明明,以前她也懷疑過雲重,爲什麼他處處維護她、幫助她,絲毫也不懷疑她,會不會就是雪山上的那個人。可那時她覺得,無論是身形還是聲音,雲重都沒有一處像那個人的。
現在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笨!戴着一張人皮面具,他就遮擋住了原本的容貌;一身華麗的裘服,遮蓋了平常他身着青衫的身形,可他的眼睛,她曾覺得那麼熟悉,而她,竟然忽略了這最重要的東西!
難怪,難怪那日雲寒和杜太后召見她之前,他帶她泛舟湖上,向她講述那麼多慕容無雙以前的事情,原來,他是在幫她應付雲寒與杜太后,雖然沒有化解雲寒對她的懷疑,但畢竟也化解了杜太后對她的懷疑!
玉錦怔怔地望着雲重:“爲什麼是你?”
“你一點也不覺得驚喜嗎,無雙?”雲重望着玉錦,眼神無比溫柔,“我說過,等時機成熟了,便是你我真正相認之時。現在,我們終於真正地見面了,你一點也不覺得驚喜嗎?”
“我是玉錦。”玉錦緩緩糾正,“不是無雙。”
“不,對我來講,你就是無雙。”雲重微微一笑,“你從四丈城樓摔下,飛砂劃破了你嬌嫩的臉,差不多已經看
不出你本來的模樣,所以,我就已經將你的面容換成了無雙的模樣,只不過,你一直不知道而已。”
玉錦皺緊了眉頭:“你可是雲寒的哥哥,他要殺我,你卻爲什麼要救我?”
身後的架子牀上,雲寒勉強地想支撐起來,最終卻沒有成功。玲瓏慌忙去扶,雲寒卻推開了玲瓏。
“大哥,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他的聲音裡充滿了痛苦。
“二弟,你的命真大啊!都這樣了,竟然還沒有死?”雲重轉向了雲寒,緩緩收起了臉上的笑意。他蹙着眉,俯下身去,雙目直視着雲寒,手卻緩緩握成拳,輕輕地按向雲寒的傷口。
痛苦令雲寒皺緊了雙眉,俊朗的五官也扭曲變形,但他,卻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傷得很重吧?”雲重的聲音很輕,卻未見絲毫憐憫,“我根本就沒有用力,你就痛成這樣?”
隱隱的血跡悄然滲出,浸溼了雲寒胸前的衣襟。
“殿下快放手吧!”玲瓏朝雲重跪了下來,哭道,“皇上傷口又滲血了!”
“是嗎?”雲重伸出手指,輕輕地摸了摸血跡,收回來看了一眼,笑道,“男子漢大丈夫,受些傷、流點血,又有什麼關係呢?”
雲寒咬着牙,望着雲重,“爲什麼是你,大哥?你就是當年救走玉錦、將她訓練成材,回來向我報復的人?”
雲重笑了笑,望向玉錦:“沒有一個人想得到吧!像我這樣歷來深受疾病困擾、看起來隨時都可能病死的人,竟然也能將一個柔弱女子訓練成爲舉世無雙的巾幗英雄!”
看起來,雲寒說的果然沒錯!難道,當年真是雲重引兵入宮、展開殺戮,進而嫁禍到雲寒的頭上?
玉錦緩緩地走到架子牀前,護住雲寒,凝望着雲重,沉聲問:“所有人印象中的雲重,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人吧?你如此深藏不露,是什麼原因?三年前,是不是你假傳軍令,引兵入宮,殺我父皇,血洗皇宮?”
雲重笑了笑,緩緩坐到一旁的椅上,“我這樣做,不都是爲了你嗎,無雙?”
“果然是你?”玉錦的身子不由微微一震。
雲寒的臉色,也沉重了起來!
雲重低着頭,緩緩地輕撫着自己手腕上的一根紅繩,“還記得這根紅繩嗎,無雙?這是我二十歲生辰的時候,你親手爲我編織的生辰之禮。你一根,我一根,你願與我永結同心,而我,又何曾不是一樣?”
“可惜,我的生辰剛過,卻傳來有人向你逼婚的消息。你留下絕命書,死於絕命崖,從此,開始了我這一生都無法洗去的痛。”雲重喟然長嘆,“誰能知道我有多痛呢,這世上,沒有人在意我,只有無雙在意我。沒有人愛惜我,只有無雙愛惜我。沒有人明白我,只有無雙明白我。如果沒有無雙,我此生都無法感受到什麼叫幸福的滋味。可是,卻有人用殘忍的手段,硬生生地奪走了我的幸福。”
“知道我有多恨玉靖康那個狗皇帝嗎?”雲重的語氣冷漠了起來,他緩緩地擡起頭,雙目之中透射出凌厲的寒光,“我的所有痛苦都是因他而起!我恨這個人,恨這個人!”
“你爲什麼恨我父皇?”玉錦震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