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難以入眠的還有周文清。
一盞昏黃的孤燈照耀着簡陋的屋子,穿着一身白色中衣的周文清孤獨的坐在牀前。他在等玉婉,這麼晚了,玉婉仍然在織房織布。
一個晚上,周文清的心都在暗自糾結。他現在是這個家的頂樑柱,可是卻要一個女人這麼晚了還要在勞作,想想他真是對不起玉婉。自從把她帶進周家後,他並沒有給她好的生活。先是不能被娘接受,後來便是要過這種清苦的生活!
咚咚……咚咚……
三更天的更鼓響起了!
周文清走出門外,擡頭望望已經在頭頂上的月亮。他踩着月光往織房的方向走去……
剛一靠近織房,周文清的耳邊就傳來了織布機的聲音。那種聲音告訴他,她的手腳仍然在不停的織布。
走到窗子邊,透過窗子,周文清看到玉婉一個人坐在織機前專心的織着布,她的手腳在不停的動着,同時那笨重的織機在跟着她的手腳動……
望見辛苦的玉婉,周文清的眉頭蹙緊了。他那漆黑的眼光緊緊的盯在玉婉的身上……
盯着她好久,好久,最後周文清才懷着愧疚的心轉身離去了……
當夜,很晚,很晚,睡意朦朧的周文清才聽到玉婉回來了。不過,他卻是裝着睡着了,因爲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對她的愧疚之情?
而第二天,當週文清醒來的時候,枕邊卻已經空空如也。玉婉不知道何時已經起牀去織房了!
一連幾日,玉婉都在不知疲憊的織布。而在她的教導下,明月和梅香也都學會紡線了!
這日午後,玉婉正在織房織着布,外面便傳來了昌伯的聲音。
“玉婉姑娘!玉婉姑娘!”老遠就聽到昌伯的聲音。
“昌伯,布賣了沒有?”聽到昌伯的聲音,玉婉趕緊起身步出了門外。
這時候,卻看到昌伯帶着無名扛着兩袋米放在了院子裡。玉婉的目光盯在了那米袋子上。
放下米袋子,昌伯擦了把額上的汗。便笑道:“玉婉姑娘,那幾匹布剛一拿到集市上就被高價搶光了!都說您織的布又緊又厚,還有幾個店家跟我預定呢。說是他們可以出高一點的價錢買咱們的布呢!”
“真的?”聽到昌伯帶回來的消息,玉婉喜出望外!
“是真得!您看,那幾匹布換了這兩袋米回來呢!”昌伯指着地上的兩個米袋子道。
聽到這兩袋米是拿賣布的錢買回來的,玉婉低首望着那兩袋米,笑道:“這兩袋米大概能夠咱們吃上半個月了!看來以後咱們就不用再爲生計而發愁了。”
“是呀!是呀!”昌伯連連點頭。
而在一旁的無名也第一次用欣賞的眼光望着玉婉。這一刻,他似乎感覺公子並沒有娶錯認!
“玉婉姑娘,你真是能幹!”明月和梅香望着玉婉誇讚道。
“這也有你們的功勞啊!要不是你們把線紡得那麼好,我怎麼能織這麼快呢!”玉婉很謙虛的說。
“咦,怎麼這幾天都沒有見到公子呢?”這時候,昌伯疑惑的四下張望道。
“公子這幾天總是一個人出門,而且還不讓我跟着!”無名回答。
“無名,那你知不知道公子去哪裡啊?”玉婉擰了下眉問道。
這些日子,自己剛忙着織布,自己回房的時候他已經睡下了。而自己起牀的時候,他還在睡着。說到最近她真是疏於對他的照顧。玉婉心裡有些不安!
“公子沒說!”無名回答。
“哦!”玉婉應了一聲。眼神有些複雜。
………………………………………………………………………………………
第二日一早,當玉婉織了好一會兒布後,擡頭看看天空,天色早已經大亮了。所以她便起身想去看看周文清起來了沒有。
剛走進房裡,不想周文清正好準備出門!
而看到周文清今日竟然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衫,玉婉詫異了一下。因爲在她的記憶力大概快有小半年的吧?他的衣衫都是白色的,他從來不穿別的顏色的衣服。可是今日這是怎麼了?
“夫君,你怎麼……”玉婉低頭指着周文清的衣服。
“哦,白色的太容易髒了!這樣可以多穿幾日。”周文清笑笑。
聽到周文清的話,玉婉馬上自責的道:“夫君,對不起!這些日子我沒有侍候好你。”
聽到玉婉的話,周文清很自然的握住了玉婉的肩膀。“你在胡說些什麼?你起早貪黑的織布,照料這個家。最辛苦的是你啊!”
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玉婉低頭一瞧。一雙大手握着自己的肩膀,那種溫熱的感覺她感覺好舒服!這麼久了,這大概是他第一次握住自己的肩膀吧?這一刻,玉婉感覺幸福極了!
“夫君,只要咱們一家人能夠平安的生活下去就好了!”這是玉婉最大的心願。
“是呀!最重要的是我們一家人都在一起。”周文清點頭。
“對了,夫君,你這是要出門嗎?”玉婉望着周文清手裡拿的布包。
“哦,忘了告訴你,這幾日我找了一份私塾的工作。是給一個大戶人家教書。月俸給得很高。這樣你以後就不用那麼辛苦了!”周文清這幾日都是出去找事情做了。他不想看到一個女人來支撐一個家!
“教書?夫君,那工作你願意做嗎?你……從來都沒有出去做過事情,你會不會習慣?”聽到周文清竟然要去私塾教書,玉婉一臉的緊張。
“總要有這一天的!我是這個家的男人,理應爲這個家和你支撐起一片天空的。還有你,以後織布不要那麼拼命!身體要緊。”周文清囑咐着玉婉。
聽到這樣的關心,玉婉的心間像是涌起了一眼甘泉。“嗯!”她重重的點點頭。
“時候不早了,第一天去不能遲到!我先走了。對了,你別忘了跟爹和娘說一聲。”說完,周文清便離去了!
望着那個青色的背影,玉婉感覺她不再孤獨,因爲她的身後是一座大山!
……………………………………………………………………………………
一個月後
由於周文清和無名都出去找了事情做,所以玉婉和明月等織布也不用那麼辛苦了。有了另外兩份收入,周家的日子也好了起來,飯桌上也漸漸的豐盛了起來!
這日晚間,周家的飯桌上擺了數道熱騰騰的飯菜,周家上下八口人都圍坐在桌子前津津有味的吃着飯。
“文清啊,你在那個鄉紳家裡做的開不開心啊?要是不開心的話,那就不要做了。想想你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吃着飯的周夫人突然擡頭問兒子,而她說着說着竟然掉下淚來。
這也難怪,周文清從小又是孤傲清高的性格,現在他竟然去給人家大戶人家做私塾先生,這可怎麼受得了?
“好啦!你這是做什麼?此時已經不同往日了。”看到妻子哽咽的模樣,周老爺不禁放下了筷子。
“爹,娘,你們不必擔心!我已經這麼大個人了,是這個家裡的頂樑柱,養家是我的責任。前幾年我太養尊處優了,現在正好是磨練我的時候!再說這是教書而已,也不是什麼累活,那個大戶人家吃的好,招待的好,月俸也很高。這樣的工作已經是很好的工作了!”周文清爲爹和娘寬心。
在周文清身旁坐着的玉婉聽到他的話,不禁心裡十分的讚賞她的夫君。因爲家裡的事情他總是力所能及的做,而且到了日子都會把月俸拿回家交給她。除了沒有肌膚之親以外,他實在是一個體貼的好丈夫!
聽到兒子的話,周老爺略略寬了下心,而周夫人也不再哭泣了!
“文清,你對將來有什麼打算?你總不能就這樣做一輩子私塾先生吧?”周老爺轉頭問着兒子。
聽到爹的話,只見周文清抿嘴一笑,然後回答道:“爹,再過半年便是科舉的時候,我想先一邊做着私塾先生一邊勤奮讀書,到時候去參加科舉!”
聽到兒子的話,周老爺大爲詫異。“文清,以前我曾經不止一次的催促你去參加科舉,可是你說你志不在此。你還說你不願爲官,可是你怎麼突然又想去參加科舉呢?”
曾經,周老爺認爲自己是舉人,也想讓兒子參加科舉在朝爲官,可是周文清就是不肯,父子倆還因爲這事鬧過幾次彆扭呢!
“爹,這一段時間兒子的想法改變了!現在國家百廢待興,我也想盡一份微薄之力!再者,現在周家破敗如此,兒子也不想讓家裡人再過這種清苦的生活。作爲一個男人讓家人過得好是我的責任!”周文清眼神堅定的道。
聽到兒子的這話,周老爺和周夫人連連含笑點頭。“好啊!好啊!我們周家會重振的!”
而聽到這番話,玉婉不禁更加的敬佩起自己的夫君來。當然,在自己的夫君面前玉婉更加覺得自己渺小了!
衆人聽到周文清的這番話,都十分的興奮,他們期望着周家能夠重新站起來!
……………………………………………………………………………………
從那日起,周文清便開始了白天教書,夜裡挑燈夜讀的日子。
而每日夜裡,玉婉就坐在旁邊,一邊紡線一邊陪着周文清讀書。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周文清看書看累了,感覺自己肚子咕咕叫的時候,身後就會想起一輕一重的腳步,隨後便會有一碗熱騰騰的夜宵端到自己的面前!
而每當這個時候,周文清會擡頭給玉婉一個笑容,然後便津津有味的吃着碗裡的夜宵……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流逝着,玉婉不知道陪伴了周文清多少個夜晚!但是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累,不覺得苦,每當周文清給她一個笑容的時候,她就感覺自己身上又有了使不完的勁!
雖然他和她仍然保持着夫妻之間該有的距離,但是他們之間的關係卻也在悄然的發生着變化。他對她越來越依賴,她已經成了他生命中的習慣!他也聽習慣了她那一輕一重的腳步聲……
而玉婉毫無保留的付出,也終於得到了周夫人和周老爺的認同。他們也都默許了她是周文清的妻子的身份。周夫人把整個家都交給玉婉管理,對她已經沒有了成見,而且許多事情都會和她商量着辦理!
時光飛逝,轉眼便過了半年!
這日都快到了晌午了,周家一家人都站在院落裡,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些緊張和不安!
今日是放榜的日子,如果哪家的公子高中了的話,就會有衙門的人鳴鑼放着鞭炮來報喜。可是一直等到快晌午了,還是沒有人來周家報喜!
“怎麼回事啊?怎麼報喜的人還沒來啊?”周夫人沉不住氣了!
周老爺等都焦急的等待着。
“夫人,夫人!”這個時候,出去打探消息的明月跑了回來。
“怎麼樣?有沒有看到報喜的人來啊?”周夫人焦急的問。
“沒有!據說每次報喜的官差報到晌午就報完了。”明月上氣不接下氣的回答。
聽到這話,一家人都傻了眼。都認爲周文清這次是落地了!
看到大家那失望的表情,周文清卻是笑了笑。對大家說:“沒中就沒中吧!下次可以再考。”
“是呀!是呀!沒有多少人可以一次就中的。錦鴻啊,別灰心,咱們下次再考!”周老爺拍着周文清的肩膀道。
“嗯!”周文清點點頭。
“好了!開飯了沒有?都去吃飯了!”周老爺衝失望的大家說了一句,他不想給兒子太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