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槿緩緩爬起來,將喜鵲推到一旁,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什麼,然後才重新跪直了身體。
她朝着白老夫人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然後擡頭,看着那高高在上端坐着的老婦人,臉上還留着鮮紅的指印,她卻露出了一絲帶着苦澀的笑容,看起來越發讓人心疼。
她努力讓自己笑起來好看一些,卻又扯痛了臉上的傷,秀眉微蹙,對老夫人道:“祖母,您可願意相信槿兒?”
白老夫人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直覺地卻認爲白木槿是無辜的,但是現在有人指正她,作爲寧國公府最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她不能偏聽偏信,更不能輕易包庇誰。即便私心裡,她想保下這個近日來一直投她心意的孫女。
看着白老夫人的面色,白木槿已然瞭解了,卻沒有任何怨言,這個世界本是如此,沒有人有義務幫你,能靠得住的,向來只有自己。
她笑了笑,然後突然站起來,走向春兒,眼睛如漆黑的墨汁,看着春兒,露出了一絲笑容,道:“春兒,你說……是我指使你的?”
春兒被她這冷若冰霜的眼神看的微微有些恐懼,但是求生的渴望讓她堅定地點點頭,道:“大小姐……對不起,奴婢也是爲了活命,不得不供出你!”
“也罷,既然說是我指使你,我可有給你什麼信物?單憑你空口白話,恐怕不能讓人信服吧?”白木槿緩緩道。
春兒有些犯難了,因爲她撒謊,所以哪裡來的信物,她很爲難地看了一眼陸氏,似乎等着陸氏給她解圍。
但是聰明的陸氏卻沒有動作,此時若她站出來給春兒解圍,只會讓老夫人懷疑她,所以她撇過頭去,假裝沒有看到春兒的眼神。
春兒急得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道:“當時大小姐,並未給過我信物,現在想來怕是當時大小姐就怕事情敗露後奴婢會供出你,所以才未留下信物!”
白木槿彷彿很贊同地點點頭,接着道:“你這樣說也有道理,那你既然爲我辦事,我可曾給了你什麼好處?否則你爲何要背棄自己的主子,聽我指使呢?”
春兒一愣,突然想到,當時二小姐和夫人指使她去演那齣戲的時候,所賞給她的黃金,心中大喜,道:“有……這個有,大小姐當時賞了我兩錠黃金,現在還藏在我牀底下的小箱子裡!”
“哦……原來你這個奴才爲了兩錠黃金就出賣了主子,還真是好收買啊!”白木槿嘴角露出諷刺的笑容。
春兒的話一出口,陸氏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那兩錠黃金,怕會讓白木槿咬着不放,到時候反而會害了她,她心中着急,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只能出來訓斥春兒,道:“你這賤婢,竟然爲了兩錠黃金就出賣我和二小姐,難道平日裡我給你的賞賜不夠嗎?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春兒一聽也覺得這賞賜太少,自己出賣主子的代價如此低廉,肯定不妥,於是忙解釋道:“大小姐還允諾奴婢,事成之後會賞奴婢一千兩銀子,而且……而且她還拿捏住奴婢的家人威脅奴婢,說奴婢不聽話,就將奴婢全家發賣出去!”
白木槿聽了,笑得更加燦爛了,彷彿春兒一直都在說多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她輕輕用帕子遮了嘴巴,掩去那肆意的笑容,轉而問道白老夫人:“祖母,春兒一家的賣身契在孫女名下嗎?”
白老夫人搖搖頭,對春兒這錯漏百出的話也十分憤怒,道:“簡直胡說八道,你家裡人的賣身契在夫人手裡,大小姐如何敢威脅要發賣你全家,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陸氏簡直要被春兒愚蠢的腦袋給氣暈了,讓她編個瞎話,竟然能編的這樣差勁,平日裡當她還是個聰明的,怎麼到了關鍵時刻就這樣不頂事兒呢?
春兒被老夫人一喝,就更加緊張了,抖抖索索地道:“奴婢……奴婢……奴婢當時沒想明白,以爲大小姐得夫人的寵愛,必定可以說服夫人將奴婢全家發賣出去!”
這樣的話聽在明白人耳朵裡,自然是天大的笑話,白老夫人被春兒氣的臉色都變了,青着臉道:“你這賤婢,滿口胡言亂語,今日你必須得說清楚,到底是誰指使你的?”
“是大小姐,老夫人,真的是大小姐,奴婢不敢說謊!”春兒連連磕頭,一口咬定就是白木槿知識的。
白木槿也不爭辯,只淡淡地對白老夫人道:“祖母,既然春兒一口咬定是我,還說我賞了她兩錠金子,不如就請祖母派人把那兩錠金子搜出來吧!”
陸氏和白雲兮聽了,只覺得心頭一震,可是一想,那金子也就是普通的金子,如何能辨識出來是誰送的呢?於是都默不作聲,等待白老夫人說話。
白老夫人也覺得該去證實一下春兒所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但礙於白世祖在場,便問道:“公爺意下如何?”
“既如此,還是證據確鑿纔好定論,就着人去搜吧!”白世祖這時候纔想起來要證據確鑿方能定論,可是剛剛他打白木槿那一巴掌的時候,也不過是聽了春兒一面之詞而已。
白木槿低垂的眼眸裡閃過嘲諷,她的好父親,真是令人感動啊!只不過待會兒拿回證據的時候,他又當如何定論呢?
白木槿朝白老夫人恭敬地道:“祖母,爲公平起見,還是請祖母派信賴之人前去查看吧!”
白老夫人點點頭,對孫嬤嬤使了個眼色,道:“那就孫嬤嬤領着碧璽一起去吧,務必要仔細搜查,不能錯漏了任何證物!”
她相信白木槿能如此鎮定,必然是有把握爲自己洗脫嫌疑,既然如此,那她這做祖母的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呢!
白木槿朝白老夫人感激地笑笑,彷彿真心爲祖母的公正無私而感懷於心,只是那永遠冷凝的眸底,卻不含半分情緒。
陸氏隱隱有些擔憂,白雲兮卻有恃無恐,湊到白世祖面前撒嬌,博取父親的憐惜,她相信無論如何,寵愛自己的父親定然會站在她這一邊,不會讓白木槿欺負了她去!
此時衆人滿屋子的人注意力都在白雲兮身上,沒人注意到消失了許久的鴛鴦悄然進了屋子,對白木槿點點頭。
白木槿安靜地在一旁站着,等待孫嬤嬤和碧璽回來,她唯一相信的是孫嬤嬤跟隨了老夫人那麼久,不至於被陸氏收買了。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孫嬤嬤就帶着一個匣子回來了,臉色平靜,看不出任何端倪,碧璽跟在後面,卻有些侷促。
白老夫人看了一眼孫嬤嬤,問道:“可查出什麼?”
“回稟老夫人,在春兒房裡發現了這個小匣子,裡面的確有兩錠黃金,分量大概有五十兩!”孫嬤嬤語氣平靜地回道,但是眼睛卻看向了一旁還在扮柔弱的陸氏。
白老夫人對孫嬤嬤的瞭解讓她明白,這匣子裡恐怕不只是黃金那麼簡單,否則孫嬤嬤必然不會有這樣的神情。
於是平靜地道:“孫嬤嬤可發現了其他問題?這匣子這樣大,恐怕不只是兩錠金子吧?”
孫嬤嬤點點頭,當着所有人的面打開了匣子,頓時屋子裡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一個丫鬟能有的財產嗎?
春兒如遭雷擊,癱軟在地,臉色慘白如紙,她明明已經把夫人賞賜的那些東西都藏在了別處,怎麼會隨着兩錠金子被搜出來了?這不可能,究竟是誰做的手腳?
白老夫人看着那匣子裡的貴重物品,不僅有金銀,連珍珠,髮簪,寶石都閃閃發光,有些物品分明就是陸氏曾經佩戴的物件。
白老夫人目光如炬地盯着陸氏,道:“陸氏,你看看這些東西可眼熟?你還有何話要說?”
白世祖不明所以地看着白老夫人,問道:“母親這話是何意?”
“問問你的好媳婦兒吧,一個奴婢如何能擁有這麼貴重的物品,即便她再得力,也難得到這樣重的賞賜!”白老夫人冷笑着說。
白世祖皺眉,用眼神詢問着陸氏,陸氏腦子迅速地旋轉起來,她必須要想個合理的解釋逃過此劫,否則一旦失去了白世祖的信任,她往後在白家就完全沒有地位了。
她心下一狠,走到春兒面前,一個耳光扇過去,怒喝道:“你這賤婢,不僅背叛主子,竟然還敢偷竊我的財物,真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沒有……夫人……我……”春兒捂着臉,淚水不斷地往下流,可是陸氏眼裡的兇狠卻讓她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白木槿瞅着春兒,涼涼地說了一句:“春兒,你說我賞了你金子,讓你心生貪婪,做出背主之事,那麼這些珠寶究竟是怎麼回事兒?身爲白府的大小姐,我可是都沒有這麼好的珠寶使用呢!”
“這……這一定是春兒偷得,沒錯,爹爹,你今日一定要替母親和我除害,萬不可縱容春兒繼續爲非作歹,最好現在就打死這丫頭,免得繼續禍害我和母親!”白雲兮見情況不對,立馬反撲,恨不得現在就喊人將春兒拖下去打死,免得她再說出什麼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