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祖哪裡能說自己女兒的不是,只好揉揉心口,強忍着痛楚道:“沒什麼大礙,讓王爺看笑話了!”
“哪裡的話,本王怎麼會看國公爺的笑話呢,再說這也不好笑啊,依着本王看,這件事還是不能私了了,不如國公爺還是寫個摺子呈給聖上吧,郡主好歹也是宗室皇親了!”鳳九卿是打定了主意勸白世祖寫摺子。
白世祖如今也顧不得白木槿到底有罪沒罪,他滿心的怒火必須要找個發泄點,再說白雲兮都被逼得兩次要撞死,這已經戳到了他心窩子。
白世祖走過去,憤然提筆,刷刷在紙上潑墨揮毫,表情嚴峻,時而帶着憤怒,時而帶着痛恨,彷彿是受了不白之冤後,無處訴的苦悶都訴諸紙上了。
不一會兒,白世祖就放下筆,看着自己寫下的東西,似乎意猶未盡,若不是這種摺子不宜字數過多,想必他定會將白木槿的種種惡行都一一羅列。
鳳九卿看墨跡乾的差不多了,纔不慌不忙走過去,將紙撿起來,看了一遍,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
半晌他才道:“嗯,本王看了,這份摺子裡一共羅列了安平郡主七宗罪名,第一是設計陷害陸二小姐,是她失了清白,又遭悔婚。第二罪是陷害自家姐妹,也就是白二小姐,同樣也是毀她的名聲。第三罪是不敬父母長輩,目無遵上。第四罪是不愛護姐妹,試圖逼死幼妹,無視手足之情。”
“第五罪是自尊自大,目無王法,肆意妄爲,有負皇恩。第六罪是逼母還債,不顧人倫,枉顧綱常。第七罪是什麼意思?在家施行巫蠱之術,詛咒父親,大逆不道?”
白世祖解釋道:“這是前些日子,剛剛得封郡主之時,在她的院子裡挖出來一些巫蠱娃娃,狀極恐怖,她爲了給自己脫罪,竟然將寫着自己生辰八字的娃娃也一併埋下,才矇蔽了衆人的視聽!”
鳳九卿似乎是理解了,看了一眼白木槿,發現她嘴角露出一絲輕嘲,卻沒有多激動,更沒打算爲自己辯白。
鳳九卿點點頭,笑道:“好好好……國公爺,就憑着你羅列的這七宗罪,足以將郡主打入死牢,該判個斬立決呢?或者國公爺覺得五馬分屍更加解氣?”
“王爺……”白慕辰也被嚇了一跳,他雖然直覺鳳九卿不會害自己的姐姐,可是即便如此,說出這樣可怕的話,也太過了些。
白木槿卻悄悄拍了拍白慕辰,今日就看看白世祖給他們好好的演一出“大義滅親”,也好讓世人看看,究竟他們姐弟有怎麼樣的一個父親。
白世祖沒料到鳳九卿微微笑着的臉,竟然說出如此恐怖的刑罰來趕緊道:“臣……臣……不是這個意思!”
鳳九卿卻好像沒聽懂一般,蹙眉問道:“難道國公爺覺得這些都太輕了?也對,這些都是大罪啊,無論哪一條也夠郡主死一回的,既然是七罪並罰,如此也的確量刑過輕,不如就奏請聖上判她凌遲之刑如何?”
凌遲,三千六百刀,將一個活生生的人,剮成一具白骨,然後才讓人死去。這樣的懲罰,別說是對皇親,就是罪大惡極之人,也極少用,除非犯了謀逆的大罪,而且還要是和皇室無半點關係才行!
白世祖被嚇得冷汗都滴了下來,趕緊道:“不……不是……這樣的罪,哪裡就要如此嚴重了?不會的,最多……最多也就是貶爲庶民,再受鞭刑!”
鳳九卿卻堅定地搖搖頭,道:“其他的還好說,這最後一條巫蠱之術,那可是自天元立國以來,歷代皇上都命令禁止,誰若觸犯必要授以極刑,所以……這摺子奏請上去,自然不會輕判!”
白世祖哆嗦了一下,倒退了兩步,看着白木槿,發現她也用含笑的目光看着自己,彷彿一點兒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他無端就覺得恐懼到背脊生寒,彷彿白木槿已經化作了一隻厲鬼,來向自己索命了。
白世祖趕緊要去搶鳳九卿手裡的文書,卻被他輕悄悄地就閃避了過去,還將那白紙黑字收進了袖口,十分慷慨地道:“這份摺子就由本王代爲傳遞,剛剛本王以爲國公爺要狀告郡主的不過是毀人清白,壞人姻緣的罪名而已,本也不欲多管閒事。如今已經涉及到了國家的禁忌,也不好袖手旁觀,必要一管到底!”
白世祖搖搖頭,苦着臉道:“王爺,請恕臣一時糊塗,這些只是剛剛臣被氣昏了頭,纔會寫的,臣不想要自己女兒死啊!”
鳳九卿眉頭輕蹙,不悅地道:“國公爺,別婆婆媽媽的,這種事兒哪裡能開得玩笑?既然已經白紙黑字寫下來,就是呈堂證供了。本王剛剛給過你機會考慮,現在可容不得反悔了!”
白世祖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趕緊對白慕辰道:“你快勸勸王爺,這可不是能隨意開得玩笑啊,你要看着你姐姐死嗎?”
白慕辰看了一眼白木槿,發現她朝自己微微一笑,並沒有要干涉的意思,才朝鳳九卿道:“王爺,這件事……”
白慕辰剛說了幾個字,就被鳳九卿大手一揮,制止了,道:“此事與你無關,你就不必多言了,若是你也牽扯其中,說不定小命也得跟着丟了!”
鳳九卿雖然說得極嚴重,卻暗地裡給白慕辰遞了個眼色,讓他不要擔憂。白慕辰也不是什麼愚笨的人,立刻就會意了,裝出委屈又害怕的樣子,退到了一旁去,彷彿生怕被白木槿的事兒連累了。
看的陸氏和白雲兮心裡暗爽不已,看白木槿平日裡把這個弟弟捧在手心裡,爲他謀算那麼多,還不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現在她大難臨頭,弟弟卻袖手旁觀,連一句求情的話也不敢說,真是好笑啊。
白世祖狠狠地瞪了一眼白慕辰,真是關鍵時刻就不頂用了,沒出息。連忙又對鳳九卿道:“王爺,能不能網開一面?說到底這也是我國公府的家務事兒,容我再考慮一下吧!”
陸氏和白雲兮對視一眼,看出來白世祖心軟了,心中着急,她們是恨不得白木槿死的越慘越好的,哪能容白世祖反悔呢?
白雲兮立刻又哭了起來,道:“嗚嗚……父親,兮兒也不願意看着姐姐受死,可是……可是這件事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那些事兒父親也沒有說錯,樁樁件件都是事實,如今捅了出來,就算王爺不追究,這麼多人都在呢,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爲了逼白世祖就範,鳳九卿又涼涼地道了一句:“若是國公爺寫下這七宗罪,沒有真憑實據,或者純屬您的虛構,那就是誣告郡主,論罪當誅!”
白世祖大驚,陸氏趕緊上前朝鳳九卿行了禮,道:“雖然國公爺也不忍對親生女兒痛下狠心,但是……這些事可都是事實,絕無虛言啊!”
鳳九卿沒有理陸氏,反而問白世祖道:“國公爺,您敢以自己國公的爵位立誓,絕無虛言?”
白世祖被鳳九卿那並不凌厲,反而帶着笑意的眼眸給看的忐忑不安,他總覺得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有些奇怪,他開始只不過是要去皇上面前申斥一下白木槿,讓她也記得父親的威嚴,誰也改變不了。
可是現在竟然脫離了自己的掌控,怎麼一下就變成自己要將女兒送上斷頭臺了?而且……若是他說是假的,便會成爲誣告郡主,的確是死罪啊!現在是進退維谷,他有很慌亂,六神無主。
陸氏悄悄捏了他一把,將他拉到自己身邊,悄聲道:“夫君,難道你想自己斷送性命嗎?您若有個好歹,這一大家子該怎麼辦?您可是上有高堂,下有兒女,豈能不顧自身安危?”
白世祖看了一眼陸氏,眼裡露出爲難,道:“她畢竟是我的女兒,我怎麼能……”
“就她是你的女兒,兮兒就不是了嗎?你忘了兮兒差點就死在你面前,你忘了朱常榮這件事不解決了,兮兒就會身敗名裂,還要被我二哥一家子恨死,無論哪一條,對咱們都是大禍!”陸氏沉痛地給白世祖理清事實,她就是要賭,白世祖在自身和白木槿之間,會選擇誰。
白世祖喪氣地嘆了一口氣,他也知道這件事若是鬧到這個份兒上,自己也沒有回頭之路了,不是白木槿死,就是他自己死。這放在誰身上,也是不必多做猶豫的事兒。白木槿不過是他其中一個女兒,沒了對他而言不算多大損失,說不定還是個好事兒。
誰願意一直被女兒壓在頭上,大氣不敢喘?一家子都要看一個人的臉色,這種憋屈他嚐了這麼短短的時日就已經無法忍受了,若受一輩子窩囊氣,那他非得短上二十年陽壽不可!
陸氏看着白世祖的樣子,就知道自己勝券在握了,只要白世祖一口咬定白木槿的大罪,她相信沒人能保下白木槿了。白家誰也不會爲白木槿說話的,這一切都是她要和自己作對,應得的下場。
陸氏看着白木槿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將死之人,帶着些高高在上的廉價憐憫,更多的是勝利者的洋洋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