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在寧國公府不遠處的茶樓上的兩人,還靜靜地看着早已空蕩蕩的國公府門前。
陸青雲嘆息了一聲,道:“若她不是我表妹,這個女人我要定了!”
說完還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鳳九卿,卻發現他眼裡閃爍的亮光,那是一個男人對自己喜歡的女子,纔會露出的眼神。
鳳九卿聽了他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輕蔑地道:“好像你說要就能要到的一樣!”
“哼,王爺說這話的意思,怎麼有股子酸味兒啊?記得早上吃的餃子,沒蘸醋嘛!”陸青雲不怕死地繼續挑釁。
鳳九卿用危險的眼神看着他,片刻後才突然道:“有酸味也該是你酸吧?青雲兄,表兄妹親上加親也不是稀罕事兒,你怎麼不試試呢?”
“嗯,王爺說的也對啊,回頭我去探探我祖母的口風,多謝王爺提醒!”陸青雲似有所悟的道,還拱拱手給鳳九卿道謝。
他就不信,鳳九卿還能嘴硬,那就別怪他這個兄弟不幫忙了!
鳳九卿搖搖扇子,輕鬆愜意地道:“嗯……那樣我就該恭喜青雲兄,恐怕連表兄妹都沒得做了!”
那個女人的性子他可是瞭解的很,倔強的讓人頭疼,也決絕的讓人心疼。她若對你涼了心,恐怕無論你再做什麼,都是暖不過來的!陸青雲不會是她要選擇的對象,或者說,在她的心裡,恐怕沒有任何人是她要選擇的對象!
陸青雲哼了一聲,知道鳳九卿說的是實話,但他也不願意認輸,指指對面,道:“我剛剛似乎看到明熙了,如果我猜的不錯,他恐怕要回家讓父母提親了!從今兒起,去寧國公府求親的人,恐怕真要將寧國公府的門檻踏平咯!”
鳳九卿邪邪一笑,道:“那就希望他們自求多福吧!”
誰個敢逼白木槿嫁,就等着看她的手段就好,這件事兒,他暫時不打算摻和,最有耐心的獵人,從來都不會貿貿然下手,他會等着,一步一步將那狡猾的小豹子給引入陷阱,並且沒有逃離的可能!
看着鳳九卿十拿九穩的樣子,陸青雲就十分不爽,這傢伙永遠都是這麼氣定神閒,若不是瞭解他的心意,他肯定以爲白木槿在宣王殿下心裡,並沒有多少分量!
鳳九卿從未對女子動過心,甚至十分討厭女子對他癡纏,常常會下狠手捉弄她們一頓,然後將人嚇得再不敢招惹他半分。可是這個人不動心則已,若動了,就絕不會有假,更不會輕易放棄!
憑着這個狐狸一樣的宣王殿下的手段,他表妹恐怕想要逃離,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了!哎……心裡默默爲白木槿嘆了一聲,也不知是福是禍!
“本王還有事兒,就不陪你喝茶了,少陪!”說完就輕點腳步離開,留下陸青雲搖搖頭,心道,還不是趕到宮裡去看人了,嘴上說着不着急,心裡恐怕都快炸開鍋了,男人啊,也是一樣的口是心非!
宣室殿裡,白木槿靜靜地站在那邊,皇上還沒有來,也不知道是故意晾着自己,還是真有 事兒耽擱了,反正她來了也有兩柱香時間了,愣是沒人理會她!
“郡主,要不要喝杯茶,慢慢等?”還是御前奉茶的女官看不過眼,過來客氣地問了一聲。
白木槿朝她感激地笑笑,也十分禮貌地道:“不必客氣了,多謝!”
那女官也不勉強,對她點點頭,就又去忙自己的了,御前的人,從來不會刻意巴結奉承誰,大多數時候,都是別人巴結他們。
白木槿自然也不敢輕視了哪一個,所以誰過來這邊,她都會禮貌地點點頭,既不卑微,也表達了自己的善意。
過了好久,皇上才從外面進來,白木槿趕緊跪下,道:“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
皇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吱聲,反而自顧自地坐到了軟榻上,立刻就有人奉上一杯茶,他也隨手就端起來,輕輕啜了一口。
白木槿心道,這宮裡的貴人們一個個都很麻煩,就連給人下馬威的手段都一個樣兒,恐怕自己的還沒好的膝蓋,又得傷上加傷了!
不過她也不敢有怨言,要她跪的人,可不是她能隨意得罪的,一個不慎就是掉腦袋的事兒,她還不至於爲了這點兒小事兒就和皇上叫板。
乖乖地跪着吧,跪這麼一會兒也跪不死人,更何況皇上也不敢讓她跪死!即便是皇上要殺人,也得有個正當理由,否則她這麼個大活人死了,也得給他留下千古罵名!
果然,皇上還沒真打算讓她跪太久,不過半盞茶功夫,就輕咳一聲,道:“安平郡主平身吧!”
然後又對旁邊的人道:“安平郡主身子不爽利,給她拿個凳子來!”
“多謝皇上恩典!”白木槿恭恭敬敬地謝了座,也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不過坐着也就比站着稍微舒服一點兒,在皇上面前,哪裡敢真坐,屁股挨着一點點凳子,就已經了不起了!
皇上看了她一眼,心裡想着,這麼個小人兒,真有那麼多心眼兒?可是當時他派的人就離得不遠,可沒人在身邊指點她啊,就算是他那通透的表妹,恐怕也想不出這樣的主意。
好一會兒,皇上纔開口道:“朕宣你進宮,你可知所爲何事?”
白木槿即便知道也不敢說自己知道,皇上就那樣,他要故作高深,你就別說破他的心思,便恭恭敬敬地道:“臣愚鈍!”
“愚鈍?這個詞兒一點兒也不適合你,朕說的沒錯吧?”皇上臉上露出莫測的笑意,不像是開心,也不像是生氣,彷彿那就是個表情,只爲了不讓臉上顯得單調一般!
這個讓白木槿有些爲難了,怎麼答似乎都不太合適,若說她是真愚鈍,皇上不信,還會怪她說話不盡不實。若說她假愚鈍,那剛剛的話顯然是有欺君之嫌,還有自誇的嫌疑!
稍稍想了想,白木槿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實……臣說這句話也就是個套詞兒,就好像很多大臣在皇上面前喊臣萬死一樣,難道皇上也真要他萬死嗎?人至多一死!”
皇上點點頭,眼裡有了些讚賞,道:“果然是個聰明丫頭,上回見你的時候,都是無雙表妹在說話,朕倒不曾注意過你!”
白木槿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低頭,表現出該有的謙恭。
皇上繼續道:“朕有個事兒沒明白過來,自從你在百花盛宴上一舉成名之後,朕就特意派人查過你,前面十三年,你的確如外界的傳言一般,怯懦,愚鈍,木訥,連下人都敢欺負你,卻在一夜之間彷彿就改變了過來,同樣一個人,前後爲何差距這麼大?就算再僞裝,也不能絲毫破綻沒有啊!”
白木槿心裡大驚,她沒有想到,皇上會直接問出這些話,她開始以爲皇上是來質問她國公府門前的事兒,沒想到卻挖出了自己身上的疑點。
可是片刻之後,白木槿就安心下來,無論是之前的她,還是現在的她,本質上都是一個人。只不過之前的那個她活在了謊言裡,不知世事,懵懂無知。
現在的她,經過前世的磨鍊和真相的洗禮,所以纔會成爲這個樣子,她就是白木槿,這一點不會改變。
白木槿臉上露出些許悽苦之色,才緩緩跪下來,道:“請皇上恕罪,在皇上面前,臣不敢有絲毫欺瞞,只是臣下面要說的話,可能會駭人聽聞,或許皇上還會以爲臣不孝,但臣保證所說都是事實!”
皇上微微蹙眉,但還是開口道:“儘管道來,你就當朕只是個聽故事的人吧!”
白木槿俯身一拜,才緩緩道:“臣女三歲喪母,而胞弟只是個呱呱墜地的嬰孩,那時候臣的確什麼都不知道,以爲繼母是親姨母,會真心對臣和弟弟好,也一直敬她如親孃一般,可惜……”
說到此時白木槿的眼裡一道銳利的光芒閃過,帶着恨和痛,彷彿陷入了自己的回憶裡,聲音也顯得沉重不已。
“事情大抵如此,臣爲了能活命,爲了能在繼母眼皮子底下保住弟弟,不得不裝成對她言聽計從,甚至如她所希望的一般癡傻無知!臣也希望一直裝下去,但是繼母已經無法放任臣安然長大了,爲了重新獲得主動權,臣也不得不奮起反抗。也終於瞭解道,其實只有自己強大起來,才能獲得想要的結果,無論是生命還是平安喜樂,從來都不是忍出來的,而是爭出來的!”
白木槿頓了頓,才接着道:“無論別人如何看臣,但臣從來沒有主動做過傷害別人的事兒,但也真的發誓絕不讓人傷害自己和弟弟,臣絕不做愚孝之人,誰要來害我,我就要他自食惡果,這是我做人的原則!”
白木槿看着一直沉默不語的皇上,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這些話有真有假,七分真三分假,大概是可以過關的。
皇上嘆息了一聲,才道:“你沒有騙朕,這很好!雖然你的有些想法較爲偏激,不符合聖人之道,甚至與朕以孝治天下的宗旨都有衝突的地方,但是……朕現在只做個平常人來聽你的話,並不作評價,也不會怪你,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存之法,只要不妨害他人,也沒人能怨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