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別苑,大部分竹屋已經人走樓空,好在還有知了鳴叫,不至於顯得越發冷清。|經|典|小|說||【】
秦挽依迎着晨風,揹着藥箱,本該是沐浴在清晨的寧靜中,然而,低頭看着眼前的輪椅,她氣得牙癢癢。
輪椅上邊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喜歡上了差遣她,此刻,搖着摺扇,頗是享受被人服侍的感覺。
“看你那撅着嘴咬着牙哼着氣斜着眼的樣子,似乎不太情願一樣。”鍾九蒙着白色面紗,輕搖摺扇,微風帶起一絲涼意,完全是一個玉樹臨風的公子哥模樣,還透着神秘。
但凡在藥王谷之人,基本上都認識秦挽依了,所以,她天天頂着一張醜顏招搖,久而久之,也看習慣了,也省了天天繁瑣地掛麪紗。
秦挽依扯了扯自己的臉,擠出一笑:“哪裡,我不過是活動活動臉部肌肉而已,給你推輪椅,樂意之至,不要多想。”
說完之後,她就對着鍾九的後腦勺齜牙咧嘴,若不是有求於人,她何至於淪落至此。
“如此甚好。”鍾九再沒有忖度什麼,“只是,我始終無法相信,你竟然不會寫字,說出去,一定沒人會信。”
“不會寫字很丟人嗎?我認識字就行了!”秦挽依吼道。)
“我只是好奇,你既然認得字,何以不會寫字,實在怪哉。”鍾九大人不記小人過,沒有與秦挽依紅着臉粗着脖子吵架。
秦挽依吼完之後,忽然醒悟到有求於人,誰讓她無法回家書呢,縱觀藥王谷這麼多人,一個比一個靠不住。
先不說孫雯和鐘樂軒不在,就算他們在,若是告訴孫雯,一定會被抓住把柄嘲笑她,眨眼睛,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不會寫字。若是告訴鐘樂軒,一定會被他諷刺,爭鋒相對的時候,最忌弱點掌握在別人手中,以後肯定不能愉快地吵贏他。這對母子,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若是告訴韓木,肯定會回給她兩個字,不行。至於最靠得住的那個,秋韻水,手上有傷。還有鍾流朔、鍾彥凡什麼的,就沒在考慮範圍之內了。
所以思來想去,千挑萬選,就選中了鍾九,現在想想,這絕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既然已經得罪了人,秦挽依頓時弱了口氣:“只是目前還無法適應用毛筆寫字而已,往後我每日勤加練習,會在最快的時間學會,不給藥王谷丟臉。”
“有這個想法是好事,說明你已經有了榮辱觀,不過這幾日也不急,等有空的時候,我再慢慢教你,練字一事,必須有正確的指導,才能練出一手好字,若是起初就沒有掌握好握筆的姿勢,以後這字,只會越寫越不倫不類。”
鍾九沒說一字,猶如一把匕首插在她的心上。
突然,秦挽依的心裡期盼着能快一點見到莊楚楚,第一次這麼亟不可待。
“到了。”鍾九擡手,秦挽依即刻停下,馬上拋棄鍾九,邁開大步跨入屋裡。
鍾九挑了挑眉,不慌不忙地喊道:“依依,若是我的手沾上了灰塵什麼的,家書一事,咱們可能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秦挽依扭頭,狠狠地瞪着鍾九。
鍾九微微一笑,仿若睡蓮初開,帶着高潔與純然。
秦挽依撇了撇嘴,一個男的,笑成這樣,好意思嗎?
她扭開頭,退回到輪椅後邊,歪着頭推着。
“依依,看前邊走路,萬一碰傷了我,家書一事沒有着落不說,你還得寸步不離照顧我呢。”鍾九隨意地挑逗着秦挽依的警戒線,沒有一點擔心。
“是,尊貴不凡的鐘先生,我一定會確保你毫髮無損的。”
“這個稱呼似乎不錯。”鍾九毫無愧色地接受。
美死你。
自戀狂。
將鍾九推到屋裡,屋裡已經還是三人,莊老夫人和莊楚楚坐着,兩人似乎在說話,紫鵑站着,隨時服侍莊老夫人。
“都來了。”莊老夫人臉上帶笑,銀白色的頭髮,盤得一絲不苟,身上穿着一件貴氣逼人的紅色衣服,手中拄着柺杖,彷彿早已在等候了。
進得竹屋,將鍾九穩妥妥地安置好後,秦挽依這纔將肩膀上的藥箱擱在桌上,隨即也坐了下來,打量着莊老夫人的神色。
“莊老夫人,昨晚休息好了嗎?”
見問,莊老夫人和和氣氣地回道:“昨天聽了阿九的話,早早躺下休息了,只是人老了,睡得晚,起得早,都成習慣了。”
兩人之間發生的不愉快,彷彿早已煙消雲散一般,說話都帶着客氣之色,沒有了當日的爭鋒相對和劍拔弩張。
“這狀態還不錯。”秦挽依評估後道,“莊老夫人,你的兩隻眼睛,左邊比較右邊稍微嚴重一點,所以,今日先進行左眼的治療吧。”
“你做主吧。”莊老夫人對醫術一途一無所知,既然全權交給秦挽依治療了,自然由她說了算。
“爲什麼只對一隻眼睛進行治療?”莊老夫人開明,並不代表莊楚楚無所謂,她對秦挽依本來就不放心。
“一隻眼睛治療,一隻眼睛還要視物,主要也是看看治療恢復的效果,才能對第二隻眼睛下針。”秦挽依耐着性子解釋。
“楚楚,這事依依自有分寸,你且等着就是。”鍾九勸了一聲,卻更加換來莊楚楚的嫉恨。
只依依兩個字,就已經不停地挑撥那根快要崩裂的琴絃。
“那就開始吧,莊老夫人,還請先到椅子上坐好,我也好下針。”秦挽依站起身,伸手欲要扶人,卻被莊楚楚揮開。
“這事我自己來。”說罷,莊楚楚小心翼翼地扶起莊老夫人。
秦挽依聳了聳肩,收回手,她提着藥箱走到椅子邊,將藥箱擱在茶几上,這纔打開藥箱,取出一卷銀針和幾個瓷瓶等。
“楚楚,你與我到外邊,邊等邊說說話吧。”鍾九道,有莊楚楚在,時不時打斷幾句,怕秦挽依不能專心致志。
“什麼!你要放任奶奶一個人在屋裡任她扎針?”秦挽依在她眼中,就是敵人,親人在敵人手中,她安心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