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挽依儘量避免與鍾九正面接觸,雙眼不是看左就是看右。
鍾九略帶幾分笑意,嘴脣顯得有幾分妖冶,襯着白皙的俊容,怎麼看怎麼移不開視線。
“種下什麼因,就該得到什麼果,若不是你的誤會與意外,就不會惹來這事。”鍾九提起這事,他尤帶着懊惱之色,竟然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暗算,這若是被人知道了,他也覺得有那麼幾分喪失顏面。
秦挽依扭着脖子:“難道我們就這麼躺着,一直等到有誰過來救援?”
“自個兒想辦法。”鍾九好整以暇,彷彿不關他的事,只要有人替他解決問題就成,反正在上面的是他。
“要不我吼吼看?”秦挽依徵詢道。
“你覺得應該吼誰比較合適呢?”鍾九的熱氣,隔着面紗,傳遞而來。
這兒離莊楚楚很近,離靈柩別苑相隔十萬八千里,遠水解不了近渴,如無意外,還會火上澆油,死的更快。
“要不……”
秦挽依還沒有想出更好的辦法之時,忽然,鍾九雙手撐地,雙肘一曲,又猛然撐起,瞬間,他的身體,一個空中翻轉,已經落回到輪椅之上,右手瞬間搖開摺扇,遮擋着容顏,只露出一雙滿是冷靜之色還帶着警覺之色的眼。
“這……”
難道是她眼花了嗎?剛纔說不能站起來的人是誰?
對,他的確沒有站起來。
但不能動彈的人又是誰?
他這叫不能動嗎?
他這不是起得來嗎,居然還跟她斡旋。
“你竟然欺……”
“是挽依表妹嗎?”一道不知該是訝然還是調侃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秦挽依後背頓覺發麻。
她假裝沒有聽到,又或者是叫別人,反正沒有理人,若無其事地拾起一邊的藥箱,打算走人。
“秦挽依,你就別裝了,我知道是你。”另外一道刺耳的聲音,伴隨着響起,就像琴絃斷了的那瞬一樣。
轉過頭,她那對無處不在的表哥表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那裡。
他們怎麼還沒走?葉天申究竟有什麼藉口和理由,竟然可以這麼久不用當值?
然而,不知爲何,她才轉頭,不是他們嚇到她,反倒是她很嚇人一般,驚得他們怔在那裡。
木頭了?
可他們爲何又看鐘九?
秦挽依帶着疑惑之色,此刻的她,還紅腫着嘴脣,彷彿在滴血一樣,晶瑩而又潤澤,讓人有種忍不住想要咬住的衝動。
她回頭望鍾九,因着面紗被他自己拋棄的緣故,這個時候,他用摺扇擋着面容,令人不能窺探分毫。
只是,深如寒潭的眼,有着與生俱來的傲然,面對陌生之人時,更攙和着漠然和無視。
他就這麼端坐於輪椅,一手搭在輪椅上,一手執着展開的扇子。
她揮了揮手,往鍾九身前一擋:“我這不是禮尚往來嗎?你們都知道是我了,還裝疑問,我知道是你們,這不是也得迴應迴應嗎?”
鮮豔欲滴的嘴脣,一開一合,有着說不出的風情,頓時又將葉天申和葉天纖的注意力引了回去。
不知何爲,面對葉家這對親戚,秦挽依充滿戰鬥力,都能滿血,但只要一對上鍾九,她就是永恆的弱者。
“你……”
葉天纖纔開了口,葉天申忙攔住:“表妹,方纔我們兩個出門要去尋你,這就看到你躺在那兒,看着只是覺得有點像,我們也無法肯定,而且也沒想到表妹真在這裡,後來聽得表妹的聲音,這才覺得這背影實在熟悉,沒想到真是啊。”
躺在那兒?
只這四個字,差點將她擊潰。
她仰望蒼天,這前前後後,他們看了多少,從一開始看到最後,還是隻看到最後?
若是被他們兩個看到方纔鍾九瘋狂的一幕,她還有名聲可言嗎?
只是,即便沒讓他們看到,憑她這副模樣,還有清白可能嗎?
“秦挽依,我還真看不出來呢,短短時間,你還真是長本事了啊。)”葉天纖滿是諷刺之色。
“不敢當,不敢當,在藥王谷醫聖薰陶下,醫術沒點長進,不是白來了嗎?”秦挽依顧左右而言他。
“你還真是蹬鼻子上臉了,我指的是你勾搭男人的品味和本事。”葉天纖直接戳穿道。
怎麼從葉天纖嘴裡說出來的話,就那麼刺耳呢?
“不敢當,不敢當,這挑男人嗎,就跟撿彩石一樣,不能抱着僥倖心理。”秦挽依語重心長地道。
“撿彩石?”葉天纖從未聽過。
“就是你站在一條滿是彩石的路上,一路往前走,就會看到許多五彩斑斕的彩石,當你要撿起一個漂亮的彩石時,卻發現前邊有更漂亮的彩石,於是你不斷前進,想要尋找最漂亮的那個,但是,當你在前邊找不到比你錯過的那個更漂亮的彩石時,你想要回頭找的時候,已經被別人撿走了。”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千萬不要抱有任何僥倖和賭博心理,覺得前邊還有更好的男人等着你,而把即將到手的也看對眼的對你也有意的男人拋棄,這種想法,直接丟到忘川河裡去。”這麼淺顯易懂的道理都不會,這葉天纖二十年都白長了,“否則,等你找不到更好的,想要回頭的時候,那男人就成別人的丈夫了。”
“這有什麼難的,搶回來不就行了。”葉天纖說得毫無愧色,“憑葉家的家世背景,我還做不了正室?”
秦挽依就差暈厥過去,她怎麼就忘了還有這一茬呢,葉天纖本來想小三上位,結果壓根不需要想這回事,三妻四妾,小四小五都有了。
“大興朝又不是以葉家爲尊,你何以有這樣的自信。”久未開口的鐘九,一說話,簡直就是一針見血,這話裡之話,不就是說葉家也就那樣,還能位高權重到哪裡去,大興朝又不止一個葉家,不就說明葉天纖想做正室都不行嗎。
這也太狠太直接了吧,不過她喜歡,這話合她的心意。
任誰聽了這話,都會跟你急,更何況還是葉天纖。
“你又是什麼身份,竟敢瞧不起葉家,不過是藥王谷一個殘廢的學徒而已,真當自己了不得了啊,出了藥王谷,你什麼也不是,居然還……”
葉天申扯了扯葉天纖的衣袖,往前走了一步,擋住葉天纖的身影,沉聲道:“閣下這話,莫不是衝着葉家而來吧?”
葉天申的手中,也有一把扇子,可他那搖扇的姿態,怎麼看怎麼俗氣。
“表哥表姐別急,他與葉家又沒仇沒怨的,何必衝着葉家,他原本是好意,只不過你們誤會了而已。”秦挽依勸和一聲。
“好意?誤會?”葉天纖怪笑一聲,“我可聽得清清楚楚,還有什麼可誤會的?你們是一條船上的人,而且關係還不淺,當然是幫着彼此說話了。”
葉天申這回似乎也動了怒,沒有像之前綿裡藏針那樣還能耐着性子圓場說話:“表妹,好歹我們也是親戚,你這麼說,就是幫着外人了?”
“外人?”秦挽依撓了撓頭,“這之前還真是外人,可這不都成了同門了嗎,也不能說外人,表哥表姐,你們都是我的親人,我只能幫理不幫親了。”
“你的意思,就是他的話有道理了?”
葉家兄妹兩人的臉色,簡直如出一轍,同仇敵愾,她儼然成了等待被他們消滅的敵人。
“他說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啊。”秦挽依私心裡還是偏袒鍾九,畢竟,葉家自她孃親出嫁後,兩家就沒有往來,如今說哪個是親戚哪個是外人,這麼多天相處,藥王谷的人,就像是她的家人一樣,哪怕他們脾氣差,但至少危難關頭,有人挺身相救,“別說葉家,哪怕相府,也沒有那個膽量說出表姐方纔那番話,若那人是身份高貴之人呢,比如說公主什麼的,你覺得還有做正室的可能嗎?”
秦挽依可不是故意打擊葉天纖的,她是有意的,公主,可是千金之軀,不是尚書之女能相提並論的,到時候,連個妾都做不成了。她就是看不慣葉天纖那副天下就她最大就葉家最尊寵的樣子。
“你……”葉天纖心有不甘,只是無法反駁。
葉天申也找不到任何辯駁的藉口。
“表姐,其實我的本意是,你眼中最好的,並不代表在別人眼中是最好的,而你眼中差勁的,也並不代表在別人眼中就是差勁的,這就是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嘛。”秦挽依委婉了語氣,給葉天纖找了個臺階下。
“你覺得蘿蔔和青菜相差大嗎?”葉天纖反問,“一個檔次的東西,有什麼好比較的。”
“這……”她倒是真沒有想過這點,往後她是不是得說,山珍海味跟蘿蔔青菜,都有人愛?
“這也有一定的道理。”秦挽依只能一言帶過,“但其實我的意思是,挑男人,不是非要挑人人眼中最好的一個,而是挑自己眼中最好的,也與自己最契合的。自己挑的男人,又不是跟別人過,自己怎麼看順眼就行,主要還是對你好,挑個花瓶一樣的男人,結果天天尋花問柳,你覺得有意思嗎?挑個腰纏萬貫的人,結果揮金如土卻沒有用在你身上,你覺得有意思嗎?挑個忠肝義膽義薄雲天的男人,結果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大難到頭,先被拋棄的是妻兒,你覺得有意思嗎?挑個……”
“停!”葉天纖實在聽不下去,“照你這麼說,哪怕是街頭小流氓,或者街邊老乞丐,鄉野粗夫,只要對你好,你也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