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日,紅霞滿天。
沽州城樓之下,兩人共乘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緩緩而來。
御馬的少年,筆挺着身體,器宇軒昂,絲毫沒有風塵。
然而,後邊的女子,弓着背,耷拉着腦袋,臉色一臉蒼白,嘴巴乾裂,像朵枯萎的花朵一樣。
“喂,到了,把手放開。”鐘樂軒被秦挽依緊緊摟着,下不了馬,又不能挪動,更不能推她,只能側着頭道。
“到了?”秦挽依東張西望,“哎呦,終於到了,我的一把老骨頭都快散架了。”
“看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別可先真把自己給搭進去了。”鐘樂軒時時刻刻少不了挖苦秦挽依。
“放心,真要是把自己給搭進去,我會找你陪葬的。”秦挽依雖然虛弱無力,但也不忘針鋒相對。
“哼。”鐘樂軒不理秦挽依,擡頭向上,看到人影就直接吼道,“樓上的,快開門。”
狍子等人一聽,自守城以來,尤其是瘟疫期間城門關閉以來,還沒有遇到這麼囂張的。
“臭小子,你們是什麼人,沒大沒小,讓軍爺我開我就開嗎?”
秦挽依知道鐘樂軒性子暴躁,與人說不上幾句,準會動刀動槍,甚至把小紅也給用上。
“小爺讓你開你就開,別以爲站得高,就給小爺充老大,你不就是個守城的嗎?”
果然如秦挽依所料,鐘樂軒從來不會委屈自己,一有什麼觸黴頭的事情,絕對不會忍氣吞聲。
“哈!”狍子倒吸一口氣,見過囂張的,還沒見過這麼囂張的,簡直沒把他放在眼裡,好歹醫聖過來,也是客客氣氣的,這倒好,一來就跟吃了炮仗一樣,“臭小子,竟然跟軍爺我叫板,你活膩了不成。”
“嫌命短的話就快開門,小爺沒時間跟你嗦。”鐘樂軒沒有一點弱勢的覺悟,要知道,人家守城,扼守要職,能不能通過,還得看他的,這會兒得罪了人,還怎麼進得去。
“臭小子,今兒軍爺我在這裡,你就休想進這個門。”狍子也撂了狠話。
眼見着兩人一上一下大有越演越烈的姿勢,秦挽依忙從中調和,當下自己回道:“軍爺,你消消氣,他年紀小,不懂事,我們入城不過是想要找人而已。”
“誰年紀……”鐘樂軒正要反駁,秦挽依一把捂住他的嘴,面帶笑容。
“咦……竟然是個醜八怪。”一看到秦挽依,狍子等人很是不屑,姿態冷待,高傲地俯視底下,與之前那美若天仙的人相比,這人就是母夜叉。
一個狂傲的小子也就罷了,一個居然還是醜八怪,一個德行有問題,一個長相有問題,真不知道這兩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瘟疫期間找什麼人?沒聽過這段期間不能入城嗎?”狍子尋着機會,處處打壓,圖一時之快,長成這樣還出來囂張。
“我們是來尋親的。”秦挽依見怪不怪,已然適應了衆人的態度和眼色。
“尋親?”
又是尋親,衆人面面相覷,不覺想起孫遙那次,只是不知道這次是真尋親還是假尋親。
“尋什麼親?這個時候就該好好地呆在外邊,不知道里邊的人想出去都不成嗎,你們倒是好,乖乖上門送死。”狍子一陣義正言辭地教訓。
“哎……”秦挽依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多年未見親人,忽聞噩耗,不自覺已經來到這裡了,還請幾位軍爺開開門。”
秦挽依一邊苦訴衷腸,一邊緊緊抓着鐘樂軒,省得他言語刺激到城樓上邊的人,到時候只能在外邊喝西北風了。
經過孫遙一事,狍子等人也留了心,寧可對待尋常百姓有禮,也不能對任何人無禮,雖然這個醜八怪一定是沒什麼來頭的。
“說說看,找哪戶人家。”
看樓上守城之人的態度,就知道有戲,在沽州,他們聽到最多的,也就是秋家,而與秋韻水最爲直接的,也是秋家。
於是乎,秦挽依想也沒想就道:“我們找秋家。”
“怎麼又是秋家。”一次相同,是偶然,兩次相同,就是有目的的偶然了,這兩人一定有問題,“找秋家誰?”
對於秋家,秦挽依陌生的很,只從秋韻水口中聽聞秋家是藥商之家,家中具體有什麼人,其他一無所知,只能借秋韻水的身份了。
“我們找秋家……二小姐。”秦挽依胡謅道,秋韻水說過,按照她那時候的記憶,秋炳程有兩房,一房正妻一房妾室,而妾室早已殞命。那麼只有正妻,大少爺,二小姐,三小姐。三小姐是秋韻水,如此看來,找二小姐總歸沒錯,至少比找什麼大少爺來得靠譜一些,以免被誤會她像是被拋棄的農家女懷着孩子找男人。
終於與之前的說辭有了區別,若是再找秋家廚娘,一定把他們抓到牢房去。但如今也不能鬆懈,秋炳程是戴罪之身,只要有牽連之人,都不能放過。
“你們是什麼人?找秋家二小姐什麼事?不知道秋家老爺已經入獄,秋家親眷已經被困守在秋家,任何人不得探親嗎?”狍子追根問底,沒有打算放過。
入獄?看守?還有這事?
兩人的消息很蔽塞,一路只知道趕路,根本沒有刺探這些日子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事。
“軍爺誤會了,方纔我還沒有說完呢,我們是來找秋家二小姐的……奶孃。”秦挽依瞎編道,孫遙沒有找到,這會兒可不能被困住。
“你騙誰呢,別以爲軍爺我什麼都不知道,秋家二小姐的奶孃,早在前年已經死了。”狍子馬上否決,下意識覺得秦挽依就是在欺騙。
這都知道,秦挽依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能繼續掙扎:“軍爺,我還沒說完呢,我是說秋家二小姐的奶孃的好友廚娘,對,是廚娘。”
“廚娘?”兜兜轉轉,居然還是找廚娘,狍子這下什麼都不相信,“簡直信口雌黃,醫聖帶了人找秋家廚娘,你們怎麼可能還會是廚娘的親戚,少在這裡空口無憑地說話,這門不讓進就是不讓進。”
城樓守城士兵的態度,異常堅決,毫不動搖,還挑了挑眉,顯得很是得意。
城門就那麼緊閉在那裡,紋絲不動,近在遲尺卻遠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