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州一面是山,一面是水,其餘二面皆是州府,道路四通八達,陸路和水路,交相輝映,貿易往來,才成就了沽州的繁華。
齊明山是沽州的屏障,而夾河貫穿整個沽州,養就了沽州百姓,然而就是這條河,差點淹沒了所有人。
站在夾河岸邊,戚少棋望着河岸,此刻,河水之中,倒映着一輪漸漸西移的紅日。
因爲夾河是從城外流入城內又流向城外,所以流入城內的河岸相隔不遠,目測而言,也只有二十五丈左右。河道兩邊的石壁上,上邊明顯有一條印記,應是河水暴漲,溢出水面後,洪水退去,水位高而不降造成的,如今河水的水位,已經退至日常的水平。
靠近河岸,有一排茅草房,如今房頂掀了,屋裡空了,牆壁毀了,只剩下幾根木樁和坍塌了半天的空架子。
此刻,有兩人躲在茅草房後邊,注視着河岸邊上的人。
“三師兄,爲什麼我們要躲藏着?”探過秋府之後,如猜測般,玳瑁果然不夠,而且,經過秦挽依威脅一事,袁氏根本不肯將剩下的玳瑁交出,後來,還是秋文宣答應,等入了夜,便將秋家剩餘的玳瑁交給他們,他們這纔來到這裡,打算遵照孫遙的命令,讓欽差大臣儘快查案。
“先探探情況再說,誰知道這人可信不可信。”鐘樂軒不似秋韻水,什麼都認爲是善良的。
“可是,既然師父說找欽差大人儘快查案,那麼,應該是相信纔對。”秋韻水帶着急躁之色,她很想完成孫遙交代的命令,奈何屢次受挫,想着懸崖上邊等候的衆人,她發覺自己實在很沒用。
“我也不太確定,所以先觀望觀望,而且,那批藥材,的確有毒,這樣對你爹可能不利,所以,我們不能明着說而要暗中傳遞訊息。”鐘樂軒也沒有底,不知該不該找戚少棋,若是一着不慎,很可能害了秋韻水的爹,如今在夾河岸邊考察的人,不止戚少棋一個。
“三師兄,是我顧慮不周。”秋韻水處在兩邊,一邊是親人,一邊是百姓,很是爲難。
“要是藥王谷的那兩個人在,就會想出辦法了。”鐘樂軒雖然對鍾彥凡和鍾九不待見,但在關鍵時刻,他們兩個總能拿定主意,依着他們對宮中人物的瞭解,總會知道些大概。
“二師兄他們什麼時候能到?”
藥王谷裡邊,剩下就只有三人,鐘樂軒口中的兩人,總能猜出是誰,秋韻水與鍾九比鍾彥凡更親厚,因而開口就是詢問鍾九的行蹤。
“不知道,也沒有消息說他站沒站起來,反正我已經給他們傳遞了消息,要是他們有點良心,應該快要趕到了。”鐘樂軒撅着嘴,還帶着小孩子心性,他的心裡,自然對自己的父母還充滿着期待。
“希望二師兄能夠站起來。”秋韻水道出最真摯的祈願。
“坐着已經是禍害了,站起來,真要毀天滅地了。”鐘樂軒嘀咕了一句,想要讓秋韻水聽到,卻終究還是說給自己聽。
“三師兄,你快看!”
忽然,秋韻水搖了搖他的手臂,鐘樂軒趕緊順着她的視線望向前方。
“哎呦戚大人,你怎麼親自跑到這裡了,也不跟下官打聲招呼,好讓下官准備準備。”
縣太爺也不知哪裡得知的消息,穿着一身整齊的九品官服,帶着一頂官帽,提着下襬,匆匆忙忙趕來,頭頂的帽子,還歪在一側,他的後邊,跟着兩名捕快。
一看這身官服,戚少棋便知道來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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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丁縣令。”
雖然兩人年紀差了一大截,但戚少棋官至三品,而且又是欽差大臣,後生可畏,縣太爺又是見風使舵的人,只要誰的官位比他高,他少不了拍誰的馬屁。
“丁縣令,本官只是隨意看看,不需要什麼準備。”等着縣太爺抵達的時候,戚少棋和氣地說了一句,他的聲音,聽着實在令人頓時好感。
“戚大人,沽州這個地方,沒人比下官更熟了,戚大人若是想要知道什麼,下官願效犬馬之勞。”縣太爺上氣不接下氣,想必也是剛得了消息趕來。
“本官也是奉命辦事,能有丁縣令指引,肯定事半功倍。”戚少棋說話很是文雅,與人交流,不管是哪個身份,都能應對自如。
“戚大人客氣了,協助戚大人辦事,是下官分內之事。”縣太爺呵呵一笑,杵在那裡,“不知道戚大人是否發現了什麼?”
“發現什麼還是言之尚早,不知丁縣令能否將有關齊明山和夾河的縣誌找出來,另外沽州的地形圖也一併給本官,本官回去要研究研究。”戚少棋道。
“自然自然。”縣太爺前邊躬身應着,轉身後,板着一張臉,隨手一指左邊的捕快,“你,還不快回去將縣誌和地圖找來。”
“大人……”被點中的捕快,一片猶豫,想要說什麼,但看看戚少棋還注視着,又忍着不能說。
縣太爺很是不悅,一邊笑着應對戚少棋,一邊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怎麼了?”
“大人,自從水災連着瘟疫發生這麼多的事情後,藏書閣很久沒有人整理了,這縣誌和地圖,恐怕一時半刻很難找出來。”捕快低聲在縣太爺耳邊道。
“什麼?”縣太爺聽後,若非有人在,真要擡起一腳踹過去。
這一聲吼叫,自然被戚少棋聽到了,他詢問了一句:“丁縣令,不知是否有什麼難處?”
這縣誌和地圖,是縣衙重要的文書,每個地方,都會好好保存,一旦有人查閱,也能及時提供,如今在他經手之下,居然不知道在哪裡,他怎麼向欽差大臣交代,他可還想安安穩穩地退休。
“沒,能有什麼難處,戚大人要的縣誌和地圖,下官一定找來帶給戚大人。”縣太爺應完之後,轉頭瞪了一眼捕快,“還不快回去找,找不到也得找到。”
得了命令,才趕來的捕快,還沒喘上一口氣,又得腳步匆忙地走了,而且,辦得還是難事。
“如此就好,本官還等着用,希望丁縣令儘快辦妥。”戚少棋說的分量很輕,只是不容任何人拒絕。
“戚大人,不知還有什麼吩咐?”縣太爺很是客氣,比任何時候都好說話,彷彿從來不會對人疾言厲色一樣。
“暫時沒有了。”戚少棋面上沒有表露什麼,心底跟明鏡一樣,清楚一切。
“那本官先行回去,若戚大人有什麼需要,儘管讓他通傳,本官一定會在縣衙等候。”縣太爺指了指剩下的一名捕快,自個兒還得回去翻箱倒櫃,找出縣誌和地圖,他可不想晚節不保,在這個時候,還落得個辦事不利。
戚少棋也沒有阻止,任由縣太爺走了。
看着留下的捕快,戚少棋微微一笑:“丁縣令年事已高,如今沽州街上,偶有得了瘟疫之人出沒,你還是回去保護丁縣令吧,若是有什麼需要,本官自會派人過去。”
捕快聽後,覺得也是任務,而且,河岸邊有不少人在,當下告辭離開了。
捕快走後,戚少棋集中了分散在四周探查的人,有幾個是工部的人,有幾個是侍衛,今日也是臨時起意,來這裡探測,隨身只帶了六人出來,而且,工部就兩人,其他都是侍衛。
“你們三個,順着河流往上游走,你們三個,順着河流往下游去,看看上游和下游的河道分別是什麼情況,河水深幾許,河道附近是什麼地質,有沒有人居住等,大概概況記錄清楚,兩個時辰後,將東西交給我。”戚少棋只能將兩個工部的人分開,各有兩個侍衛隨同前往。
“大人,那你呢?”
如此一來,戚少棋身邊沒有一個人,侍衛是奉命保護欽差大臣的安全,如今全撥給了他底下的人。
“我再在這裡看看,稍後會到縣衙一趟,兩個時辰之後,若是你們在王府沒有見到我,到時候直接到衙門找我吧。”戚少棋已經下了命令,衆人也不好違抗,只能遵照。
“三師兄,他將所有人都遣走了,是不是知道我們躲藏在這裡?”秋韻水無端生出一種猜想,不可能他們想暗中傳遞消息的時候,戚少棋就將所有人都支開,“這會不會是陷阱?”
“不知道,隔得太遠,聽不清他究竟說了什麼,離開的那些人,也不知道去做什麼?”鐘樂軒一點也沒有把握。
鐘樂軒和秋韻水望着前方,天空還是一片蔚藍,日光已經慢慢退了炙熱,變得柔和了幾分,光芒灑在身上,沒有一點熱意。
西移的光輝,將站在河岸邊的人的影子拉長,河岸的風,吹拂着他身上的衣袂,帶着一種優柔一樣。
“既然來了,就出來吧。”
正當兩人猜測着這究竟是機會還是陷阱的時候,猶豫着要不要趁着這個難得的機會一氣呵成找戚少棋把話講清楚的時候,戚少棋忽然轉身,望着鐘樂軒和秋韻水所躲藏的茅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