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燁風迎風而立,明明如廣褒的夜空那麼偉岸,可身影的寂寥,孤獨的猶如一盞孤燈。
他極力擡頭望夜空,只是眼中彷彿丟失了魂魄,那麼空蕩無神。
忽然,寧謐安靜的背後,驟然響起噠噠噠的腳步聲。
範燁風下意識轉頭,纔看到秦挽依的身影,還沒有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秦挽依已經連拖帶拽將他往外帶。
“快快快!”
“挽依,你怎麼……”範燁風不明所以,被突如其來的陣仗驚到,又帶些受寵若驚,驚愕的表情,有些呆呆的,萌萌的。
“沒聽到你妹說今日是七夕乞巧節嗎,悶在裡多沒意思,還不如出去遛遛,不然很無趣的。”秦挽依將範燁風拖到門口,探頭探腦,她的臉上,掛着一片白色的面紗,遮擋住眼部以下的容顏,只露出一雙飄忽不定東張西望的眼眸。
被這麼一驚擾,瀰漫在兩人之間不清不楚的尷尬氣氛消散了不少,籠罩在範燁風身上的悲涼痛苦也漸漸淡去,兩人彷彿回到了葫蘆山回來之後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只有那時候,他們的關係,纔是最純粹的。
秦挽依知道範燁風的爲人,所以更不想傷害他,有那麼一個才貌雙全卻又生死相護的人喜歡自己,那是何等的榮幸,這不是一種錯,而且即便是錯,錯的又不是範燁風,何必讓他來承受這種求而不得的痛苦。
她不想往後與範燁風的分別,會帶着痛苦和遺憾。
“對了,身上有帶銀子嗎?”秦挽依停住腳步,猛然問道,“我還記得你欠我一頓大餐呢。”
聽得此話,範燁風這纔想起他的的確確還欠秦挽依一頓,那時候身上帶的銀子是爲了給傷兵村的人送去,那一頓,似乎還是秦挽依請的,他向來不帶銀子,更何況還是在家裡,除非出行的目的很明確需要銀子。
想至此,範燁風一臉慚愧。
“看你這拮据的模樣,就知道身無分文,堂堂一個少將軍,居然身無分文,傳出去誰相信呢。”秦挽依一臉搖頭嘆息,“說吧,私房錢都藏在哪裡,我替你拿出來,咱們今日出去樂呵樂呵?”
範燁風一臉愣然,不知道秦挽依是否聽到他與範歆桐的對話,可既然還能像往常那麼相處,他求之不得。
只是,提到銀子,範燁風一臉愁苦,回憶道:“應該在我娘那裡。”
“什麼,這麼大的人了,不藏私房錢,還上交庫房?”秦挽依今天又重新認識了範燁風,不過想想他平日裡的用度,也知道這是正常現象。
範燁風被秦挽依盯得一臉赧然。
“如無意外,裡牀邊櫃子中的抽屜裡,應該還有些銀子。”範燁風回憶道,“我去看看。”
“你等着,我去,牀邊櫃子抽屜是吧?”說着,秦挽依衝進範燁風的子,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打家劫舍呢。
眨眼的功夫,秦挽依已經從裡出來,卻是兩手空空。
“沒有嗎?”範燁風問道。
“你還真是夠光明磊落的,銀子也不藏好一點,就那麼擱在抽屜裡,一打開,全是銀票和銀子,上你裡打劫,做賊的都要笑了。”秦挽依晃了晃袖子,裡邊噼裡啪啦發出碰撞的聲音。
“至今爲止,還沒有哪個人敢上將軍府行竊。”範燁風道,說這話的他,帶着意氣風發,這纔像是她認識的範燁風,那種初見時的淡定自若,令人聞風喪膽的氣質,彰顯無遺。
“有你堂堂神射手範少將軍在,還有人敢放肆嗎?”秦挽依自說自話,彷彿自己沒有放肆一樣,她擡了擡袖子,“銀票不好換,銀子不好帶,就順手了一把碎銀,好像也挺有分量的。”
“放我這兒吧。”範燁風貼心地道,怕塊碎銀壓壞秦挽依一般。
“怕我把你的私房錢都給偷光嗎?”秦挽依掏出一個荷包,荷包是黑色繡有金絲,上邊還有一隻金色的鷹,很是別緻,很稱範燁風的氣質,這是範歆桐親手繡的。
秦挽依掂了掂,正好一個拳頭那麼大小。
“我不是這個意思。”秦挽依這麼一說,範燁風倒是不好去拿荷包了,怔在那裡,手足無措。
爲了她,連命都可以捨棄,更何況只是這些身外之物。
秦挽依微微一笑,把荷包塞到範燁風的腰腹間:“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出去,男人付錢纔像一回事,記住啊。”
不知爲何,聽得這話,範燁風有種不安的情緒在增長。
說完,秦挽依將範燁風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眼。
“總覺得缺點了什麼?”秦挽依託着腮幫子,眼神全方位鎖定範燁風全身,每一處都沒有漏過。
“缺什麼?”範燁風連自己都不知道缺什麼,平日裡就這副樣子了,還有哪裡不妥嗎,他自我檢查之時,忽然發覺自己兩手空空,平日裡攜帶的佩劍並未握在手中,“我去把佩劍帶來。”
“慢着,誰說佩劍了。”秦挽依阻止道。
“那是缺什麼?”範燁風更加迷茫。
“我知道了。”秦挽依想到什麼,從自己袖中取出一塊紅布,紅布里邊,包着一塊圓形玉墜,上邊被紅色繩子繫着,她將玉墜穿在範燁風的腰間,打了一個結。
範燁風垂眸,就能看到秦挽依的頭頂,那柔順的髮絲,輕輕飄蕩。
“好了。”秦挽依拍了拍手,“這纔像是那麼一回事。”
“這是……”望着腰間垂掛的玉墜,範燁風不明所以。
“一身黑衣太嚴肅了點,今天是去逛街,不是巡邏執勤追捕殺人,所以佩劍更加不能帶,這樣應景一些。”秦挽依解釋道,“而且,這玉墜一早想送你的,這可是當年風靡一時的大人物給你挑的。”
“大人物?”範燁風更加迷惘,而且,爲何一早想送他?
玉面修羅,能不是大人物嗎,不過秦挽依沒有解釋。
“是啊,只是兜兜轉轉,物歸原主而已,走吧。”
玉墜掛在範燁風的身上,就好像落了一件心事一樣,她所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範燁風掬起垂掛的玉墜,玉墜中空而又冰冷,亦如此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