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迎親的隊伍走遠,一直隱匿在街道深處的藤輕染才顯出了身形。
她騎在一匹棕色的瘦馬之上,馬後面,還馱着五花大綁的徐衝。
她回過頭,問徐衝:“這個人就是太子殿下?”
蔫得如同茄子般的徐衝猛地點頭:“是,他就是太子!染妹妹,我求求你了,放了我吧,太子會殺了我的!”
藤輕染不理會他的哭喊求饒,只是輕緩的勾起了脣角。
太子是麼?看起來好厲害的樣子。
既然如此,那她就去會會這個未過門的太子夫君好了……
清晨。藤將軍府門前。
本來還黑壓壓密雲蓋頂的天空大雨稍歇。
當身披紫色狐皮大氅的太子殿下和那浩蕩的迎親隊伍到來之時,天空居然奇蹟般的放晴了。
清晨第一縷明亮的晨曦穿透層層烏雲,執着而尖銳的灑落在滿是雨水的大地之上。
青石板鋪就的街面上立時就反射出點點金色的光,看起來暖洋洋的,喜慶極了。
太子坐在高頭駿馬之上,晨曦的金光照映在他的髮絲上,紫氅上,彷彿爲他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層淡淡的金光。
英挺的長眉斜飛入鬢,一雙浩瀚如海的黑色眼眸深不見底,淡漠無波。挺直清俊的鼻樑,棱角分明的側臉,微抿的脣角帶着絲絲的涼薄。
他淡然的坐在馬上,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既沒有新郎官的愉悅興奮,也沒有不甘願的牴觸抗拒。如果沒有人告訴你的話,你絕對看不出,他是一個目盲之人。
不同於長安街的冷情,藤將軍府門前,倒是聚集了不少來看熱鬧的百姓。
百姓們紛紛仰望着太子,可是卻又不敢真的去看他的臉。那樣尊貴的宛如神祗的太子殿下,哪裡是他們這些平民可以直視的?
此刻,歡慶的喜樂鑼鼓響起,鞭炮聲響起。
一身大紅鳳袍喜服的新娘子在喜娘的攙扶下,緩緩的走出藤府的大門。
百姓們歡笑着,恭喜着,說着各種讚美吉祥的話。
紅蓋頭之下的藤月蓉一顆心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她苦心籌謀了這麼久,努力了這麼久,終於,終於等到這一刻了嗎?
她終於,就要嫁給那天神一樣的太子殿下了嗎?
這一切太美好,太夢幻,幸福的她幾乎要以爲這是一場夢境了。
花轎壓下,藤月蓉彎腰,緊張的剛要跨入轎門,忽然就聽到一個清冷傲然的聲音響起——
“太子殿下,難道你披荊斬棘的來迎親,爲的,就是要娶一個贗品回去嗎?”
這聲音宛如驚雷炸響,瞬間就將所有的喜慶氛圍轟得四分五裂,明明聲音不大,明明聲音青嫩,可是這句話卻偏偏清晰的傳遞到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中。
喜樂聲止,鞭炮聲止。
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瞬,靜止了!
人羣紛紛回頭,就見一個騎着灰色瘦馬,長髮及腰,面如美玉的小姑娘緩緩的,騎着馬走了過來。
藤輕染身上的衣服破敗襤褸,左臉上,還有一條猙獰可怕的疤痕,她明眸若冰,粉脣冷瑩,濃密纖長的羽睫微微擡起,目光中,是一派渾然天成的自信與傲然。
“她是誰啊?”
“爲什麼這麼說?”
“誰是贗品啊?”
百姓中,各種小聲的議論四起。
太子坐在馬上,視線要高於藤輕染,他垂眸看她,神色不喜不怒,淡漠的,仿若置身事外。
藤輕染沒有多解釋,她心中詫異,這個太子不是盲人嗎?爲什麼她會有一種,他在與她對視的感覺呢?
沒有再多想,她直接把馬背後面的徐衝給扔到了藤月蓉的花轎前。
“誒呦!”徐衝痛呼,擡起頭,衝着藤月蓉就喊:“蓉妹妹,我總算找到你了,你怎麼可以把我扔去喂狼呢?你說過要嫁給我的啊,蓉妹妹你居然另嫁他人,你忘了咱們的山盟海誓了嗎?你身子都給了我了,你怎麼能嫁給太子啊!”
徐衝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就是一通亂喊,痛不欲生,深情不悔的指責着。
轟——
藤月蓉的臉一下子就氣白了,她一把掀開自己的紅蓋頭,怒目轉身,盯着地上的徐衝道:“你胡說什麼?想死嗎?”
毀了,全毀了!
她夢中的婚禮,她珍貴的名節,這下子全都毀在徐衝的手上了!!
百姓們一片譁然,議論不止!
人羣中,有人猛地喊道:“誒?果然是藤家二小姐啊!可是大小姐纔是欽定的太子妃啊,怎麼臨時換人了?”
藤輕染此時已經下了馬,她望着藤月蓉,滿臉哀慼:“妹妹,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想做太子妃,劃傷我的臉就算了,可是我卻沒想到你居然還把他扔到了狼羣裡,你明知道他救過我的命,我不可能不去救他,然後你就可以趁我不在,取代我的位置了,對不對?妹妹,你的心,還是肉長的嗎?你的腹中,不是已經懷了表哥的骨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