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臉。”
宮無傾往靖國公府內走,命門丁關上了大門。
雲上燁一臉悽苦地站在外面,再也沒有哪位準夫婿比他還要可憐,剛送完了大箱大箱的聘禮就被拒之門外。
院角,宮無傾看到一樣東西,俯身拾了起來,上面有一個“銀”字。
“這個東西,怎麼還沒有處理乾淨?”
宮無傾聲音冷了下來。
沈媽媽從來沒有見過三小姐這樣生氣,以前對付敵人也是一副和善的模樣,她忙接過河燈,道歉道,“是奴婢疏忽,三小姐恕罪。”
趕緊拿去燒了。
看着火焰朝另一個地方竄起,宮無傾微笑,面顏卻冰冷得厲害,彷彿一個暗夜修羅。
彼此不相欠,最好。
被利用,又被拯救,說到底,她也算不得被辜負,只是不會再輕易相信一個人。
“夫人,雲公子要搬財物,我們攔也攔不住啊。”
陽桑公府,花韶容靠在貴妃椅上,眼角冰冷,彷彿在壓抑着怒氣。
“就沒有一個人來稟報我一聲嗎?”
花韶容手一動,桌上的杯盞摔到地上,碎成幾大片,茶香四溢,熱氣騰騰。
地板上,低頭立着七八個人,都是看守庫房的,一個個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雲公子的護衛把我們攔住,後來又關到黑屋子裡去,說是敢多說一句,就割了我們的舌頭,直到禮成後才把我們放出來,夫人,您不知道,雲公子當時有多可怕。”
一個婆子還心有餘悸,她不會忘記,雲上燁那樣不容悖逆的氣勢,高冷霸道的姿態,輕而易舉,就將一個試圖阻攔的人踢出了三丈遠,在那樣的情況下,誰還敢多說一句呢?
“好,好,小霸王,你是長大了,翅膀硬了。”花韶容冷笑,“人可回來了嗎?再去看看,把他請進來。”
“不用請了。”
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雲上燁款款步入,他腰背很直,頭髮以羊脂玉束着,氣質雍容華貴,完全不像一個紈絝,找不到原來的一分模樣。
“你們都下去吧。”花韶容忍着一口氣,面上平靜地道。
婆子奴僕門都趕緊離開。
花韶容看着雲上燁,脣角揚起一抹笑,只是沒有一點溫度,“燁兒,你好久沒叫我母親了。”
雲上燁道,“我從來只有一個母親。”其他的女人,不配。
花韶容目光一冷,忽然笑了,“燁兒,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以前是不懂事。”雲上燁慢慢道,“主母叫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花韶容嘆了一聲,“你不認我這個母親也就罷了,畢竟不是我生的你,雖然這些年耗費了不少心思在你身上,可不見得每個人都會感動。”
雲上燁意味深長道,“主母確實花了不少心思在我身上。”
那些戲劇書冊,不就是用來讓他玩物喪志的麼?可惜反而中了他的圈套,成了他僞裝的一個面具。
十年了,花韶容,你一定想不到吧?
花韶容眸底泛冷,“可至少我是禮國公府的主母,你娶妻不跟我商量,我不計較,但至少要告訴我一聲吧?”
雲上燁神色平靜,“燁兒已經長大了。”
花韶容冷笑,“好一個長大了,是翅膀更硬了,還是更沒教養了,目無尊長,像什麼話?”
雲上燁嘆了一聲,“我的母親在我十歲那年去世,父親事務繁忙,所以我沒有教養,主母不要生氣,免得氣壞了身子。”
“你……”花韶容費力平息下心中的怒火,“你真的要娶宮無傾進門?我第一次見有人下聘下得這樣重,還以爲是要掏空陽桑公府呢。”
雲上燁道,“主母心知肚明,何必再問呢?宮三小姐已經被澄清不是癡傻,又負美貌和其它女子難以企及的才華,再加上出身靖國公府,無論哪一方面,都有足夠的資格嫁進來。”
花韶容的手按在扶手上,越收越緊,她本來想把母族的一個侄女許給雲上燁,可以從旁監督和控制他,沒想到雲上燁卻提前了一步,向宮無傾那等厲害的角色下聘,真是要氣死她了,她不會忘記,宮無傾害得她跪了兩個時辰那件事,她身嬌肉貴,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折騰?直到現在膝蓋還有隱痛,這提醒她一旦有機會,不要忘了報復回去。
可花韶容終究是一個擅長隱忍的女人,不到有十足把握的時候,絕對不會出手,在許多場合她都不僭越,不張揚,所以這一場榮華一擁十年,沒有人抓到她的把柄,她的位置一直很穩,禮國公也一直對她器重。
她緩了一口氣,道,“按道理,宮無傾與你是相配的,只是這丫頭鬧出的事太多,她所到的地方,哪裡不是雞飛狗跳,你叫母親怎麼放得下心?”
“主母。”雲上燁提醒道,“無傾從來不主動招惹任何人。”
這就是說,那些人都是找死去的了?
花韶容道,“已經及笈的女子,不知一點賢良淑德,不懂寬容忍讓,嫁過來後恐怕只會明爭暗鬥,如何替你主持內院呢?母親看你也是閒散慣了,又不好管教他,以後恐怕麻煩多着呢。”
她雖然在對宮無傾刻薄挖苦,可卻是客氣的語氣,雲上燁嘴角微微揚起,眸中冷波乍涌,“主母以爲,我要的女人是忍氣吞聲的窩囊廢嗎?所謂的賢妻良母,我不稀罕,我更欣賞宮無傾的剛烈,決絕,不留餘地,她要回擊侵犯她的人,我不但不會阻攔,還會與她一道,主母你覺得如何呢?”
花韶容這回是剋制不住憤恨,盯着雲上燁看了一會兒,哼了一聲,“燁兒,作爲禮國公府的大公子,維持和穩固公府的地位是你的一個責任,你竟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是叫人不敢相信,難道,你要把公府鬧得一片混亂才滿意嗎?”
雲上燁仰首一陣大笑,彷彿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花韶容只覺得氣衝腦門,咬牙切齒,“你笑什麼?”
“主母應該做的事,難道不是整頓風氣,讓有些人不要吃飽了撐着去招
惹我的未婚妻,以免被毒蛇反咬一口嗎?怎麼,一開始的受害者還要一動不動,等人來殺死?反抗了就是爭鬥?就是不淑徳了?天下哪有這樣的歪理,不如我現在讓人來收拾主母,一人一刀,主母可要乖乖地受着,免得反抗了鬧出動靜,讓禮國公府雞飛狗跳,惹得上下埋怨,主母覺得如何?”
雲上燁覺得,他要笑得抽筋了,如果換作別人,這樣的儀態可是要惹來羣毆的,可誰叫他俊美傾城身材修長呢,看起來風流倜儻,落拓不羈,不但不惹人生厭,反而多了一種說不出的恣意張揚。
花韶容一向冷靜的眼中涌動着烈火,“來人,把雲公子拿下,押到老爺面前。”
立刻有兩個護衛衝出來,然而,雲上燁迅速拔出了腰間的劍,看不到他的身形是如何動的,只聽兩聲慘叫,兩個人倒在了地上,兩條被斬斷的手臂掉到他們身邊,頓時肩頭鮮血汩汩,很快染紅了一方地面,兩個人勿自哀嚎不已。
花韶容驚得花容失色,“雲上燁,你,你大逆不道。”
“這裡有能夠讓我大逆不道的人的身份嗎?”
雲上燁不屑地反問,看也不看地上的兩人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其他人衝進來,把受傷的護衛帶走,花韶容氣得喘氣不休,心臟都要跌出來,“雲上燁,好啊,你是越來越囂張了是吧?爲了一個下賤的宮無傾,竟要與我鬧到這種地步。”
她費了很久力氣,才慢慢平靜下來,眸底冰冷得嚇人,雲上燁的氣焰越來越囂張了,那個宮無傾一旦進門,她的日子肯定不好過,那麼,該怎麼辦呢?
“娘,娘。”
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雲勐跑了進來,躲進母親的懷中。
花韶容見他受了驚嚇,忙摸着他的頭,“勐兒,發生什麼事了?”
雲勐擡起頭,眼中蓄着淚水,“西院的那一處水榭,雲哥哥說是他的,要給他心愛的女子,讓勐兒不要到那兒玩了。”
花韶容心一沉,西院的瓏莊水榭是禮國公府最大,最華美的一處水上樓臺,確實是國公爺給雲上燁的,但云上燁向來不正經,不把這些東西放在心上,她便以“暫借”的名義讓雲勐時常去那兒玩,實際上是一種佔有,沒想到八年後,雲上燁會想到要回來。
這種事情本來應該心照不宣地讓與,雲上燁做得太過分!還是給宮無傾那個賤人,想想就讓人忍受不了。
但瓏莊依舊在雲上燁的名下,他想要回來,是誰也沒有辦法的事,先前她曾有意將瓏莊歸到雲勐名下,被禮國公好一陣數落,最後終於提到這一處水榭是慕容氏的,最好是雲上燁擁有,以表緬懷。
從此瓏樁水榭便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想要拔掉,但也想擁有。
她忍住氣,溫聲道,“勐兒不要難過,母親的水榭也大着呢,以後就是勐兒的,勐兒想怎麼玩都可以。”
雲勐這才揩了眼淚,把頭依偎進花韶容的懷中,花韶容拍着他的背,望着半空,嘴角浮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本章完)